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监

    司月眼前又一黑,紧接着视野又转回到碧水湖上。

    通感蛊彼时位于穆平卧室的房梁上,与司月建立联系时其视、听、嗅、触感一并联系上了。

    此时司月目光呆呆看着湖面,耳尖却红得要滴出血似的,好歹此刻她头脑好清醒,听全了他们的话。

    想必最早就是明天夜里就会有他们派的人来试探她,到时候那美艳妇人得了她就是宫月兮的结果后必会想出什么法子来,至于是哪种法子,且看其野心如何、谋的只是钱财还是……

    “啧……”司月左手微抬后灵空间再度浮现,脑海中只想“仿形”功能,接着又有一团魂体飞了出来。

    司月关了灵空间,同之前一样伸出左手,指尖轻触魂体,道:“身形、声音与我一致即可,相貌……略微相似吧。”

    随后,魂体后退些许,紧接着见那魂体不断变大,黑气渐渐内敛;随后就有四肢自中间伸展开来,更为精细的十指与五官也渐渐形成;待黑气全部内敛后肤色渐渐由黑变淡;多余的黑气则成为一头黑色的秀发披散在肩头;相貌仅三四分与宫月兮、宫月萱与司月三人相似,眉眼间带几分将褪未褪的稚气,的确像个富家女儿——此蛊名为化形。

    司月再从物空间取出一件白袍扔给化形蛊,道:“今后你名唤‘思乐’,思考之‘思’,乐曲之‘乐’,只是别人问起时仍报我的名字。”

    那思乐点点头,将白袍披在身上后等候司月的吩咐。

    司月看着她的脸,仍觉得少了点什么,往屋里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到木架上的幕篱,继而想到脸上的疤,于是又看向思乐。

    思乐不待她开口就明了意,随即内敛的黑气弥散在脸上,待黑气重新内敛时思乐的脸上多了几道疤痕。

    “这便妥了,明天……接下来这几天的夜里你都替我守在这儿吧。”

    再结一朵催眠的花,司月才堪堪入睡,思乐则替了她先前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再转头看向熟睡的司月时身体忽地一震,随即双眸黯淡下去,再瞳孔再度恢复。

    ‘思乐’从窗沿上跳下来,至床前,‘思乐’停了下来,她看着司月,许久才开口:“小兮儿。”

    接着,‘思乐’靠着床沿缓缓坐下,向司月伸出手,将触及到司月的脸颊时却又猝然收回手,咬了咬牙,额间也多了冷汗。

    “哈……”‘思乐’捂着现出骨肉的,但很快又有黑气侵来恢复右手,但这次却无济于事。

    ‘思乐’起身,咬牙切齿:“好啊、好啊——沐瞳!如今你也要来妨碍我了?!”

    她长舒一口气后又看向司月,只觉胸中郁闷与心酸都在此刻涌来叫他痛不欲生。

    “也罢,那件事就要完成了。即使是昔日巅峰状态的你也奈何不了我。”说完,‘思乐’的身形晃了一晃,瞳孔失焦后又迅速恢复正常,但还是猛地倒在了地上。

    思乐看到手上的伤后不由大惊,幸而此刻恢复速度极快,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痊愈,可重要的也不是这处……

    方才不知是何许人暂夺了她初生的还尚不稳定的灵识并借用了她的身体,也许还对司月做了什么——思及此,思乐又大惊,忙去叫醒司月,奈何在那花的作用下司月已陷入睡梦中。

    思乐便又将花连带着花盆扔出窗外碧水湖中。

    过了一个时辰后,不仅司月没有醒来,碧水湖中的食灵鱼因为那花的作用也陷入了沉睡,因而不能控制体内的灵力,食灵鱼竟一一浮上了水面,一幅诡异的画面映在思乐的眼中。

    “……”

    只得作罢,待明日司月醒了再知会她吧。

    ……

    次日,思乐便向她汇报了此事,司月沉思片刻便只吩咐思乐平时多留意一些,似乎丝毫不在意。

    随后司月从物空间取了一套衣裳出来放到床上,然后戴上幕篱从窗口一跃而下,再抵着碧水湖岸上的木柱借着力跃上楼顶。

    “……”思乐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多了几分情绪。

    且说这边,司月看着手上的赋监镯,也叹了口气——这赋监镯内侧涂有缚灵草的汁液,虽然没有完全压制住她的灵力,但着实不太方便。

    先得去司刑寺取下这镯子。

    司月抬头看向远处,便见某些屋顶上有几十个人影,或疾驰或静坐,服饰各异。

    因相隔甚远,也就看不清其相貌具体如何。

    各家屋顶上的飞檐后都设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其形与飞檐上雕刻的动物融为一体——若飞檐为虎,则平台延伸为长尾;若为鸟,则延伸为尾羽,大抵如此;平台多处有不同程度的修补,看来是常有人护理。

    这平台应当是为修者或体术高强的人执行任务专设。

    司月张望片刻,回忆一下司刑寺的位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些属于宫月兮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消逝,又或许是自己真真切切忘了吧?

