05

    程安安忽然就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道:“是你?”

    尾调上扬,隐藏着不期而遇的惊喜。

    她的心如身后的湖面,闪着波光,蝴蝶略过,荡了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便弥散开来,带着小小的雀跃。

    江丞看她,面上不显,眼眸深处却晕开淡淡的笑意。

    偏这时,程安安包中的手机悉悉索索地振动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起。

    “程安安,你不是来接我的嘛?你人呢?”顾廷昀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

    程安安将手机拿得远了些,安抚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去找你。”

    顾廷昀不依不饶,程安安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抬头,才发现那人已离开,只留下身高腿长的背影,挺括的背。

    鬼使神差地,她又转头去看湖面上的荷花,哪里还有什么蝴蝶,一切虚假得像是她的幻觉,可是腰间的温度和心脏跳动的节奏,都是如此的真实。

    程安安进了包间后,顾廷昀倒是醒了,正懒散地窝在单人沙发里。

    她径直走到顾廷昀身前,一巴掌就拍在他肩头,带了力度。

    顾廷昀被吓了一跳,抬头瞅见来人立刻眉开眼笑:“大小姐,你可终于来了。”说罢,也不管周围的人,自顾自地起身拉了她就离开。

    程安安在前方大步流星,顾廷昀跟在她身后脚步微显趔趄,“哎,程见喜,你这是接人的态度吗?”

    程安安也没心思计较他喊她什么,站定转身,看了眼顾廷昀苍白的脸色,冷了声音,“顾廷昀,生意重要还是命重要?别圈子融进去了,没命出来。”

    顾廷昀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一暖,脸上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管不顾地就揽了她的肩。

    程安安一巴掌拍掉他的胳膊,又闻见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浑浊的烟酒夹杂着各色香水的味道,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链条包,就往顾廷昀身上招呼,皱着鼻子嫌弃道:“臭死了,下次再这样,看谁来接你?”

    那包打在身上倒是不疼,顾廷昀配合地闪躲着,嘴上讨饶,末了,还不忘嘀咕一句,“你这些年可越来越像我妈了。”

    程安安生气,刚想再给他一巴掌,一转身却瞥见不远处的廊下,似是站了个人,长身玉立。

    她忽然就停了动作,默默转了身,双手背在身后。

    顾廷昀依旧在一边喋喋不休,程安安却什么都听不清。

    ——

    一晚上纷繁杂乱的旧梦,程安安第二天去所里便晚了些,却仍觉得头疼难忍。

    喝了口咖啡,手中的三明治还没吃到一半,老张就敲了门进来,火急火燎地说下午去青藤基金签个常法合同。

    程安安不妨咬了舌头,痛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苦着一张脸,口齿含糊不清:“他们不是说已经找了其他律所做常法业务吗?”

    老张一直想争取他们的常法,只是对方一直未松口,说是已经有意向的合作律所。

    老张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敲了敲桌面,“还没睡醒?他们法务总李青安刚联系的我,说是已经定了我们,你再去跟他敲定下签合同的细节。”

    程安安还攥着半边三明治,抬头瞅着老张,这些年到底也是被职场磨得圆滑了些,隐晦地提议:“要不还是陈律师去吧,她手上的项目刚结束,让她接这个常法正合适。”

    “程安安?你脑子坏掉了?这么肥的客户往外扔?你想什么呢?”

    老张是个直脾气,见她闷头不说话,压低了声音:“拿下这个项目,你以后升合伙人就稳了,这个项目就是有坑,你也得往里跳。况且,你是我一路带起来的,我能坑你吗?”

    程安安知道老张对她其实挺好的,那时她从北京回来后就辞职了,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找工作不太如意,最后还是老张再次收留了她。他是将她领进门的师傅,对她一直够包容。

    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开始打感情牌,低声开口:“师傅,你知道我不想当合伙人。”

    她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安安稳稳地图个温饱,那些功成名就,太累了,她没有精力,耗不起。

    况且,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张一脸恨铁不成功,伸手虚点了点,“你啊……让我怎么说,所里每年争合伙人明争暗斗都能打破头,还有你这么一个大度的,不管你想不想当合伙人,下午必须去把这个合同给我签了。”

    程安安最终也是低头应了,心里却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昨天那场见面,纯属意外。

    下午,程安安到达青藤大厦时,距离和李青安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站在一楼等电梯时,便不免着急了些。

