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你真是有心了,三弟。”

    “不妨事儿啊,大哥!只要咱兄弟三个永远齐心协力,把梁家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便是要我如何,我都甘愿啊!”

    “是啊大哥,”

    梁二爷梁次供道,他太瘦,眼底一片青黑,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我笨,生的几个哥儿也笨,没一个聪明的,也就做做生意了,不像大哥你,生的孩子就是女子都比我家那几个没用的瓜儿子强,咱梁家,也就靠着大哥你发扬光大了。”

    梁长均被夸得喜上眉梢,也没推拒,明显早已习惯,只弯腰看着铁笼里尖叫不停的猴子。

    “是啊,尤其世奇跟善渊是真聪明,大哥你是不知道,善渊前阵子跟着南音来我医馆儿里帮忙,我还当俩小丫头闹呢,结果善渊没几天,把一本医书倒背如流,都能帮着医师抓药了!”

    梁末连话语里掩不住惊叹。

    “三弟,怪你记性不好,你忘了善渊五岁那年,把我铺子里账房先生的活儿都揽了去?善渊太聪明了,若是男儿身,咱们梁家定也能供个状元郎出来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梁次供摇头叹气。

    “大哥,”梁三爷梁末连问,“善渊吃过猴脑没?”

    梁长均已经没了笑脸,闻言,叹出口气来,“没吃过,你送才送了几年?再说那么贵的玩意儿,给她一个姑娘吃不是白费?”

    “也是……”

    梁末连点点头,明显有些心事。

    “三弟,怎么了?”梁次供问。

    梁长均也看了过去。

    “我说这个,怕大哥生气,我还是不说了吧。”

    “说啊,”梁长均笑了声,“你大哥我有那么爱生气?说你的,都一家子,别藏着掖着。”

    梁末连舔了下唇,话语有些艰涩,花灼只看烛火摇摇晃晃,映上他和善的脸,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风雨欲来一般。

    “大哥,善渊跟善仁,不龙凤胎吗?”

    “三弟,你问这个干嘛,大家不都知道?”梁次供纳闷。

    梁末连又舔了下发干的唇。

    一张和善的脸,不知是否是因烛光摇摇辉映,恰巧将他脸割裂成半明半暗。

    “是啊,都一个娘一个肚皮一块儿生出来的,善仁平平,善渊聪明过头儿,这哪儿正常?大哥,我走南闯北,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梁长均不看猴子了,嫌猴子叫声太犀利,他踹了一脚笼子,引得猴子叫声越发凄惨,梁长均正要再踢上一脚,梁末连开口。

    “女儿啊,就是那赔钱货,是家里头赶不跑的业债,大哥你也瞧见了,自打静静死了,世奇明显是更聪明了,善仁善渊是龙凤胎,就更不一样了,女儿聪明男儿笨,那是天理难容的,是女儿在胎里偷了男儿的智慧,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得把这大智慧还回去才行。”

    梁长均许久没说话。

    梁次供有些尴尬的笑了声,“三弟,你这打哪儿听来的,杨姨娘就聪明,那世奇随他娘,肯定也就天生聪明——”

    “怎么还啊?”

    梁长均忽然问。

    花灼心里咯噔一声,听着那满耳朵猴子凄惨的叫声,只觉一阵荒唐的恐惧,往前走出一步,眼前画面却蓦的变了。

    她这是……又进入哪只鬼的记忆中了?

    花灼呆愣愣望着满目春光,柳树生嫩叶,满地青草绿意,金灿灿的日头大片大片映上土地。

    她正在一座月亮门前,望着前头俩姑娘。

    站在浮雕花瓶一侧的,是身穿粉衣戴着佛坠子的梁南音。

    花灼知道她,不是因为白事儿上见过,而是书里曾写过,这位梁南音很和善。

    只是如今,花灼对这些和善的相貌都有些忍不住恐惧了。

    眼前梁南音看上去比花灼见过的,年纪更小,但细眉弯目,哪怕年纪小,也显温柔平和。

    她正在跟旁边脸上一团虚雾的少女说话。

    “五姐,我好担心啊,”梁南音蹙着眉,“静静这次怕是真不行了,杨姨娘也不管她,医师都喊不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别怕,”

    那脸上一片虚雾的少女,模糊不清的说。

    “我……法……去……没事……”

    花灼微攥住手。

    五姐。

    看来,这是真正的梁善渊了。

    是因为在现实,真正的梁善渊已经死了,所以她听不到梁善渊说的话,也看不清梁善渊的脸吗?

    梁南音依旧松不下眉心,“五姐,若我不在,你记得看好杨姨娘,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杨姨娘总是给静静吃猴脑,静静最怕那个,本身身子就不好,还整日担惊受怕……”

    梁南音的声音越来越小,画面逐渐虚无。

    花灼眼前一晃,只觉头晕,再眨了下眼,她才刚出怀光阁。

    回过头,阴黑一片里,挂在门口的是白色灯笼。

    秋风照旧,树影森森,花灼刚松出一口气,便见对面月亮门走过来一道白衣身影,她下意识后退,但见人走近,心中大定。

    “哥哥!”

    花灼对许如意毫无感情,书中许如意也一直是个只知道驱鬼的直男大哥,花灼碍于原身的缘故,才整日对许如意如此亲近。

    可如今。

    她看到许如意。

    好像看到自己的亲哥。

    “哥哥!”

    她又喊了一声,感激涕零一把挽住许如意的胳膊。

    只觉碰触上的衣衫一片冰凉,还有些微的潮湿。

    花灼微愣,抬头,许如意面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没……没事。”

    花灼心想,可能是许如意一路走来,秋风拂过衣衫的缘故,“哥哥,你去看戏了吗?”

