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可以吗？”

    “都行，我不挑食。”

    还没进店门，浓郁的辣味就直冲天灵盖而来。外面排队的人不少，他们两个也排了十多分钟才进去。

    这期间高枷闻到苏玘身上的檀木香，好像又不是香水味，反正就是一种非常好闻的香味。

    苏玘真的很有压迫感，坐在他旁边显得自己这173的个头小鸟依人许多。

    “诶，你多高啊。”

    “190左右？穿上鞋193那样。”

    等位置的时候，两人位置并不是并排，苏玘稍微偏后一点，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高枷有点像是一只休息的缅因猫。

    审美相同，风格相似，现在连吃饭的喜好都这么一样。

    他们两个的相遇，像是两支电流，这中间可能存在无数个分支，将他们引向其他目的地，偏偏地，这两股同向电流相互吸引在一起，随着其他电流一起完成他们的任务。

    “诶，你回国这么长时间，没考虑过工作么。都是靠家里维持生计？”

    “我爸有钱，啃他十年老都没事，我自己手上也有点闲钱。打工暂时没想过。”

    两个人都埋头吃着东西，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这么唠着。

    “你在国外搞设计……是不是有机会……见到……嘶，你等我组织下语言。”

    苏玘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非常地无法让人理解并且唐突，他们才认识一个星期多一点，让人家帮这么难的忙可能不太好。

    “就是我现在有一个时尚方面的板块，是关于中高档珠宝这一方面。听说在国外，这部分是maple比较擅长。如果你可以……帮我牵个线的话……我欢迎你加入我们。”

    听到这，高枷也明白苏玘什么意思，但是商业合作是需要两个伙伴互相考核的。

    不过高枷非常愿意听到别人提到maple这个词，她总会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装到了，感觉很爽。

    “你知道，maple已经退隐设计圈一年多了，这一年他们工作室的作品都是靠团队其他设计师，你手上这款戒指，是maple最后一个作品，在这之后maple就淡出这个圈子了。”

    说完这些，高枷把筷子撂下，又喝口水清清嗓子，她要开始操作了。

    “也不是说这个事儿就没机会了，maple老师合作全凭心情，我回来前听说她最近就在国内。运气好的话你可能会找到她。”

    “那我把我们公司的简介发给你，如果有机会，帮忙交给maple吧。”

    “正华集团中国分区总负责人苏玘……妈的，好吊。”

    此刻，心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打扰到了高枷思考。从苏玘的穿着和言谈举止看得出来他很有钱，主要是没想到这么有钱，正华集团的中国负责人，也就是正华集团老董的儿子，随便甩出一沓钱就能把自己砸死的程度。

    高枷瞬间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叫不知好歹。像小丑一样在大佬面前卖弄自己可怜的知识量。

    “你们公司这么有钱，为什么非要找maple，国内好的设计师不一抓一大把。”

    “首先呢，我觉得……”

    整整四分钟，苏玘都是在说maple这好那好，什么不虚荣，活得真实，巴拉巴拉说的一大堆。把当事人整得不知道咋说好了。

    高枷心想自己真有这么伟大吗。

    一直到晚上十点，高枷还在想这个事，那份简介她快看十遍了，想不通为什么。按照自己写的剧本，maple就在国内，苏玘只需要稍微动动钞能力就能把maple的资料挖个底朝天。

    两周之后，maple给苏玘发去了邮件。怕IP地址被查，高枷委托了自己做自然研究的朋友去发，毕竟人家常年东飘西飘的，挺符合这个设定。

    “……可以给出贵公司建议，但由于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新的作品，所以并没有合作意向……老板，这个maple啥意思，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苏玘的助理李林在电脑前坐了半小时了，苏玘的动作停滞在半个小时前的单手托腮上，他也看不懂。但是从直觉上来说，有可能maple单纯是因为太懒了，所以才退圈子。毕竟maple的工作全靠当天心情好坏决定。

