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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好巧。”
我顺着声音偏头，看到了不远处货架前挑选商品的御幸一也。我点头：“好巧，结束训练刚回来吗。”
“嗯。”御幸原本停在我身上的目光往边上转了一圈，语气带笑，“真少见，鸣居然没和你一起出来，又吵架了？”
问是否吵架就问，偏要加个“又”，一听就是：“看热闹的语气。”
“哈哈~”被说破了他也没半分不好意思，反而理所当然，“你们两个吵架确实很热闹嘛~”
虽然御幸和成宫不在同一个青少棒，但经常打练习赛，家也不算太远，中学时期经常遇见。而且御幸是个自来熟，我与他算是熟稔。
不等我找找他以前的黑历史来反击，手机先震动起来。我猜到是成宫的电话，接起来前就已经做好被他质问的准备：“怎么了鸣？”
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用抱怨的语气问：“为什么回家不等我一起啦？”比起以往会大吵大闹的反应，这次倒是“温和”多了。
“因为不想等了。”我平静地回答，余光瞥见御幸向我这边侧了侧头。
“……那我先回家了，就这样。”
“嗯。”我应声之后那边就挂了电话。有点意外成宫的态度……他居然乖乖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看来这次吵得很厉害嘛，”御幸从简短的几句对话就做出判断，“你居然会扔下鸣自己先回家。”
“我自己先回家和吵架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欢鸣嘛，从中学那时候起就是。”
这样直白、不给退路、不考虑对方是否尴尬地说出少女心事，实在有些读不懂空气。但考虑到说话的人是御幸一也，倒也不算离奇。
我问：“鸣连你都特地通知了吗？”
“嗯？还需要他通知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尤其特地考去稻实这一点，你又不是喜欢努力学习的类型。”御幸挑选完要买的日用品，站到一边等我，“也只有鸣自己看不出来——
“但是小咲那么聪明，三个月就能从成绩平平到考上稻实，”他语调一转，“总不至于不知道鸣喜欢你吧？”
我表情不变地拿上要买的商品，和他一起去结账：“我知道。”
“果然。”御幸一脸“猜中了”的得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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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各自结完账走出便利店。说实话前面的对话对我来说不算愉快，正打算跟御幸告别，听见他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小咲很适合做捕手哦。”
“……既然是被一也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吗。”虽然他做人问题很多，但作为捕手确实很厉害，我问，“但是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调动投手的情绪可是一门大学问，但你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不论是让他生气还是让他高兴——虽然目前来看只适合做鸣的捕手。”
我一时没有说话，细细地看了一遍手里小票的商品和价格列表，才慢吞吞地转头问他：“你在帮鸣说话吗？”
他故作不好意思地抓头，带笑的语气倒是坦然得很：“诶~有那么明显吗？”
“你们果然都很喜欢用棒球来举例，”我一次又一次地对折手里的纸张，“但是捕手对投手的期待，和恋人对恋人的期待是不一样的。一也不是自己也知道吗。”
他这时候才收敛吊儿郎当的笑意，无奈的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温柔：“主要啊，确实有点佩服那家伙。甲子园的目标悬在那里，训练、比赛、如何变强，那么多的课题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贪心追求更多的东西了。”
或许他说得对。
应该说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
我将无法再折叠的小票放进口袋里：“既然没有更多的精力回应期待，那喜欢的女生和别人交往也应该闭上嘴安静地接受……”
“可以了可以了！”御幸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直接戳人痛处，不就是帮鸣说了几句话吗？你还真是和鸣一样小心眼啊！”*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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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理会御幸最后幸灾乐祸的“你们再吵厉害点，最好能影响到鸣的比赛状态”，和他告别之后我径直回家，不想刚打开大门就听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妈妈一脸兴奋的模样到玄关来：“小咲回来啦？快进来，就等你呢！”
我一头雾水地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成宫阿姨，以及背对着我没有转过身来的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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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没想到现在还能主持你们的‘吵架和好会’，好怀念啊~”妈妈和成宫阿姨笑眯眯地坐在餐桌的同一边，而我和成宫则面对面坐在两端。他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不久。
虽然成宫小时候很爱哭，但没想到他长大后还是这样……
哦，也不是。他长大后也总哭的，都不用说中学时代，高中以来的甲子园暴投、秋大失利，都是哭过的。只不过后来，他固执又脆弱的自尊心已经把“哭泣”也列入黑名单，学会了忍耐，在伤心的时候避开旁人。
我自然也在“旁人”的范围里，只能在之后看见他发红的眼眶……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桌面的纹理上，不再去想这件事。
现下的情况在我上中学之前很常见——我与成宫吵架吵到无法控制事态发展的时候，就会由双方父母作为中间人进行调解。
但如今再回想起小时候的事，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件小事也会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而我们的父母居然没半点不耐，认真地听我们双方的“辩词”，公平地指出错误，让我们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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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谁先开始呢？”妈妈左右看看我和成宫。