    “嗯。”

    “好看吗?”

    “嗯。”

    许如意一向不大爱说话,花灼没当回事,但见两人走的路越来越偏,光影逐渐远离,便是素白灯笼都快瞧不见了。

    “哥哥,咱们往林子去是做什么啊?”花灼不明所以。

    许如意转头看向她,对她弯唇,黑暗里,一张文气的俊面极为惨白,好似被水浸泡过一般,

    “有事,放心,哥哥在呢,哥哥保护你。”

    花灼觉不对劲,尤其,她听到林中传来潺潺流水声,刚要后退,许如意冰凉濡湿的手牵住了她,捏着她的手骨往前带。

    也是这时,从对面传出道由远而近的规律脚步声。

    步子都像是拿尺子比对量过。

    “花灼姑娘。”

    树影暗淡,这声若金玉相撞,说不清,道不明。

    来人一身麻布素衣,提着盏白色灯笼,墨发未束,鬼灵一般站在夜晚树荫下。

    灯笼将她耳垂上两粒白玉耳坠落上柔和的光。

    若忽略她漆黑眼殷红唇,与惨白如纸的肤,想来她站在原地,便若面容琼秀的小观音。

    “你要跟他进去吗?”

    花灼早吓出满身冷汗,刚要说话,身侧肤色惨白的许如意竟点头,“对。”

    梁善渊一双漆黑若深潭的美目望着花灼。

    “你要跟他进去啊?”梁善渊声音是天生的温和,问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性,“他是鬼来着。”

    ——你难道就不是吗?!

    可怜花灼,生性温和柔软,长这么大唯一一个与自身不符的爱好就是看恐怖电影。

    ——还是因为上初中时爱吃甜食长胖一阵子,听说看恐怖电影减肥才看的。

    花灼望着眼前若小观音的女子,心中欲哭无泪,冷哼一声。

    “那还不过来救本小姐?”

    花灼拼命克制,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声音会抖成这样。

    好像说了一段电音。

    花灼:……

    她恐惧之中有几分尴尬,便见对面女子抬起戴着白玉镯的手腕挡住脸,肩膀笑得有些发颤。

    “……你笑什么!”

    装出来的蛮横都带出几分认真,花灼羞愤欲死,听自己声音颤的厉害,忙一边拉扯着胳膊一边简短喊,

    “救我啊!”

    拉扯她手腕的‘许如意’的手越来越用力,花灼脚尖被他拖着,在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路,‘许如意’牵着她要往林中去,花灼只望见林中一大片湖面寂静,脸上浮肿惨白的‘许如意’不断重复,

    “放心,哥哥在呢,哥哥保护你。”

    脚尖被牵扯着往林中去,花灼慌慌张张将自己衣襟里的桃木剑,朱砂一股脑砸到‘许如意’脸上,只觉‘许如意’抓着自己手的力气非但没弱,反倒越来越大,同时,身上开始遍布水意。

    四面呼进去的气越发冰凉,花灼望着越来越近的湖,拼命挣扎,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唱歌,“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停!救命!救命啊!”

    不都说鬼害怕桃木朱砂吗!不是说鬼害怕中气十足的人吗!

    眼看即将到湖边。

    “救命!救命啊!梁善渊!救命啊!”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牵住了她。

    花灼只觉前方抓着她的力度登时消失,‘许如意’在原地化成薄薄一张纸人,飘落进湖中。

    花灼满身冷汗,身子发软,见眼前那片巨大的湖,想起许如意与她们说过,梁府的湖有古怪,都不要靠近湖,下意识往后一倒,却直倒进身后女子怀中。

    苦涩药香传入鼻腔,带着一片阴森森的冰凉,身后‘人’无呼吸,亦无心跳。

    “啊!”

    花灼反应过来,一把要甩开她的手,梁善渊却些微用了力,拽着她指尖扣入指缝,五指交缠。

    “花灼姑娘,”花灼愣愣抬头看着她,梁善渊声音极为温柔,一双漆黑的眼恍似与当下的黑夜融为一体,皮肤惨白。

    就像刚从河中捞出来的,被泡白的尸体。

    梁善渊望着眼前少女,她一双杏子眼愣愣望着他。

    常有人看着他发愣。

    但那些愣神,皆带满惊艳,亦或是妒忌,从未有人,带着恐惧望他。

    像只被吓傻了的小黄鸟。

    怕他?

    为何?

    虽奇怪,但他也并不好奇就是了,活着的人类在他看来没什么意思。

    “你与我是很好的友人对吧?”

    黑暗寂静。

    树影森森摇晃,遮蔽了梁善渊一双略带暗潮涌动的凤眼。

    一双瞳仁儿漆黑,带着浓浓鬼气。

    “你与我,是很好的友人,对吧?”

    使用惑心,次次皆会要他体内疼痛愈发剧烈。

    这是上天在对他这孤魂野鬼降下天惩。

    梁善渊紧攥着花灼的手,只感觉疼痛一点点压下去。

    解药。

    他的解药。

    ……定要收入囊中。

    “你与我,是最密不可分的友人,对吧?”

    梁善渊紧攥花灼的手,强压着体内疼痛,望少女一双愣愣目光。

    成了——

    梁善渊唇畔泛起森寒笑意。

    成了,只要有这方解药,往后无论她做什么,都再不受老天制衡,正要再说上一句巩固,花灼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你原来,脑袋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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