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01

    新泽西州。

    郎姆洛瞧着窗外的冷杉林,这片名义上属于神盾局的基地现在被九头蛇占领,他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和烟雾一起涌进肺部。伴随着基地里男人的嘶吼,郎姆洛深深叹了口气。

    他失败了。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这个沉睡了七十年的古董依旧是一把锋锐至极的利剑,他强大,聪明,有着人类的巅峰体能和让所有政客胆寒的民众支持率。只要他穿着那身制服站出来,拿着那面盾牌,再说上几句鼓舞人心的蠢话——星条旗就是他的了。

    要怎么杀死这样一个人?

    要怎么杀死一面旗帜,一个象征,一段印刻在所有人记忆里的英雄史书,一个不会退缩流血的战争机器?

    又一声嘶吼打破了郎姆洛的沉思,他缓缓吐出烟来,把烟头碾灭。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员从被束缚的男人身边走开,郎姆洛头疼地望着那个失败了的武器,周边人快速用俄语反复读着什么东西——武器嘶吼着摇头。

    “你是谁——”俄语。

    “冬日战士。”研究人员停止了电击,被绑住的男人带着颤音同样用俄语回答。

    “你为谁效忠?”

    “九头蛇。”

    “你的上一个任务是什么,士兵?”

    “符拉迪沃斯托克,”男人语气平静下来,“我击落了一架飞机,任务完成。”

    “很好,”所有人满意地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或许他们的武器又能正常使用了,穿着白色外袍的研究员柔和地问道,“士兵,复述一下你这一次的任务。”

    “美国队长,”士兵机械地回答,“我要……我要杀了……”

    沉默席卷了众人,像是有人突然往他们中丢了颗烟雾弹,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揭露悚然的真相——这实在过于不可思议,郎姆洛这种人都没忍住内心的一丝酸涩——这个被冰冻数十年的武器,被科学家拿仪器搅得乱七八糟的大脑,忘记了自己的国籍,家人,忘记了曾经的荣誉和爱情——

    但他还记得史蒂夫·罗杰斯。

    “妈的。”郎姆洛骂道。

    武器沉默不过短短一瞬,随后,他像头野兽一样咆哮起来,束缚带在他身上留下深红的痕迹,那只铁手猛得暴起,在众人的惊呼中竟然硬生生地挣脱而来!

    “记住你的身份!士兵!”有人用俄语怒吼,“你是九头蛇的资产!重复你的任务!重复你的任务!”

    一位尚且来不及逃脱的研究院被武器揪住臂膀,“咔嚓”那只胳膊被铁手轻轻松松地捏断,骨头碎裂的声音想郎姆洛在刚刚的冷杉林里踩裂一根枯枝。武器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痛苦,那张原本英俊的脸此刻狰狞得有些丑陋。

    “史蒂夫,”他说,“我……”

    “加大电击!”被他捏住胳膊的人尖声叫道。

    “呃。”郎姆洛一阵反胃,电流已经大到空气中隐隐能闻见臭氧味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但没人会为此在意,一件不受控的武器毫无价值。

    “我不能……我不能,”武器轻声说,“我不能杀死史蒂夫·罗杰斯。”

    “咔哒。”

    这是刚刚被武器捏碎胳膊的研究院重重合上牙齿的声音,郎姆洛饶有兴致地瞧着那个男人阴柔苍白的脸上泛起怒火带来的红,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着,话语从牙缝里逼出来,“给他洗脑。”

    “一次不成,就两次,”研究员喘着气,“这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呃。”郎姆洛又发出了突兀的声音。

    所有人朝他望去,这位九头蛇的间谍用力抹了把脸,他加入九头蛇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不是看一群傻逼因为私人恩怨搞砸自己的任务,他冲着所有人假模假式地耸耸肩,“算了吧,要是他脑子真坏了你打算和谁交代?”

