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人差一点就做不了人,生命差一点就不能成其为生命,世界差一点就不能成其为世界。」多一分少一分,都成不了现在的自己。遇到过的真心,收获了的假意。时间漫长,生命往复。

    是性格导致了经历,还是环境塑造了性格?如果选择重来,吸取人生的教训和经验,那「我」还能成为「我」么?当「白书疑」拔掉笔帽去经历「曾然」的一生的那个片刻,他就是「曾然」。是时空外的「曾然」。如果生命有定论,人生可以重来,那么站在终点的人该怎么审视自己这一生的过往呢?

    我和本书的作者吴一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想这些话其实该由他本人来写更为合适。可是在今年四月十六号他却因病逝世了。他生前从未出版过任何作品。可是在他最后的时刻他却嘱咐我,要我保管他所有的文字和日记。但是因为今年西安的疫情却让他的遗言一再推后。再经过漫长的封城后,我去了一趟他的住所,才发现他给我的任务是多么琐碎。光是我从他抽屉里找到的序言,就有十几页A4纸,有手写的,有打印出来的。正文内容更是不用说了,几百页的草稿纸、打印纸含混在一起。终于我用了和他写作所用的差不多的时间,才终于在那一堆文字里摘出几段话作为他自己的开篇陈词。就算做他对本书的寄语吧。

    “这故事就要写完了。我却停不下来。2019年,在这一年里我失去了所有,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就要完成了《潢井》改了又改,每一次都觉得总是不够完美,应该可以更好。这回决定就这样吧,如果要再改下去,那就真的是遥遥无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对着白纸说说心里话,估计是胆小?也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朋友。只有在面对白纸的时候才会不觉得孤单。故事里的人物,他们就要走到大结局了。我又要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了。”

    “关于文章里的主角:曾然。她的故事,我怕是没有办法在继续了,实在是太苦了。她的一生太多无能为力了。白书疑的人设是一个背负了太多别人苦难的人。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我,同时也都与我无关。就要结束了其实是我应该要谢谢故事,谢谢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是他们让我的生活有了色彩,是他们给了我活在这世界上的理由。还要谢谢我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它们都是来救我的。我害怕被人发现,每日躲在屋子里写字,点外卖害怕门口的送餐员,害怕手机的铃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我焦虑的诱因,只有钻进书本里,躲在文字后面我才会觉得稍稍地安心。在书里度过每一次的日出,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日落,唯有这样才不算虚度。如果这世界没有语言、没有书写、没有想象,那么我也就不会存在,早就离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我瞒着所有人,真正意义上的每一个人,钻进文字里。我曾很多次都想说说看,但是理智告诉我,母亲是不会同意的,父亲也不会高兴的。他们会害怕,害怕我疯了。害怕我成为一个废人,日日无所事事。更怕我会因为没钱吃法饿死。但是我知道,就算他们都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的,也没有办法放弃。……行文至此,我突然想起父亲总是喜欢叫我“废物点心”,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玩笑。因为他说对了,我就是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所以要我把这件事都放弃了,那就真的成了自我认同的自暴自弃的废物了。”

    “八月三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杭州夏日的夜晚微微闷热,看着桥面下回航的运沙船,在水面下画出一道长长的细线。是湿漉漉的空气,带着阵阵花香,我去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一家书店,还好在这个我不喜欢的世界里,还有文字可写,有书可读。对我来说这就是最珍贵的礼物了。真的要感谢语言,感谢它给我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只有在故事里,我才是自由的,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可以对着无人的空气将给自己听,可以把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过往和阴翳都留给一页草纸。就在这一笔一画里,我找到了自己,开始原谅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那些错。不再一遍一遍的给自己定罪量刑。”

    “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看书,看书上的图画,喜欢那些在书上鲜活的色彩就和文章中的曾然一样,沉迷于光线的变化。喜欢书店,日日抱着枕边的童话书,在文字里找错误,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组合拆解。和白书疑一样喜欢书店,喜欢书里纸张中特有的油墨的味道。家里的书架,一本一本,我捧着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稿纸上也写满诗。最后却被妈妈说无用。因为一句简单的错过,就这样错过了二十多年。很难说,我的做法是否正确,也许痴傻。但是,我不想在与自己真正的热爱错失了。”

    “其实现实生活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所谓和要求,唯有写作这件事却一再确认,小心又小心,字迹要整齐,故事内容要充沛,语言描述要悠扬。字词标点不能有一点点错误。不断拓展阅读,张爱玲、余华、《夜航船》《诗经》、纳兰性德、《楚辞》、博尔赫斯、纪德、格罗斯曼、黑塞、斯温伯格、卡夫卡、三岛由纪夫、伍尔夫。每一个故事,每一位大师,都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孙哲说我“吃书”其实没有错,书确实是我的养分。”

    “这些日子,天天写东西快乐也痛苦,更差点没有勇气活下去了。谢谢故事里的人可以支撑的我走的远了一点。同时也希望他们可以比我走的更远,希望他们可以遇到捧他们在手心的人。可以自由的来去,和任何语言做朋友,倾听它们的华美。下一篇《散星》也要开始筹备了。也许我会去上班,也许不会。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不愿意再为了除文学以外的别的其他的事情来消耗自己的精力了。人生很宝贵,此后我只要不后悔。说来奇怪,我总是特别讨厌写文章前面的简述,总觉得这是对文章正文内容的背叛。想我这样的懦夫,也就只敢在日记里稍稍提及。”

    —摘自吴一庸日记

    以上是他日记里的自白,分别摘自不同的时间,就算做是他的自我介绍吧。按理来说,写在文章前的这些需要对作者做一些介绍,但我本人作为一名大学里的经济学教师,对于文章艺术的手法不算了解。在情感上,我和他是朋友,感情的因素影响,我不想对他本人的作出什么评价,既不客观,也不全面。尽管他常常不安,也常对我说谎。

    可是我却忍不住要控诉,控诉他什么都瞒着我,辞职写作要瞒着我、自己生病瞒我;控诉他明明不开心,却强颜欢笑还笑的那么难看;控诉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为难自己,明明身体不适却总拖着不去医院;控诉他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像是在开玩笑,留下一堆纸和文字。今年九月份,这本书就要出版了。吴一庸别闹了,快回来吧,我有些想你了,特别是在思绪混乱的时候,总想着该给你打一通电话。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不知道该和谁谈心。你离开之后,你的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我和杨梦晓约定了要在书出版之后再去你的墓前看看你。希望你可以在那边过的好一些。再见了。

    —孙哲代序

    202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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