    司月因此只好乖乖回到道路上挨个询问。

    ……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正午时分司月才寻到了司刑寺——因街上的糕点十分诱人,司月没忍住,便在各个店铺驻足各买上了五份,统共用了两三百灵源石。

    故而司月到司刑寺时也吃饱喝足了。

    但好在司月也打探清楚了天城中司刑寺的位置:司刑寺在天城分为九处。

    以四条大街将天城分为四大部分,每部分设有两座司刑寺。

    城北西部为兵、吏部,分别掌管军师与官吏;城南西部有工部、制术司,分别掌管工程与修者;城北东部有户、礼部,分别掌管土、赋与礼、学等;城南东部有刑部、承文司分别掌管司法刑狱与文件。

    四条大街相交之处的地上与底下百米深处为总部,所持权力最大,管辖范围除去八方部门所有事务外还有其他方面,如佣兵管理、特殊人群管理等。

    司刑寺如今基本上在朝问国各城都有分布,对其进行管理。至于别处,如清城、苍梧城等,仍保留有古制,但这古制也在渐渐瓦解。

    因司月属于无信息登记人士,且看着默木的反应,那司刑寺的女子将她划入凡者名单中,所以她应当去户部。

    司刑寺户部的建筑通体为白墙绿瓦,远远瞧去内部建筑也各不相同。

    司月估摸着又要寻许久,谁知一进门便有引路者前来指引,两人交谈一番后引路者就领着她往里走。

    引路者看着司月取下幕篱,先是婉叹一番,而后才发觉这人的模样格外眼熟:“姑娘真是外来的?我瞧着你有些像……”

    司月木木地笑了笑:“是啊是啊,已经有许多人同我说过这话了,也许只是巧合呢……”

    引路者点点头:“也是,毕竟这世上的人那样多,长得完全一样的也不是没有,更遑论相似呢?”

    “是啊是啊……”司月强颜欢笑,一股子的热情也凉了下来。

    引路者走在前头,自然看不到司月的神情,仍自顾自道:“宫氏这一脉真是人才辈出,尤其是那位宫月萱,虽然只是庶女……不过话说回来,宫氏这一脉也无嫡出。也不怪主母若氏——且说早些时候就被小妾算计,两次怀孕两次滑胎。又因那小妾送去的麝香、红花过甚,乃至伤了其根本,以后也不再会有子嗣……”

    司月抬眸,问道:“为何她不过继一个到自己名下养着?”

    “是啊,为何呢?听闻……听闻那时候伤心到了极致,使得身子底也糟了下去,整日靠参汤吊着一口气,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过继不过继呢?虽说现如今身子好了些,但还是无能为力,只让那些庶儿女们继续养在生母跟前。可孩子渐渐长大也能明事理了,只每日教些掌家之道,再无别的心思。”

    司月静静听着,想不到若氏还遇到过这种事,心中默默哀叹一番。

    “又或许是……”引路者思索片刻后继续道,“见人感怀罢了,身边仅一个叫‘云儿’的奴子伺候,别的人一概不能近身。全府上下也就宫氏家主和云儿能叫她心情好些,余下的什么小妾、庶儿女平日见了也只问候时的一二句带些感情,而那些小妾甚至连问候也不曾有过——可见她是恨透了那人。”

    司月一愣:若氏对宫月兮似乎极上心,常领着她去玩,也不曾打骂指责。

    但被幽沐发现后宫月兮也生生挨了三十戒尺,不过也是若氏亲自给她上了药。

    若说她有什么歹心,宫月兮仅以幽沐所授之术也能知其五六分心思——宫月兮想过,若氏无非是面上做出这样的姿态。

    可试探多次后才知若氏竟有八九分真心实意,因而宫月兮对这位嫡母也生出几分难得的真情来。

    于是司月便道:“听闻早些时候若氏颇喜一位庶女。”

    “的确是,”引路者连连叹几声,继续道:“是个奴子的小女儿,也便是那位宫月萱的亲妹妹。既是个庶女又是个废物,还呆呆傻傻的,连下人都瞧不起她。幸而若氏心善才得了暖饱,谁只是个孽……真可惜若氏的一番……”说完,又叹了几声。

    “……”司月在内心为宫月兮哀叹一番。

    走了许久,引路者也不再多说,告诉司月要注意几点后就匆匆离开了。

    司月面前正是户部管理户籍一处,仍是白墙绿瓦,只墙上多了几处绘画,大多是兰草青松相结合,绘画中间写了墨色的“义”、“正”、“理”、“明”等大字。

    “咦?你不是昨日的那个小贩子吗?还是我看错了?”

