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将明。

    十余具尸体被搬到冷冻室,匆匆赶来的雾隐高层都阴沉着脸,几位长老尤甚。

    一名身穿暗绿色长袍的忍者正在尸体前勘察,他摘掉了单侧黑色眼罩,露出一只纯度很高的白眼,看起来异常犀利。

    这人是雾隐上忍,青。

    他曾在忍战中缴获过一只日向宗家的白眼,在感知忍者中出类拔萃。

    “青,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一个老太婆迫不及待地问。

    青并没有接话,反而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美貌女子,那是一位非常成熟端庄的女性,蓝色抹胸连衣裙凸显出婀娜丰满的身材,浓密的红棕色长发遮住右眼,垂下两缕交叉在胸前。

    她是青的效忠对象,拥有溶遁和沸遁两种血继限界,最有希望登临五代水影之位的人,照美冥。

    见照美冥朝他点了点头,青缓缓开口:

    “照美冥大人,出手的人实力太强了,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也看不出使用的是什么遁法。

    从创伤来看,受害者大多数是被凶手控制,自相残杀,控制手段尚不明确,可能是幻术或者精神秘法之类的东西,只有石川长老和冈田长老是被凶手亲手杀死。

    石川长老的致命伤是后背靠右侧的贯穿伤口,凶手似乎相当有经验,从后面一击穿刺,避开了骨骼,穿透了心脏和肺部,心脏内的血全部流空了,可以说是一击毙命。

    而冈田长老则是被割喉而死,喉部的切割伤非常干净利落,绝大部分血都逆流进了血管,伤口周围洇了一大块凝固的血迹,微微呈现出手掌的纹路,冈田长老的手掌上也沾了一些血迹。

    人被割喉之后不会立即死亡,实际上割喉造成的窒息才是真正死因,冈田长老被割喉以后曾经下意识用手捂住喉咙试图止血。

    凶手的暗杀手法非常专业且高效,很可能是职业杀手,而且和我们雾隐有仇怨。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场面,凶手只一击就将受害人杀死,然后站在受害人面前,欣赏着他们的垂死挣扎,蘸着血在地面上写上了两个字,

    ——‘讨债’。”

    血腥气溢漫整间屋子,在寒气中徐徐弥散,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骤然一变。

    照美冥美目微眯,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即刻封锁雾隐,由长十郎安排暗部加强巡逻,仔细搜索;抽调所有未离村的感知型忍者,由青带队探察,凶手一定另有目的,不会就这么离开。”

    “是,照美冥大人。”

    照美冥身边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和青同声应下,他身后背着双柄鱼形长刀,那是七忍刀之一的双刀·鲆鲽。

    这把刀昭示着少年的身份——这一代忍刀七人众之一,鲆鲽的持有者,长十郎。

    见照美冥未和他们商议便自作主张,在场几位长老都感到僭越,一名年龄最大,须发皆白,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老者不悦地看过去,正要慢吞吞地开口,又被照美冥打断了。

    “远藤长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摆摆手,瞥了拉着老脸的长老们一眼,

    “能不惊动巡逻队就虐杀了三家人,入侵者的手段显然相当精妙,而且这明显是冲着长老会来的,您确定还要在这件事上坚持派系之分吗?”

    远藤长老面沉如水,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身旁的几名长老也一起走出冷冻室。

    照美冥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走出不远,那个老太婆便冷笑了一声,“照美冥最近越发得寸进尺了,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另一位长老同样不满,“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凶手难不成还敢对我等下手不成?”

    “为什么不敢?你比石川和冈田强多少?”

    远藤长老神色阴沉,看了周围众人一眼,冷声道:

    “照美冥先不用管,让她折腾去。潜进来的这个杀手不解决,我们还能睡得着吗?召集长老会所有成员,下午商讨解决办法。”

    ——

    雾隐骤然喧嚣起来,烈烈的火焰冲破浓雾燎上高远的穹隆,海风在刀剑森冷的寒光里呜呜咽咽,尚未搜寻至此的雪之一族旧址寂静地偏安一隅。

    宇智波鼬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右腿平放在外侧,左腿微微曲起,犹如一只优雅矜贵的猫,只是神色并不安宁,眉心紧促,额头冷汗直冒,似入梦魇。

    火云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如墨的长发未束,就这么散在身后,有几缕落在锁骨,和项链缠绕在一起,贴身的黑丝里衣像渔网一样交错成格,那是忍者的锁帷子。

    鼬本来没想睡的,只是靠在沙发上翻看着从抽屉里发现的相册,慢慢的眼皮愈发睁不开,恍惚间神思卷进了梦中。

    裸露的手腕上毫无预兆地浮现一道黑色纹印,身前便传来一阵空间波动,下一刻,雪随着那波动出现在正上方,一个不妨直直就要扑在他身上。

    刚转移过来就看到这幅画面,雪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臂撑住沙发靠背和边缘,屈膝折在他腿边,强行稳住身形,没有把人压住。

    雪:“……”

    杀完人,又借助无线电设备听了墙角,她懒得大半夜再跑路,便直接用飞雷神转移回来,坐标就用之前留在鼬身上的飞雷神印。

    但她也没想到,落点居然就这么巧。

    可恶,下次绝对要计算好空间坐标再转移!

