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尘埃起落，幻化的流纱在偌大的档案室里飘浮摇荡，雪起身抖平衣襟上的褶皱，抬手掸去落在袍袖的灰尘，神色在摇曳的灯火里看不分明。

    把抽出的卷集一册册归案，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日出大概在五点左右，时间上还充裕，不如再去三代火影家找找线索，猿飞夫人死于九尾之乱，猿飞日斩的宅邸现在应该没人住。

    星月皎洁，银河在天，雪在鳞次栉比的建筑间掠起，踏着垂直的墙壁擦过檐牙，整个人轻盈得像是贴着云巅而过的鹰隼，足见点地时悄无声息，流风和月华都是她的影子。

    接近火影住宅时，她在飞翘的檐牙上一顿脚步，身法迅捷而轻灵，闪身隐没在楼层间的阴影里，

    ——有暗部在守卫此地，两队人，都藏身于死角盲区。

    看来，这倒是真放着什么东西，比档案室的防卫都严格，不仅有巡逻队关注，还有暗部在此驻守。

    不过也是，档案室放着的不过是些可为人知的资料，个中隐秘都滴水不漏，自然不那么紧要。

    她冷冷地撩起眼睫，淡漠的眸光里噙着一轮凄清的月亮，这样严密的看守之下没办法悄悄溜进去，只能动手了。

    她从忍具包里拿出一个暗紫玻璃瓶，轻旋瓶盖，月光下隐约能看到瓶中诡意盈盈的药液泛起波纹。

    雪左手结印，右手手腕一翻，把整瓶药液往下倾倒，无色无味的水波在空中凝结，混着千瓣万瓣的雪花在阴影里吹卷，而后砰然散成肉眼不可见的细碎霜云，弥散开来时融进夏夜的热风里，化作飞渺润泽的透明雾烟，

    ——冰遁·细雪！

    一名带着面具的暗部成员隐匿在树后，繁茂的枝叶挡住了他的身形，他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右前方的圆形宅邸时，倏然发现周围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带起一丝寒意。

    夜露在从身旁的青叶上涔涔地滑下，恍惚间像是划过人皮的鲜血，让人不禁脊背生凉，他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圈，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夜间起雾而已，也实属寻常，他暗自松了口气。

    ——咚、咚、咚！

    他的眼睛骤然收缩成震悚的一点，喉咙间抽嘶出诡异的嗬声，不过数秒，剧烈的毒素已然顺着呼吸坍弛进了肺腑，殷红的血线从口鼻溢出，他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发不出声音，只听见周围接二连三地倒地声。

    毒液凝冰混雪，“细雪”的形态变化将其分离成肉眼不可见的极小微粒，在查克拉的控制下弥散至一定范围内的空气中，这些微粒从呼吸间进入人体，也就意味着剧毒入肺，必死无疑。

    脚尖轻悠悠地沾了一记墙沿，漫卷的衣袂仿佛飞燕的羽翼，雪稳稳地跳上二楼的屋脊，挥手发力一震，强行推开了落地窗，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

    下一波巡逻的护卫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后会重新经过，没时间慢慢看了，得速战速决才行。

    穿过长长的圆形走廊，她打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堆满了卷轴和书籍的柜子，她蹲坐在地上，点燃一根蜡烛，从下到上开始翻，大部分都是一些品阶不高的忍术卷轴。

    这很正常，毕竟三代火影有“忍术教授”之称，掌握的忍术数不胜数。

    突然间，她愣了一下，翻阅的动作顿了顿，拿在手上的是一个大卷轴，绿色边缘、约半人高、其上画绘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开篇的忍术居然是，

    ——“多重影分身”！

    欸？这是《封印之书》？那个初代火影封印的禁术卷轴，居然放在三代火影家？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除了巡逻人员之外还有两队暗部驻守，若不是无形无色的毒雾诡谲难防，能瞬间解决两队暗部还不被察觉，想悄无声息地进来找东西还真不容易。

    确实是意外惊喜，但现在没时间仔细看，雪指尖一点，凝出一面剔透的冰镜，把《封印之书》放进镜空间。

    说起来，她往里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上次拔草雉剑差点把雨隐标配的剑伞拿出来，有时间得整理一下。

    对其余的卷轴不感兴趣，雪将这些卷轴粗略地过一眼后便齐齐往侧边堆叠，去拿上层的书籍时，不小心荡落了一本薄薄的手札，掉出一页报告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雪弯腰把这张纸捡起来，正要重新塞回手札里，却被其上的落款署名吸引了注意，

    ——宇智波止水，那个有“瞬身止水”之名，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南贺川的宇智波天才忍者。

    飒沓的流风透进洞开的窗子，案前飘摇的烛火燃出哔剥一响，一室都是煌煌摇曳的静默，她就着烛光看了一会，无声地叹了口气。

    字迹铁钩银划、力透纸背，呈出一派苍劲飞拓的秀丽，用词却恭谨诚恳、斟酌再三，似是深思熟虑后的一蹴而就。

    止水说明了宇智波一族正在密谋政变，他向三代火影主动请缨处理此事，准备对族人使用开启万花筒写轮眼后获得的瞳术别天神，借此打消宇智波一族政变的想法。

    雪劈头盖脸地被塞了两个惊天信息，喉咙里吐槽滚来滚去，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种植物，