    从屋里头走出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个男人,司月瞧着他颇为眼熟,再看到他身后的女子,当即反应过来了:“昨日……今天……我是来取这个的……什么镯子。”

    说着,司月朝他们晃了晃手腕上的赋监镯。

    男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随即道:“真是不巧了,我们正要去吃饭呢。要不你……先四处逛逛?”

    司月一愣。

    “你不知道现在是午休吗?”

    司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问一句,那……方才引路的人把我领进来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休息了?”

    “啊?你说什么……引路的……‘人’?”男人又看了女人一眼,只见女人也皱起眉来了。

    女人开口道:“我们司刑寺从未有过引路的人。”

    “啊?”

    “引路的,只是一个……小家伙。”女人仍是皱着眉,然后从物空间取出一个小箱子,再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瓷瓶,揭开瓷瓶上的木塞后就有一股奇香袭来。

    过了许久,女人收好瓷瓶又看向男人——男人此时也皱起眉来。

    “你确定,是一个‘人’?”

    司月点点头。

    随后男人绕过司月往外走,司月转过身去,正要说取镯子的事时女人已牵住司月的手跟着男人往外走。

    司月装傻:“是要取镯子了吗?”

    女人摇头道:“委屈……这位一下,同我们去一趟。若是饿了,尽管同我们说。”

    司月一时欲哭无泪:她只想快些取下赋监镯然后逍遥快活去。

    但眼下只能任由女人牵着自己在司刑寺里头兜兜转转,可本就不识路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却被带到了另一处,多少有点心痛;更何况取下赋监镯之后她还要出去呢!

    最后,三人在一幢高大的楼阁前停下来,司月只看清“析辉堂”三字后就被牵了进去。

    析辉堂共七层,整栋楼只用木柱支撑起来,无一面墙做遮挡;登至楼顶便能俯瞰整个天城的风光;各层所饰大致相同,皆为棕色木柱、木板并上灰色、碧绿色的幔帘;仅在木柱下摆几株小树。

    楼内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球,玻璃球下悬着一张三寸长、一寸宽的白纸,纸上所写皆为天城各处及司刑寺各部门的名称。

    “姑娘,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

    司月想了想,道:“他用……我记得他戴了面纱,真是奇怪,我当时就应该反应过来……然后还有兜帽,不过穿着和你们一样,听声音是个男的。”说罢,司月点点头以确定自己所述。

    男人看着司月,张口后又不知说什么,于是闭上嘴看向女人。

    女人早已松开司月的手,在这众多的玻璃球中等待他们需要的那个玻璃球。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女人看向他,接着又看向司月,见她仍有些茫然,便解释道:“司刑寺引路者向来只是一种喜食非谨花花蜜的越银狐,从来都不是‘人’;或许你以为许是好心人在帮你指路,那也应当……不,谁没事跑司刑寺来给别人引路的?而且这会儿是午休,我们俩也是最后一班。”

    “……”

    女人又从物空间取出一只小托盘,这托盘比碗口稍小,通体赤色,唯盘底一圈为青色、盘中央为一圈暗红色,最中有一只白底金雀——此为寻玉。

    女人举起寻玉,问道:“穿着与我们一样?”

    司月点了点头,而后见有几十颗玻璃球散发出光芒。

    “是个男子?”

    司月点点头,又见发光的玻璃球少了二十几个。

    “是你一进入司刑寺就见着了?”