    “诶老板……”

    “出去一趟，找我就说不在。所有事儿一律给我推到周三。”

    话音和关门声一起落下，凭着李林对苏玘的了解，苏玘很有可能去找帮忙搭桥那个人了。苏玘的性格不允许他被拒绝，他一定要亲自当面说清楚这个事。

    “喂，小高。你能帮我问问maple老师现在在哪个地方吗。”

    “啥？你找她干啥啊，好像是在……滨安市？”

    “好，我正在往机场赶。”

    “你没事吧大哥，你没事吧。你还要去找她当面谈啊。你脑子没事吧。”

    早上刚洗的头发又被揉得乱糟糟的，怎么会有人这么较真啊，为了一个设计师追那么老远。主要是她现在还没法收场这个闹剧，只能自己也飞一趟滨安。她真的是，唉。

    滨安算是高枷的故乡，17岁之前她都是在这个城市生活。这里是东北地区，经常刮风，但是因为特天独厚的平原地理位置，畜牧业很发达。

    这次回来她甚至没有回家，找了家酒店住，但是离家不算太远，随时都能回去。

    “小高，帮我问一下maple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已经到滨安了。找时间见一面谈比较好。”

    “嘶，我给你问问。”

    挂断电话之后，继续打游戏，结束三局之后随便约了个时间地点。反正滨安的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约个地方然后再放个鸽子，高枷思考一下，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万一苏玘发到社交平台上去会不会有损形象，工作室会不会为了找人漂洋过海来揍自己。

    这一晚上她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将近凌晨时候才睡着。

    高枷纠结的点在于自己应该怎么坦白，坦白了之后苏玘会不会信。自己在大街上偶然碰到的一个人就是他一直要见的maple。这种0.001%的巧合谁会信啊。

    再有一个，就是她对于这种骗人的行为感到很强的负罪感。高枷的愧疚心非常强，哪怕是一个小事情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缓冲。这间接导致她有些社恐，所以也没什么朋友。

    第二天中午，在手机上已经出现二十条微信和七个语音电话之后，高枷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苏玘：我决定不和maple老师合作了。

    苏玘：我觉得你说得对，国内有很多优秀设计师。

    苏玘：我现在在滨安，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帮你带回去。

    苏玘：你帮我和maple老师说一声吧

    ……

    这一大堆微信看的高枷脑袋疼，既然自己担心的事情不存在了，她可以飞回去了。但是良心还是在不断谴责高枷，告诉她应该澄清事实真相。

    在高枷刚躺回床上的下一刻，手机又响了，鬼知道苏玘打电话来干什么。

    “你喜欢什么颜色啊，我在商场。”

    “不用帮我带东西。有时间的话，你打出租车去红安广场。”

    “怎么，maple在那儿呢？”

    “去就得了，别问。”

    没等那边回应高枷就把电话撂了。随后花十分钟在纸上写了一篇长达三百字的小作文。对于能逃避的事情她一般选择逃避，并且当面解释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红安广场是一片空地，上面有些人在放风筝。再往上走就是江坝。高枷找了块石头把小作文压到江坝的石栅栏上之后就躲到一边的老旧瞭望塔里偷看了。

    这瞭望塔本来是为了防洪用的，伴随着现代技术发达之后逐渐废弃了，经常有人会来维修，毕竟也属于一个标志性建筑。不用担心它会塌的问题。

    滨安地理位置偏北，五月份也没有到很热的时候。苏玘身上还套着一件西装外套。

    苏玘：高枷，这里有啥啊。

    高枷：搁那块红砖下面了。

    发完微信之后高枷还给对方设置了个免打扰，因为她怕苏玘骂她。

    透过塔上的窗户正好看得到苏玘的动作，只不过是背对着的。对方拆信的那么一瞬间高枷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有些时候她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创业如此成功，可能全靠一身正气吧。