    鼬原本紧闭着眼,薄弱的眼皮下眼珠动了两下,睫毛闪了闪,缓缓将一双墨瞳睁了开来,看起来有些茫然。

    雪呼吸微微一滞,鼬苍白似瓷般的肌肤缺少血色,那一瞬间一双眼珠就成了唯一的色彩,光芒有些黯淡,却不减其美色,反倒因为笼了烟雾,给人雨后江南般十分惊艳的感觉。

    他眉色偏深,似远山一般,可睫毛却长而浓密,鼬以前之美在于清雅不可高攀,可这会半醒的姿态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既心生怜惜,又忍不住想亲近。

    心里是这样的想法了,雪就有点想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抓着靠背的手指微微一动,她按捺住这种想冒犯他的冲动,准备翻身下来。

    她撑着沙发想爬下去,一边蹑手蹑脚地起身,一边磕磕巴巴地找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她开口说话了,似乎在发呆的鼬这才聚焦起视线,那双眼珠黑沉,似深渊般,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架势,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静谧感。

    刚从梦魇中惊醒,鼬有些分不太清梦境和现实,下意识伸手,准确地将雪正撑着沙发靠垫的手给抓住了。

    此时女孩子乍一看是趴在他身上,但中间仍有空隙并未真正触及,只有垂落的纯白羽织铺了他满身。

    被骤然拉住,一时间雪的动作都有些僵硬,重心颇为不稳,屈膝压在沙发的边缘,往下爬时一不小心好像碰掉了什么东西。

    倒放在沙发角落的相册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像是什么信号般,鼬左手上移按住她肩膀,另一种手环过她的腰,稍一用力,天旋地转,两人位置瞬间颠倒。

    鼬修长的身形覆盖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撑着沙发,越靠越近。

    雪微微仰起头,漂亮的脖颈拉伸,线条优美流畅,白皙的皮肤下,仿佛能看见细小的血管。

    “鼬?你干什么?”

    少女神色羞赧,清脆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一路滚进心底。

    鼬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睫羽下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那种认真的凝视,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他做任何事,把整个世界都捧到他眼前。

    雪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鼬还在靠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打在自己脸上,细微的感觉。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耳根泛红的女孩子,这样强势的姿态,问出的话却正相反。

    “以前都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这个被完全压制住的姿势让雪浑身都不舒服,本想挣开他,低低磁磁的话顺进耳朵里,让她有些错愕。

    声音里的彷徨、厌弃、自我怀疑……仿佛他平日里堆砌的铠甲在此刻消失地干干净净,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道却一下一下的,慢慢就重了起来。

    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鼬的视线径直闯进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仿佛要从里面分离剥析出什么东西。

    雪一仰头便对上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底,郁积着暗沉的光芒。

    那瞬间,像是被某种大型凶兽盯上,让人头皮发麻。

    “当然不会,为什么这么说?”雪朝他额头摸了过去,抚平了汗津津的额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的动作让原本眉宇间阴沉不定的少年很快缓和了下来,泛红双眼中的郁色渐渐被他隐了下去,抿着唇不出声,只是环着她的力道轻了起来。

    雪还是第一次看到鼬这样的神情,他那么冷静一个人,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这会竟也被一个噩梦影响。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温软的手指从上至下缓缓拂过他的眉毛、眼眶、泪沟、鼻梁和嘴唇。

    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女孩子的气质更偏向清冷幽艳,少有这种大笑的时候。

    其实她这样笑起来很好看,那眼里都像是盛满了熠熠星光一般,露出几颗牙齿来,让人心头痒痒的。

    因为难得有这样的笑容,这会冷不防笑起来就显得格外珍贵了,鼬心中的阴郁就像清晨阳光下的露珠,随着太阳的出现慢慢散去了。

    他眉眼间的冷意不自觉融化,露出几分柔色,可他却仍然不出声,握住雪的手腕,最后贴着她掌心,十指相扣。

    喜欢她。

    好喜欢。

    他从不在乎千夫所指,却唯独不想被她讨厌。

    月色从窗外透进来,光线晦暗,女孩子抬起头,清清脆脆地问他:“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鼬轻声喃呢,一些画面在脑海中疾闪而过,止水、父母、佐助……最后是,他的小姑娘。

    他吐字很慢,仿佛极艰难似的,话音里带出些委屈和无措,

    “你很讨厌我,还说让我别靠近你,最讨厌满口谎言的骗子,背叛者,不想和我再扯上关……”

    “那当然是假的,”雪听不下去,果断打断下文,环住他脖颈,在耳边轻轻呼气,“我喜欢你啊。”

    “不是有一种说法嘛,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雪后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心跳太吵,鼬没听清。

    得到肯定的答复,鼬似乎松了口气,他慢慢坐起来,揽着少女的腰肢,把她拥在怀里。

    明明是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语,可每次听见,还是忍不住心底发软。

    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安心,让他放下所有戒备的安心。

    他想……

    和她一直在一起。

    是不是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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