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天色将晚,女孩只身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浑浑噩噩地在山里摸索着前行。

    她太累了,负着一身伤,灵力枯竭殆尽,好在一路上没有出现对她有威胁的存在,否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了她的命。

    伏魔洞的那群怪物只能算是难缠,但这些吸收混沌灵力的猛兽却是极大的威胁。这样的敌人,对陆千凝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幼时在炼魔塔内的经历还时常钻入她的睡梦中,是让她惊醒,感到劫后余生,大口喘气,眼眶湿润,庆幸自己活了下来的噩梦。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了,陆千凝缓缓抬头,遥望那轮始终冰冷的明月。

    你就当是替我活下去吧……

    少年坠落的那一幕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明明只是一个小坡,他愣是摆出了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

    陆千凝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忽起一阵狂风,在林中穿梭,如猛兽呜咽,叫人愈发胆寒心惊。

    怪石嶙峋,青苔懒倚,不知它们是否也会叹这一场无妄之灾。

    一步一步向前蹒跚着,深觉又走了许久,她终于望见了一个山洞,一侧不高的树遮挡了大半,算得上是一处不错的藏身之地。

    在进去之前,陆千凝用堪堪恢复的一丁点灵力传递出了一支黑羽,与之前芊蓉给她的一样,这是魔族特有的讯号。

    黑羽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去往该接收到这条讯息的人的手中。

    月光只照的到洞口,里面漆黑一片,陆千凝不敢过于深入,选择了在离洞口几尺处的阴影里,顾不得其他,她背贴着岩壁径直坐下,开始运功疗伤。消耗得所剩无几的灵力如同干涸的小溪,挤不出一丁点水。

    五脏六腑震得生疼,不平稳的呼吸显示出她此时的痛苦。

    那些曾经让她感到恐惧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幼时因贪玩爬到树上踩空摔落,偷溜进学堂差点被正在练习骑射的学子一箭射中,以及那个平静安详的午后,魔教从天而降闯入家中……

    陆家被魔宗屠府时,陆千凝才五岁。

    那一天本该是一个安然祥和的日子,与陆员外交好的林府将小公子林殊元送了过来,两家早就定好了亲,往来频繁,陆家二小姐与林府小公子也是人人口中常称赞的一对青梅竹马。

    他们三人在后院玩耍,正起劲时,只听前门传来动静,几声尖叫后便没了声息。

    小姑娘心突突地直跳,前面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家向来友善待人,邻里街坊也颇为推崇陆员外,自建府至今,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现在……

    陆千凝跑得飞快,陆家大小姐陆千丝也紧随其后,林殊元比她们年长些,想要阻止二人贸然前去,被陆千凝一把推开。

    门框上、台阶上、地面上都是鲜红的印记,长条的是抓破指尖留下的血痕,陆千凝只觉五脏绞在了一块儿,睁大了眼睛,忍着不适冲向正厅。

    “阿爹!阿娘!”明明是想大声喊叫的,到了嗓子眼却只能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

    尽管声音微小,但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一个长得奇怪的男人露出恶心的笑容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陆千凝方才跑得飞快的腿脚突然不利索了,想要后退却险些把自己绊倒。

    就在那只黑黢黢的大手就要触碰到她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然后被人像丢垃圾一般扔到一旁。

    后来的那人二话不说,扛起陆千凝就往正厅里走,明显是去交差的。

    “大人,圣女找到了。”

    “不错,就是她,就是这种力量,就是这种气息。”那人的声音愈发邪气、贪婪,像是要生吃了陆千凝一般。

    “放开我妹妹!”陆千丝冲过来,用力捶打着扛着陆千凝的那人,他却丝毫没有被撼动一分。

    被那人称之为“大人”的人嫌恶地啧啧两声,随后抬手,黑色如同漩涡环绕于他手侧,接着一掌劈下。

    “大人且慢。”扛着陆千凝的那人用另一只手将就要劈下来的手掌挡住,顺势侧身一步,将陆千丝挡在身后。

    “此女与圣女血缘至亲,不如一同带回去,若圣女不愿配合,便可以此做威胁。”