    当时陆续有人从司刑寺离开,司月记不大清楚,于是道:“当时……门口人是多了些,不过走了一两步到无人处才遇到的。”

    于是,还发着光的玻璃球仅剩下十余个。

    “那人同你说了什么?你亲耳听到的确切的话。”

    “唔……那人只同我说了宫氏……”

    话音才落下,只听女人大喝一声“归兮”,便有一颗玻璃球离开原来的位置直往外冲。

    女人见状立即脚尖一掂飞身去截住那颗玻璃球,大约是察觉到有人在捉它,玻璃球立即换了一个方向。而女人早已司空见惯,只朝男人使了个眼色后立即从物空间取出一个盒子,抱着这木盒子在诸多玻璃球间飞梭。

    男人则从物空间取出几枚指头大小的镂空铁球朝屋内各个木柱掷去,随即这一层被一张淡蓝色的网给围了起来。

    再之后,两人各取出十几个白色布球扔向那颗不安分的玻璃球。

    司月看着那颗玻璃球时时避开那些白布球,像怕极了布球。

    不过眼前这幅画面看起来确实有些滑稽,司月仅在心里笑笑,然后往角落里钻,尽量不打扰他们。

    可就在下一秒听两人异口同声喊道:“小心——”

    不待司月看清就有一个东西撞进她的怀里,司月下意识抱住那东西然后才低头看去——正是那颗玻璃球!

    玻璃球似乎还不甘心,又在她的怀里剧烈晃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能挣开司月的束缚然后奔向自由……

    幸而女人眼疾手快,已将寻玉盖在玻璃球上,这时玻璃球才安静下来。

    男人两指搭上司月的手腕,脸上神情颇为奇妙:“你居然没事?”

    “只是一个球罢了,我应当有事……”司月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当即吓了一跳:“莫非有内伤?!”

    男人摇摇头,终于看到司月脸上出现他想要看到的表情后才道:“安然无恙。”

    司月长舒一口气,随后又被女人牵住手跟着楼梯往下走,男人则接过女人递过去的玻璃球紧跟其后。

    这时,司月才知析辉堂底下还有巨大的空间。

    女人松开司月的手,向寻玉注入灵力,只见玻璃球的光芒更甚。随即,女人将玻璃球轻轻一抛,玻璃球到至高处后就停滞在那处,其内光芒通过寻玉在这地底下绽放出光彩。

    随后所见是那位引路者与司月的对话。

    三人站在影像中,脸上神色各异。

    那人穿着果然如司刑寺众人一般,不过多了一顶兜帽、一张面纱。

    “果真是冒充我司刑寺的!”

    司月摊摊手:“我以为这就是你们司刑寺的打扮呢。”

    男人嘴角抽了抽:“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不是朝问国人了。”说罢,司月又看到女人赞同地点点头。

    司月只好闭上嘴。

    “我去通知其他人,你……”男人看向司月,颇有些无奈:“先带她去验明身份。”

    ……

    最后还是回到司月此行的目的地——司刑寺户部,虽然过程有些坎坷。

    女人重新打开司月那日所见的小册子后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你不是说……你叫……司月的么?”

    “啊?”司月正要点头答应,又想到自己现在是用着宫月兮的身体和身份,于是摇了摇头,颇为尴尬道:“临时改了个名。”

    “是因为宫……家里人吧。”

    司刑寺内的各类卷宗或书籍信息不会随意泄露,故而知一人生死情况需司刑寺内“万书”能否再现此人的信息。

    既然这女人质疑她,万书上显示出来的自然是宫月兮的信息。

    司月抬头看向她,而后点点头,开始卖惨:“果然人尽皆知,只怕他们还不知道我……没丧命于乱葬岗呢。”

    女人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后叹了几口气收回万书,在诸多储物柜中取出一颗绿色小珠子,解开上面的特殊禁制后将这小珠子嵌入司月手腕上的赋监镯的一个小凹槽里去。

    只听“啪嗒”一声,赋监镯分成两半,即将下落时已被女人用手接住放回到储物柜中。

    “真是怪了,你初来司刑寺登记入册时还是个普通人,第二次来时已能使用灵力了,这次……又变成普通人了?”

    司月摇摇头:“我不知道,兴许是默木坏了?”

    “坏了?”女人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愈发怪异,嗤笑道:“默木所用见赤须一千年才会失效,我们司刑寺最近换上的一批默木还都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少说也要三千年才会失效。”

    “……”司月无语,现下只一心要逃出这个地方,逃离这个古怪的女人,心中浮现一计,立即哀叫起来:“我要走了,我还没吃东西呢!你们还耽误了我那么久……我要先走了……”说罢,司月朝她一挥手,转身就走。

    谁料女人又牵住了她。

    只听她道:“也许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司月一怔,疑惑地看向那女人,见她相貌普通,眉目间尽显冷淡,见司月回过头又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怪异。

    “在下,穆芊芊,字惊羽,第九十二代格世。我想邀你至清风楼小聚,你必须去。”

    “你……”司月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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