    ——果不其然宇智波就是要政变，但能轻易改变他人思想的别天神也敢往外说，止水死得不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还是这样诡谲莫测的瞳术。

    她拿起那本手札翻了翻，整本都是空荡荡的，有几页似乎被撕下了，无从得知当时三代火影的想法，但仅凭这些也足够推理出脉络了。

    宇智波一族高傲自矜，无法忍受备受排挤的处境，而当时木叶外有四国觊觎，内则经历三次忍战和九尾之乱后高端战力损失惨重，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宇智波一族欲趁此时机发动政变夺权。

    而被族内寄予厚望的宇智波止水，则在村子和家族的两难之间，试图借助别天神改变族人的意志，不动干戈地消弭这场动乱，也因此暴露了万花筒写轮眼的瞳术能力，

    ——然后他死了，尸体在南贺川被发现，双眼尽失，仅仅留下几句自杀的遗言。

    只有可能是木叶高层下得手，因为如果宇智波一族得到了止水的别天神，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控制火影和顾问团，甚至是宇智波鼬。

    那么止水死后，矛盾必将进一步激化，村子和家族之间，无从得知鼬经过了什么考虑，也许是预见两败俱伤的结局对政变持悲观态度，也许是对家族太过失望又找不到解决办法……

    他在政变前夕一夜灭族，仅仅留下了一个佐助，木叶也隐瞒下来宇智波试图政变之事。

    最终，木叶不动一兵一卒就解决了隐患，宇智波一族被认为是无辜的受害者，佐助作为遗孤平安生活在村里，鼬则是丧心病狂的屠族叛忍。

    “……命运真是残忍啊，但如果我是当事人的话，不会这么做的。”

    两队暗部尽灭，巡逻守卫随时会到，夜风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如刀割面而来，雪沉凝的心神却恍惚了一阵，揪着袖口，不合时宜地寻思，

    “原来，我和鼬，想法差了这么远吗？”

    长门想要收集尾兽震慑各国，她就去动手抢夺；小南希望雨隐能稳定繁荣，她就想办法改善村民的生活；甚至是在幼时孤身流亡之时，多少次濒临死局，想起父母临终前期盼她能活下去，无论多难她都拼命挣扎反抗……

    忍界向来是疯狗咬疯狗，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相反的立场会诞生不同的正义，对与错，谁又能分清？

    她自始至终追求的，不是和平抑或正义，而是强大的力量和真挚的羁绊。

    ——

    浮云卷霭，木落翩翩，月华敛色，群星渐隐。

    没再发现什么线索，雪收起止水的报告书，抬头看向窗外，刚才走神了一会没注意时间，天际已有隐隐霞彩，此地不宜久留，她吹息了蜡烛，并未如之前在档案室一般把书卷收拢归位，

    ——没必要，外面一片狼藉，《封印之书》也被她拿走，根本隐藏不了有人闯入猿飞家的事实。

    吱呀一声，她推开房门，脚刚踏进走廊，一道倒挂的人影倏然拦在面前！

    “忍法·伞蜥蜴之术！”

    来人带着橙色的涡旋面具，动作夸张，声音上挑，正倒吊在房顶上，双手卷曲模仿蜥蜴爪子，红云黑袍自腰腹下垂，显得有几分滑稽。

    “阿飞？你怎么在这？”

    雪刹住自己的脚步，眉眼间露出一丝诧异，她居然没有发现，阿飞是何时出现的，万花筒写轮眼的时空间瞳术，果真变幻莫测，

    “就算是回家看看，也不至于来猿飞家吧？”

    “哎——”阿飞在空中双手叉腰，以一种疑惑的语气反问:“你在说什么啊，雪前辈，人家是来帮忙的啊！”

    “这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说话可不可以正常一点？而且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不要叫我前辈。”

    雪无奈扶额，语速飞快，诚恳地提出建议，居然能放飞自我到这种程度，她真的担心阿飞的精神状态，

    “再说了，因为雾隐那边的事，我们已经暂时放弃捕捉九尾，你来帮的是什么忙？”

    阿飞从房顶跳下来，手舞足蹈地绕来绕去，整个人几乎要贴上来，做作地拖长尾音，

    “哎呀哎呀，当然是你的忙啊，要不是刚才我引走了一队巡逻人员，你现在已经被发现啦！”

    “那谢谢你。”

    雪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抬手想把阿飞推开，这一晚上浏览分析的档案卷宗太多了，让她有些头昏脑涨，实在没心思再和这精分斗智斗勇。

    陡然攥住她纤细的手腕，阿飞微微俯下身去，居高临下地遮住稀薄的月光，不动声色地把女孩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强大的压迫感突如其来，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女孩耳畔响起，

    “雪，你在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