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坐警车,严旭朗一脸青紫地坐在她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程安安侧头,就见严叙朗竖了大拇指,佩服道:“姐妹儿,牛逼。”说话的动作似乎牵扯了嘴角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程安安撇嘴,眼泪都快下来了。

    坐在副驾驶的警察听到声音回头呵斥了一句“别说话,坐好了”,程安安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坐正。

    一路上,她将学了四年的法律知识从头捋到尾,大脑如短路了一般,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情况究竟是怎样的法律流程和后果。

    他们在警察局待了两小时,半小时做了笔录,半小时接受了再教育,剩下一个小时缩在问询室里眼巴巴等人来接。

    等终于被放了出来,程安安亦步亦趋地跟着警察往外走,委屈巴巴地问:“警察叔叔,会留档吗?”

    那人见她还是个小姑娘模样,故意吓唬道:“这次不会,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程安安心下才松了口气,呆呆地“哦”了一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然后就看见了很久不见的江丞。

    白衬衫、黑西裤,深秋的天气,衬衫扣子却解开了两颗、袖子挽至手肘,斜靠了廊柱。身后是西装革履的韩东。

    “我就说韩东这小子不靠谱,让他悄悄摸摸来捞个人,怎么还是跟你说了?”严旭朗尴尬地笑了两声,越过程安安,快步走到那人面前,神色小心地问:“没惊动我爸吧?”

    江丞开了一天的会,此刻脑仁子都是嗡嗡地,视线扫了眼他身后,转身就走,“你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严旭朗心里大概有了数,心情瞬间放松了,拉着顾廷昀张牙舞爪地回味刚才的战况。

    警察局离风陵渡不远,加上严旭朗顶着脸上的伤不方便回家,便硬是将一群人都拖去了那儿,好在酒店有现成的房间,卧室卫生间都齐全,还有小型游戏机房,一群人见状立马撒开了欢。

    程安安无聊地站在门口,喊顾廷昀:“我回去了,你脸上的伤记得涂点药。”

    顾廷昀勉强抬了下头,“要不我送你?”

    “算了,打你的游戏吧,我走了。”程安安见他一心都扑在游戏上,没好气道。

    “那哪行?这么晚了。”顾廷昀将游戏机手柄塞到另一个人手里,就要起身。

    “我送程小姐吧,”韩东提出,“我和她住的酒店顺路。”

    “那就先谢过东哥了。”顾廷昀已将游戏手柄抢了回来,眉开眼笑。

    程安安本想推脱,奈何顾廷昀先开了口,便也跟着对韩东道了谢。她转身跟着韩东向外走,抬头就看见了前方的江丞,宽肩窄腰,身上撒着廊顶暗黄的灯光,如虚假的影子一般。

    程安安走出酒店,却见江丞尚未离开,车门半开着,他就站在车边,微弯着腰,掌间拢着一团微弱的火光。

    他将手放下,指尖夹着一根细白的香/烟,对韩东道:“华董那边你再回去盯下。”

    韩东点头应了,随即为难地看了眼程安安。程安安刚待开口,就听见江丞说了句“我送她”。

    她闻言,极快地扫了眼江丞,又看向别处。

    “你先上车吧,外面冷,”江丞开口,示意了下指间的烟,“等我下,一会儿就走。”

    程安安摇头,“没事儿,我穿得多。”

    江丞轻笑一声,没有回话。

    她便站在那儿,极有耐心地等他抽完手中的烟,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程安安抬头看月亮,低头时就能看见他,站在月光下,眉眼在缭绕的烟雾中时隐时现。

    从此以后,程安安再也没有像那晚一样,等一个人一根烟的时间。

    等江丞指尖的烟终于燃完,程安安上了车,静静坐在副驾驶,她猜测这应该是江丞自己的车了,装饰简单,只后视镜上用红线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质地的卡通弥勒佛,造型可爱有趣,看线的颜色,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她直觉这应该是女孩子的东西,不觉拿在手里把玩了下,只觉得冰凉滑腻,翻转过来,佛像底部刻了个飘逸的“Y”字。

    江丞看她一眼。

    “挺可爱的。”程安安收回手,觉得有些尴尬。

    江丞坐进主驾驶,关上车门,看了眼那微微晃荡的弥勒佛,随意道:“朋友送的。”

    “女朋友?”

    程安安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愣了下,她尴尬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问也问了,便强装了镇定与江丞四目相对。

    江丞看着程安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睫毛都是轻颤的,轻轻笑了声,低声道:“抬头。”

    “什么?”