    “你是打算自己去杀美国队长吗?郎姆洛?真是伟大的牺牲,我们一定会为你上报这个功劳。”

    “闭上你的嘴,蠢货,”郎姆洛毫无同情心地在那人胳膊上又补上一拳,满意地瞧着他变了脸色,“我们有后备计划。”

    武器躺在束缚带里重重喘着粗气,这个前苏联的杀手在听见后备计划的一瞬间安静下来,随后是更猛烈的挣扎——旁人又惊又疑,身为九头蛇的内部成员,能接触到冬日战士已经属于级别很高的人员了,但他们也是头一次听见后备计划这个名词。

    “该死!”郎姆洛大吼,他冲上去牢牢把男人按在椅子上,“给他注射镇定剂!快点——”

    “上帝啊——”那只铁手四处挥舞,钢铁合金在它的攻势下不值一提,被众人轮番电击的男人嘴里嘶吼着什么,郎姆洛听不太清,冬日战士的神智已经混乱,英语,俄语和法语交织在一起,带着口音和飞快的语速,郎姆洛只能捕捉到一个单词——

    “阿琳娜。”

    站在一片狼藉中,郎姆洛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

    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队长,”研究人员抹着汗问他,“我们真的有后备计划吗?”

    九头蛇发展到如今,作为一个跨国的大型集团,在对待员工的态度上也与日俱进,毕竟九头蛇的成员没法申请仲裁也不受劳动法的保护。在享受高薪和良好的工作待遇的同时,他们要付出代价也很简单——

    不过就是完不成任务就去死而已。

    快速,干脆,有效,用最直接的方法给每个成员家一样的归属感。

    “我们有,”郎姆洛疲惫地说,“希望新的武器比前一个好用一点。”

    九头蛇不需要不会听话的狗。

    *

    “阿琳娜。”郎姆洛说。

    “阿琳娜,”皮尔斯回答,“这就是她的名字。”

    “前苏联人,哦,又一个老古董——她没有姓氏?”

    “没有。”

    “嗯,”郎姆洛快速浏览着资料,这将是他和新武器的第一次会面,他的目光定格在短短一行字上,语气变了,“你认真的?她是个黑寡妇!”

    “她不是,她没有从红房子里顺利毕业。”

    “哇哦,我真放心了不少。”

    皮尔斯在屏幕上冲他投下来居高临下的一眼,“她是被红房子放弃的人。”

    “你说了算,老大,”郎姆洛耸耸肩,“只是提醒你,娜塔莎·罗曼洛夫站在美国队长那一边。”

    “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皮尔斯冷淡地说,他低头在桌面的文件上签字,“如果阿琳娜还忠于红房子,娜塔莎·罗曼洛夫是毁掉红房子的罪魁祸首,她会恨她。如果我们的武器恨上红房子——”

    皮尔斯随意把文件丢在一旁,“——她也会恨上罗曼洛夫特工,去吧,郎姆洛,去看看我们的杀手锏。”

    老实说,郎姆洛对这位前苏联人抱有了极高的期待。

    想想,前苏联人,战士,间谍,阴谋家,在将近七十年的时间里完成了无数的任务。他阅读阿琳娜的任务报告,忍不住在冷杉林的阳光中悚然而惊,这个女人的行走在历史的阴影里,整个冷战都有她的身影!

    运送阿琳娜专程启用了九头蛇的精英小队,郎姆洛带着手下整装待发,他们的手放在腰间的配枪上,等待着封存已久的利剑出场。

    冷气从密封的钢铁中泄露。

    “体征正常。”

    雾气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郎姆洛皱起眉头。

    “姓名,士兵。”

    “阿琳娜。”带着淡淡口音的女声平静回答。

    “你为谁效忠?”研究人员继续问道。

    雾气中,郎姆洛似乎隐约瞧见女人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瞬,但很快,女人就恢复了死水一样的平静,“九头蛇万岁。”她棒读道。

    “很好,一切正常。”

    束缚带松开,脚步声响起,郎姆洛屏住呼吸,拥有冷淡声音的女人从雾气中走出,郎姆洛放在配枪上的手停在了那里。作为一名士兵他首先应该注意到的是女人流畅的肌肉线条,警惕打量他们武装的眼神和格外平静的态度,但当他被女人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盯住一瞬,他不理解——

    为什么红房子会放弃她?