我的表现和态度都很正常，不至于引来家长的关心，自然是成宫的原因才会有现在的“吵架和好会”。然而他却看着我，仿佛希望我先说些什么。
僵持之下，还是成宫抿抿嘴先开口了，带着鼻音，咬字黏连着，听上去委屈巴巴的：“小咲……小咲和我吵架，不和我说话，这次回家也没有等我。”
两位家长同时转头看我。
我慢慢地消化完成宫对我的指控，大方地承认：“嗯。”
大约是难以置信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悔改之意，他瞪大了眼睛：“就、就因为白河的事？”
他果然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生气，究竟在生什么气。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我不会解释给他听。可现在是“吵架和好会”，妈妈在这里，成宫阿姨也在这里，我便莫名地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孩子，可以不成熟，可以幼稚。
何况小学时期因为谁多吃了一块蛋糕都能吵起来，高中生时期因为这种原因吵架，也不能算幼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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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河君没有关系，我根本不是因为他才和你吵架的。”
可能对于我来说，说出自己的心意、表达真实的情感是最为刺激的一种冒险，仅仅是下决心开口就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对方是白河君还是恭一君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来牵我的手、做那些亲昵的举动，包括帮我记笔记、午休的时候来找我，全都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宣示所谓的‘主权’罢了。”
“啊呀，确实好过分。”妈妈说完，成宫阿姨附和地点头。她们转向成宫，准备听他怎么解释。
“我才没有那样想！”成宫大声否认之后又支吾起来，好一会儿才撇开脑袋，小声嘟哝，“我也会担心……明明小咲说喜欢我才是骗我的！”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哪里骗你了？！”
“别的和我告白的女生，都会很热情，还会给我举手幅，看见我会脸红，但是你从来都不会这样……”
“那你找她们去。”我打断他。
“我不！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成宫大声抗议。
我抿着嘴不说话。他看看我，又看看两位妈妈的表情，终于垂下眼睛，低声抱怨：“那这样，我也会没有安全感……担心小咲喜欢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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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两位妈妈同时发出上扬的声音。
成宫阿姨率先提问：“那为什么鸣要担心小咲会不会喜欢别人呢？”
“当、当然……”成宫涨红了脸，语气生硬，“当然是因为……我们还要一起达成全国第一的目标！”
成宫妈妈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被我的发问打断了：“什么时候约好的？”
成宫鼓起腮帮子：“明明新年的时候问了我之后的目标是什么，难道不算吗？”
“才没有约好过，以前只是说要一起去甲子园，”我自然是否认的，“而且甲子园也去过了，已经结束了。”
“难道小咲不打算和我一起吗？”
“为什么要一起？鸣又没有问我过。”
毕竟一直默认我应该和他分享同样的目标，听我这么说，成宫明显不太高兴，抿起嘴不说话。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由妈妈率先打破沉默：“既然你们的矛盾是这样的原因，以后鸣在做决定之前也要好好沟通、知道小咲的想法才行呀。鸣再好好问问小咲吧？”
成宫的神情慢慢松动，他看了我两眼，生涩地询问我的意见：“那……小咲要不要和我一起达成全国第一嘛？”
我说：“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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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宫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表情一片空白。
妈妈不赞同地提醒：“在‘吵架和好会’上不可以意气用事哦。”
“我才没有意气用事。”虽然可能是有点，但是……明明主要是成宫的问题！
“之前鸣说把去甲子园的目标分给我，结果呢？”我感觉到耳朵开始发热，语气也忍不住加重，“难道和我有关系吗？”
“去年夏甲我的奖牌不是送给小咲了吗，哪里没关系了？！”
“一年级夏甲失利自己消化情绪；和青道决赛也不告诉我你的心情；去年甲子园最后输给巨摩大，明明很不甘心但从不和我说；还有秋大……”声音开始不自觉地发颤，我咬着牙把酸涩的情绪压下去。
“既然鸣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的话，还要说什么要把目标分享给我、说什么‘一起’达成目标？只不过在最后给我一块奖牌而已，其他的我有参与过吗？！”
伴随着说出的话，眼前的视野也逐渐模糊起来：“我只是像个手机挂件一样跟在你身后而已，那个人就算不是我，是吹奏部的后辈还是上个月给你送情书的女生，有什么区别吗？
“既然‘手机挂件’什么样的都可以，鸣找别人不是一样吗？反正喜欢你的那些女生也会答应的。”喉咙已经有些哽住，我不想继续坐在这里，说完就起身准备回房间。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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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桌椅凌乱挪动的声音，我没走两步就被成宫从身后抱住。
就算一起长大、对男女性别意识的理解也比较迟缓，但自中学起我们之间也逐渐没有了这样亲昵的举动。导致我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地圈住我，我根本没办法推开他箍在我腰间手臂。
他已经长大了。
却还是像幼时那样，把脸埋在我的后颈，随着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侧，他声音闷闷地哽咽着：“我不管，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小咲！所以、所以……”
最终他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嚎啕大哭。
“所以小咲也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