    江丞没有重复,反而忽然伸出手。

    程安安往后躲了下,却还是被江丞拖住了下巴,他的指尖微凉,有淡淡的烟草味。

    江丞倾身,仔细看着她下巴上的伤,那伤口是擦伤,丝丝缕缕的,还有点干涸的血渍。

    车内亮了盏车顶灯,程安安略垂眸,就能看见江丞近在眼前的面孔,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倦时、笑时、怒时,都是好看的,此刻,程安安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只见瞳孔里如汪着一捧春水,映着暖黄色的灯光,和小小的程安安。

    江丞从医药包里翻出湿纸巾,小心避着下巴处的伤口,清理着四周的灰尘和干涸的血渍。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一小姑娘这么英勇的呢?听说你还碎了啤酒瓶往人家脑袋上抵?”

    程安安不说话,只觉得脸颊微烫。

    江丞扫她一眼,又拿出碘伏,程安安看见后往后躲了下,又被江丞无情拽了回来。

    那碘伏涂在伤口上抓心挠肺地疼,程安安“嘶”了声,眼里就蓄了泪。

    “这么疼?”

    “疼。”程安安口齿含糊。

    “疼就长点记性,以后再碰上打架的,甭管是谁,躲远点儿。”

    江丞撕下创可贴,轻轻贴在她下巴上。

    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伤口,程安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江丞用手指在她脸上蹭了下,逗她:“这要是流到伤口上,可比碘伏疼。”

    程安安抽了抽鼻子,用手背胡乱擦掉,道了句“谢谢”。

    江丞将剩下的碘伏、棉签和创可贴一股脑地扔回医药包里,视线扫到后视镜上挂的弥勒佛,随即伸手取了下来,和医药包一起一并扔到了扶手箱。

    程安安不解:“取下来干嘛?挺好看的。”

    江丞按了启动键,发动机轰鸣声里,漫不经心回道:“前女友送的,一直懒得拿下来。”

    “那现在为什么又拿下来了?”

    “免得有人误会我不是单身。”

    程安安好不容易平静的一颗心瞬间向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车内很安静,连衣袖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是艰难而克制的,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心思。

    江丞转过头,看了眼程安安,眼中带着浅笑。

    程安安揪着身前的安全带,转头去看车外,车窗上映着她的脸,下巴上贴着小黄鸭的创口贴,眼神闪烁。她不清楚他的那句话只是一句不带任何意味的玩笑,还是仅对着她,带了某些试探意味。

    她缺乏安全感、讨厌患得患失,不喜欢这些含糊不清的暧昧和拉扯,但又胆小而怯懦地不敢主动迈出那一步。

    两人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话,良久后,车停在程安安住的酒店门口,程安安下车前,江丞却忽然连名带姓地喊她:“程安安。”

    “嗯?”

    “去过香山吗?”

    程安安摇头。

    “香山的红叶正是好看的时候,严旭朗攒了个局,周末去那儿露营,有时间吗?”

    “都有谁啊?”

    “严旭朗……和我。”

    “就你们俩?”

    “不是,只是其他人你不用理会。”

    江丞见程安安半天没回话,也不催,极有耐心地看着她。

    程安安去按安全带的按钮,问道:“顾廷昀去吗?”

    “他不去你就不去?”

    程安安转过头,与江丞四目相对,见江丞眼里闪过一丝挑衅,回道:“我们周末时间不一定,可能会加班。”

    江丞看她一眼,“行,那到时联系。”

    程安安忽然很想问他,他说的“到时”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和带她去换药、带她去吃好吃的一样,是会对任何人都可以的随便说说。

    周五下班的时候,李阁亮招呼着不回申城的同事去KTV,问到程安安,程安安却是反常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阁亮还面带疑惑地“咦”了一声,“小顾今天不在?”

    顾廷昀最近确实不在京城,程安安不想解释,便点了点头。李阁亮一副难怪了的表情,算上了程安安,订了个酒店隔壁的KTV大包。

    包间很大,男生闹哄哄地点了啤酒、玩游戏,歌倒是都让女生唱了。

    手机响起,程安安按了接听键的时候,正好一首歌结束,昏暗的电视屏幕上缓缓响起下一首歌的旁白,“夏天过去了……”

    有人问这是谁的歌。

    程安安边举手示意,边对着手机听筒回道:“不好意思,今天有事,我就不去了。”

    话筒递到程安安手里,正好音乐声起,她没等手机那头的人回话,便道了“再见”,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下一秒,程安安就跟着屏幕上跳动的歌词轻声唱,“灰色的天,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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