    打开信的第一刻，苏玘的血压就一直在飙升，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拿出真金白银求她maple合作结果被一封破邮件支到这么远的地方，越往后看心情越是稳定，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一封小作文分了上下两部分，还有不少涂抹。苏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高枷。

    苏玘觉得高枷实在是太可爱了，这么点事还写个纸条。搞得他现在很想逗高枷玩玩。

    苏玘：我真的很想打死你啊骗子。

    一头飞快的打字，一边在那里狂笑，他自己脑补到了一百种高枷回他的语气。但是过了好久高枷都没有回他信息，再发一条过去，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明明苏玘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成了被删好友的那个啊，他特意推了一周的时间来处理这个事，结果还被删了，被删了！

    他恼火的撸了一把头发，把掉下来的头发丢到地上。这个么扭头的功夫他扫到了瞭望塔里躲藏着的另一位当事人，本来他不太确定是不是高枷，是她自己暴露的。只是对视了一秒不到对方身影立刻从窗户边消失，这不是她是谁，路人不可能做出这么大反应吧。

    甚至没来得及多想，拔腿就追出去了。

    高枷刚刚的位置在塔的二楼，整个瞭望塔一共四层，她现在出去说不定和对方撞上。三楼楼常年堆着一些桌椅板凳用来挡住塔顶的路，她应该能钻过去躲起来。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躲起来，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想让她快点逃走。此刻她的心脏已经悬到嗓子眼了，苏玘只是上了三层，看见那堆杂物就又下去了。

    主要是苏玘也没想到，高枷会穿越那么多灰尘，只是为了暂时躲避他。

    四楼的高枷估摸苏玘应该是走出去了，又蹿回瞭望塔二楼，钻杂物堆的时候高枷蹭了一身灰，脸上身上哪里都是。

    楼下的梯子又被急促的脚步踩的咣咣直响。

    “你是猫吗，找到个空就钻进去。你躲我干什么啊。”

    “别不说话。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猫”老老实实的从那一大堆杂物后面钻出来了，顺便又蹭了一身灰。苏玘想往前进一步的时候，高枷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又要钻杂物堆上去了。她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一只受惊的猫，但是苏玘什么都没干啊。

    “OK，我们换个开阔的地方好吗。”

    “不行，我凭什么要出去，你要打我。”

    “你只能选择自己主动下去还是我把你丢下……诶诶诶诶危险，下来！你怎么又上去了。”

    “我觉得你还是整死我得了。”

    “我没有要打你啊，下来。”

    高枷找了个平稳的地方跳下来，她不太信苏玘不想揍她。反正磨了得有好一会俩人才从瞭望塔里出来。

    他现在真的好想把高枷当猫一样撸，她和猫真的太像了，现在这样就完全是一只猫受到惊吓的样子，安安静静的跟在苏玘后面走，但是他现在做出什么动作高枷都会后退两步。

    “坐这儿，听我跟你说完你再反驳我。OK？”

    苏玘半蹲在一边，非常耐心地跟她说自己没生气，并且在跟高枷解释这个事情整个来龙去脉。他并不是真要弄死高枷，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你为什么不生气啊，你凭什么不生气啊！ ”

    “你脑子没问题吧高枷，你不都是解释清楚了吗，那我为什么生气。遇到事情躲起来这个属于正常反映，我也会这样。事情的真相你都给我写小纸条告诉我了，那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还觉得挺好玩的。”

    “但是我的建议你没有听，我跟你说不要找maple。一年之前她就已经是江郎才尽了。我觉得不能耽误你，并且我不喜欢给别人打工的。”

    “只是来当我团队的一个顾问，并且我找的人不是maple，是你。江郎才尽的人是maple，不是你。现在我们是一个合作的关系，不存在你给我打工的情况。就是，我和你合作，你给我建议。”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我社恐。”

    “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办公，我那层清净的要死。我能满足你所有要求，但是我只要一句话，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不跟。”

    但是这次，“猫爪”主动拉对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