    红房子不应当放弃阿琳娜就如同当初沙俄不应该把阿拉斯加州以720万美元卖与美国一样——她有无限的价值!郎姆洛只瞧她一眼,就能想象出当初她头上编织着彩带,穿着斯拉夫人的传统服饰眼睛明亮的样子。这样一个女人,阿琳娜走在一群真枪实弹的男人中,像是一颗闪(光弹在他们中间爆炸,定住了所有人的眼神。

    红房子让这样一个女人去当杀手,而不是让她穿上漂亮裙子成为罗曼洛夫那样的燕子简直愚不可及——

    女人撩开披散在身后的金色卷发,露出一种让郎姆洛熟悉的疲惫神情,他在神盾局通宵达旦处理文书工作时总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说吧,”阿琳娜摸摸脖颈后,眼神飘忽,“要我杀谁?”

    “美国队长。”郎姆洛慢了一拍。

    女人嗯了一声,轻巧地从他身边绕过去,不追问身在何处,也不追问任务细节,她缓步走进浴室。不一会,里面传来水声,他呆站在浴室门外,守着女人的黑色制服,暗骂自己两声,企图重塑管理者的尊严。

    “任务——”

    “你们这次把炸弹按在了我的脖子后面?”女人打断了他,“很好,技术在进步,这可比项圈强多了。”

    “……我有些事要同你强调,”郎姆洛加重了语气,“你要杀死的任务目标,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任何阻挡你杀死他的人,你需要一并杀死。”

    “哦,”女人说,水声没有停止,“战争结束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提供护发素?”

    “注意你的身份,士兵,”郎姆洛警告她,“考虑到你的过去,我必须提醒你任务的重要性——一旦你没有完成,你会被抹杀。”

    “是吗?我可真难过。”

    “你差点杀错过目标。”

    “那是后勤人员的错误,只给我一张模糊的照片,而我要在一千个长得差不多的美国大兵里分辨出来,”女人振振有词,“即使你们认为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处,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就没有百分之一的错吗?”

    他妈的,郎姆洛面无表情,他现在宁愿去做文书工作。

    “你曾经在盯梢任务中摸过任务目标的狗。”

    “狗怎么了?”水声停了,“狗很重要,有人可以为了狗杀死一整个帮派!”

    “那你要记住,你这次的目标是史蒂夫·罗杰斯,布鲁克林人,”郎姆洛讥笑,“你不能管路边的一条狗叫做——”

    他的脖颈突然被一条铁制品勒住,一切都太突然,勒住他的人力气极大,在片刻内就让他眼前模糊。拿枪的手下尚未举起枪之前,他腰间的枪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抢去,那只手行云流水般卸掉弹匣,仿佛只一秒钟就了解了他爱枪的构造——然后重重砸在他的腹部!

    “举起手来!”他的手下厉声喝道,“放开他!”

    他眼前出现了跳着舞的天使,口中尝出了血腥味,这个女人一定被改造过,他只有在被罗杰斯暴揍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停下!停下!”他连连冲手下比划着战术手势。等那群士兵停在离他们一臂之遥的地方时,他仰头这才瞧见,那双冰蓝色眼睛的主人满意地点点头,松开了他颈间的水管。

    水管。

    在洗澡的短短五分钟,她竟然迅速找到了最可能的致命武器。

    “听着,士兵,”阿琳娜的语气严肃,像含着冰,“我不会伤害狗——”

    “什么?”他目瞪口呆。

    “我不会伤害狗,”她一字一顿,“我宁愿杀了你,我也绝不会伤害狗。”

    妈的。

    他就知道,关了七十年的人不可能正常。

    “现在,出去,”她抬抬下巴,“我要睡一觉。”

    “你刚刚睡了三年!”有人含着怒气。

    “那又怎样?”那个苏联女人耸耸肩,“你们有任务目标最新的情报了吗?分析过风险了吗?我需要现在出发吗?我五分钟内不杀死史蒂夫·罗杰斯世界就要毁灭了?”

    “……”

    她在沉默中捋捋头发,目光扫过窗外的冷杉林,那儿有一只山雀掠过。鸟叫声奇迹般的让女人的神情柔和下来,她的侧脸像是带着头巾的油画少女,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她很快又变成了那个疲惫的,死水一样的女人。

    “我会杀死他。”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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