    “好,你小子不错。”

    他将陆千凝放下,姐妹俩抱在了一起。她当时害怕极了,只知道哭,而姐姐也只是抱着她,全身不住地颤抖。

    不远处,她们的父母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早已没了生息,二人的手却是紧握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生前再真挚的诺言也会被突如其来的劫难踩得粉碎。她们被抓走后,不知父母的尸骨如何安葬,是否会腐烂发臭,被抛尸荒野。

    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眼前,她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理智被害怕、绝望、无助吞噬得一干二净,连逃跑的本能都失去了。

    那群恶贼确认了一遍府内再无活物之后,把陆千凝和陆千丝带了回去。

    林殊元躲在门后的萝筐内,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虽比陆千凝她们年长些,终归也只是个孩童。

    陆家被屠,他一时难以接受,大厅内少说也有数十黑衣人,这一刻,他确实害怕了,他看到黑衣人带走了陆千凝和陆千丝,不敢前去救她们,直接跑开了。

    至此,陆千凝气息已经极为不稳定,灵力在经脉中四处乱窜,而她的神智,困囿于

    梦魇之中,无法醒转。

    脑中画面忽地一转,陆千凝感觉有一瞬的失重感,她不停地下坠,直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疼痛从四肢百骸中传来,她挣扎着起身。

    周身昏暗无比,不见光。却有一道白衣身影向她靠近,陆千凝眯眼望去,那人面容逐渐清晰,是芊蓉。

    芊蓉将一柄短刀交给陆千凝,刀身折射着冰冷的光,映出女孩的面庞。靠着刀柄的一侧刻着简约古朴的纹样,明明干涸,却似有水流在凹陷处流淌。

    这便是谪月刃——一刃遮日,一刃谪月。

    传闻是月神被陷害陨落至人间幻化而成,怨气横生。而魔灵正是以怨气所生,憎恶一切,便也成了魔族至圣至宝。

    即使刀刃不重,稚嫩的小手依然往下一沉,颤颤巍巍地接住。

    陆千凝是被丢进炼魔塔的,在她被带回血魔宗修习了三年之后。

    她许久未动,塔内寂静无声,仿佛一座空塔,小女孩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眨巴着,紧紧盯着周围的一切,未知的恐惧占据整颗心,从手到脚止不住地颤抖。

    忽然悉悉窣窣的声响钻入她的耳朵,当魔人扑上来时,陆千凝举起了手中的刀刃,刀尖正对前方,紧闭上了眼,刹那间,一股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洒了她一身。再睁眼时,陆千凝明白了,眼中的恐惧变成了活下去的坚定信念,在那一瞬间,她长大了,即使是被迫的,她也明白了她要活下去,要报仇。

    而在这炼魔塔中,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戮。

    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陆千凝精疲力尽了,躺在地上仰着头,不停的喘着气,她已然麻木,感受不到害怕的情绪,只有一丝丝绝望萦绕在心头,不知道这杀戮何时到达尽头。

    一只魔兽以捕猎姿态慢慢逼近,呼出的气息令周围的小魔魂都敬而远之。眼看着这比陆千凝还大的爪子即将落下,陆千凝再也没有力气去抵挡,缓缓闭上了眼。

    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吧。

    在她还有一丝缝隙得见眼前之境时,她看到一道蓝光闪过,极致的寒意散开,陆千凝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

    魔兽被冻在原地,保持着进攻的姿势,眼中杀气依旧,却不能动弹半分。

    是和之前一样的白衣,洁白无暇,行走于这阴暗诡谲的炼魔塔之中,也不染半分污秽。

    芊蓉查看了陆千凝的状况,给她服下一颗丹药。指尖微动,画地为圈,隔绝了魔物的靠近,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情,仿佛天生无心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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