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摘下面上的白石面具，她踮起脚尖，将面具盖上兄长的面庞，掌心的火灵力流转，面具变形成适宜他的尺寸，遮住这张与妖魔格格不入的脸。

    遮住可能会让兄长自在些。

    少女的眼神复杂极了：“若是杀了赤修罗，不更暴露哥哥的行踪了吗？哥哥还是随我逃跑吧。”

    妹妹利落地清扫完一室灵物残藉，视线在默默无言的兄长与怀中安分乖巧的刈辜上来回。

    她叹了口气，将刈辜呈给真正的剑主：“哥哥拿好了，本命剑要保护好呀，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青年不明所以地接过剑。

    不再被破破烂烂的布条潦草裹住，青金作标，鞣革作鞘，拇指顶起剑格，露出刈辜一节剑身，正日之下芒寒色皎，灵光内蕴。

    ……实话说，刈辜在妹妹那里，待得比在自己身边更像本命剑。

    黑衣青年一手拿剑，另一手被品绿剑袍的少女抓住掌根，如一滴水混入沸腾的浊流，从洞府汇入满街出逃的妖魔中。

    出城的过程异样地顺利，大概是因为连守门的城卫都跟着跑了，一窝蜂的妖魔活像是被蝗灾追着跑的长腿秧子。

    而妹妹拖兄带刈辜一口气北袭三百里，直到金丹神识都感应不到一丝血气。

    妹妹长吁一口气：“哥哥，我看看路线哦。”

    她沉默的兄长又是简略地“嗯”了一声。

    妹妹眨了眨眼，她拿出一张魔域的地图，其上零零散散标着不少细小墨字，从陨星边城一路西延至断仙城，其间五万里，跨越了伏方海域与魔域的整条边境。

    她边走边指着地图解说着：“哥哥，你看，我们刚出断仙城，南边就是伏方海域的结界，西边是魔域和森翎大陆的陆块交壤，也有结界。我们现在往北，是向着魔域内陆走了，主要是想绕开赤修罗——”

    她的手指沿着墨字划过：“我想向东，走回头路。地形与那些魔修的势力范围都更熟悉一些，等我们找到了妖族的飞行法器，回程能更快，差不多一个多月就能到陨星边城了。”

    本来话题到现在就能结束，妹妹仰头看了看白石面具之下神色不显的兄长。

    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解释道：“哥哥你养伤的时候，我也考虑过传送阵法啦，不过魔域边城的传送阵在城主府内，终点还大都是魔域内陆。

    “断仙城的传送终点就是因刹古城，到时候还需要古城内中转一道，终点是哪里也不清楚，风险太大了……”

    兄长这时回应道：“我们急着回去吗？”

    妹妹被问得一愣：“我们当然要早点离开魔域呀，境光魔尊还在四处追杀哥哥，留久了很危险的。”

    正如修真界也只是派五六名化神期巡视一大片海陆边界，魔域这种物竞天择的地方，有点能耐的都往魔域内部跑，有几个真魔坐镇就是顶天了。

    魔域边界这一带，原本哪有这么多魔君魔王，名义上是防备修真界入侵，实际上都是被境光魔尊派来刮地皮找兄长的。

    青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伏方、森翎与魔域的交接处：“那我带你破结界出去吧，没有灵力也无妨，剑气足以撕破它。”

    掌下的刈辜同时和上一道剑鸣，像是藏锋待发。

    妹妹若有所思，她回眸的眼波灵动，带点顽意地坏笑：“哥哥你真的很容易小题大作啊！之前带我去看宵火大会，把仙门的天爻结界破了，气得鸣逍师尊把你关了三个多月的了剑崖。现在要是把魔域和修真界的结界弄坏了，得是凌渊师祖来找哥哥算账了吧？”

    即使记忆不甚清晰，少女狡黠的笑容像是把他带回了一段游逛花酒的少年岁月，他不禁莞尔：“哪至于把整个结界弄坏，不过是钻一个小口，大型结界足以自我修补。”

    妹妹回过头，似乎是不以为意地哼哼道：“好吧，姑且信哥哥你有分寸好了。”

    她收起地图，回手将兄长的手臂捞进怀里，灼热的妖力自相接的掌心漫过衣袖，直到将兄长的发丝乃至呼吸都淹没。

    像是保护，也像是禁锢。

    青年有些许不适，他虽灵府空虚，神识受封，但渡劫期的身魂本就是六识归一，天人感应的境界。

    被他人的力量团团包裹，异样的妖气激起他敏锐的感官，流动的妖力如纠缠的锁链，绞紧了他的身躯与气息。

    他按捺下被激发的剑气反击：“怎么了，有敌人靠近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惆怅：“没有，我只是害怕哥哥你跑了。”

    青年内心一凛：“发生了什么，我绝不会抛下你逃走的。”

    妹妹哭笑不得，她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兄长的，但…兄长的回应总是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退回到兄长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像是小树倚靠着大树，声音闷闷的。

    “哥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或者说，哥哥你还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