    电梯门刚打开,程安安抬腿就往里进,待看清里面的人后,迈了一半的腿又退了回来,皱着眉。

    电梯里,江丞双手插兜,淡漠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电梯门要合上的瞬间,程安安伸手挡了下,挺直腰背地走了进去。按了25楼,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僵硬站着。

    江丞瞅了眼面前瘦削的背,然后又看了眼映在电梯壁上那张严阵以待的脸。

    程安安也想目不斜视,这是这电梯擦得着实有些亮,纤尘不染,她无可避免地总是要从光可鉴人的电梯壁上看到他的身影。

    “这么紧张?”江丞闲闲开口,语气嘲讽。

    程安安充耳不闻,只是拎着包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她在他身上从来占不到什么好处,她一个当律师的,连吵架都吵不赢,此时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闭嘴。

    “好歹也是故人,招呼都不打一个?”江丞貌似觉得面对这么一个闷葫芦有些无聊,鼻端溢出一丝轻笑。

    “以前不是挺喜欢笑的吗?怎么?这几年日子不好过?还是说看到我才笑不出来?”

    程安安紧张就喜欢在心里背诗,也没什么高级的诗句,从“锄禾日当午”一直背到“木兰当户织”。

    好不容易听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响,还未完全打开,程安安便一头冲了出去,真的是多待一秒,她可能都会原地去世。

    她一路做着深呼吸,达到会议室时才勉强缓了心神。

    李青安已经在了,站起身同她握手,“程律师您好,又见面了。”

    “李总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没事,时间刚好。”

    李青安四十岁左右,身材凹凸有致,简单与她谈了谈接下来的法务工作,话题和内容都很常规。

    等合同签好,程安安将一份原件递给李青安,另一份收进自己包里。

    “程律师等下,我们严总想跟您聊聊。”

    程安安收拾包的动作便顿了下,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有想起来青藤基金有哪一位老总姓严。

    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眼李青安,李青安已经走到了门口,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程安安总觉得,李青安看她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丝意味深长。

    办公室传来敲门声的时候,程安安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闻声回过头就看见了严旭朗。

    严旭朗其实刚才看见程安安的背影时,已经认不出从前的模样,她以前哪里会穿这么正式的白衬衫、黑色职业裙,肃杀又无趣。

    直到她转过身,眼角微挑,嘴角习惯性地抿着,他才看出几分从前的样子。

    严叙朗心里感慨万千,瞅着程安安的眼神便温柔了许多,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安安妹妹”。

    程安安愣了片刻,随即心中忽然酸涩。

    她微垂了眼,语气恭敬地喊了声“严总”。

    严叙朗的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估计在她心里,他和江丞是一拨的。

    他随手关了会议室的门,一屁股坐在桌上,语气温和得像多年好友重逢后的闲聊:“这些年怎么样?”

    程安安与他对视,礼貌而客气地回答:“挺好的,严总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多年没见,没事儿就不能闲聊一下?”

    “严总说笑了,怕耽误您的时间。”

    严旭朗轻哼了一声,戏谑道:“程安安,能别一口一个‘严总’地恶心我吗?”

    程安安垂下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他搭在桌上的手,中指上套着一枚钻戒。

    他曾经跟她开玩笑,说他要是结婚了,要请她当伴郎,还是首席的,连江丞都要往后靠。

    “为什么不能是伴娘?”

    “你傻啊,伴娘是和新娘一拨的,你和谁一拨,你不清楚吗?”

    “那我女扮男装,牺牲也太大了。”

    “那就让江丞扮女装?到对方阵营里当个卧底?”

    “我看行。”

    两人鬼鬼祟祟地背着江丞编排他,笑得猥琐,偏江丞一个回眸就抓了现行,眼刀飞来,两人偃旗息鼓。

    严叙朗注意到她的视线,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朝她一笑,如同多年前一样,一口白牙。

    程安安到底是忍不住,问:“要结婚了吗?”

    她记得他当时花了大价钱和心血追一个女歌手,姓颜,之前也在电视上偶尔见过,是个很清纯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台上唱情歌。

    他帮人家出歌、开签售会、演唱会,出人又出力,花了好大的功夫追到手。

    他们家没有人同意,电视上、小说里看到过的棒打鸳鸯的戏码都演了出来,偏他跟全家人对着干,圈子里的人全等着看他笑话

    只有程安安坚定地站在他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严叙朗,你一定要勇敢追求真爱,我支持你。”

    很难说,那个时候,她支持的究竟是严叙朗还是她自己。

    严叙朗下意识地转了转中指的那圈戒指,笑,“快了,到时请你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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