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那么一点小伤，你猜不处理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如果是在动画里，甚至有可能不会被画出来，最多寥寥几笔横线敷衍过去。
罗西替你上药的时候已经结了疤，只在小腿上留下几道暗红色的斜线。罗西握着你的脚踝顿了顿，还是用棉签蘸着碘伏仔仔细细在伤口周边涂抹，传来一阵细微的凉意。
他涂药涂得认真，你低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他涂药的手。罗西个子高，手掌也格外宽大，不仅能轻轻松松把你的脚腕整个握住、捏着棉签的时候更是对比明显得几乎有些滑稽。
你坐在椅子上看他，感慨道：“你还真是爱照顾人啊，罗西。”
“是吗？以前海军里也有人这么说过我。”
罗西耸了耸肩丢掉手里已经干掉的棉签，又伸出手在新的棉签上浸满碘伏——下一秒，他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直接把托盘上的瓶瓶罐罐碰倒一片，玻璃碎片哗啦哗啦掉落一地，各色的药水也在地面上混作一滩。
你看愣了一会儿，紧接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罗西叹了口气，掩饰般咳嗽一声：“……冒失这一点也经常被说。”
上药结束后，还是跟着罗西把这一地的狼藉清理干净，并且两人齐齐和医务室的海军诚恳道歉了一番。那位军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像是气不动一般甩甩手让你们两个赶紧吃饭去。
你们在海军要塞收拾了一下以后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霍尔还在特地等着你们两个一起来用餐。
海军的餐点看起来简单而且粗暴，每一份都是份量十足，大块堆叠的肉块显露出沉甸甸的饱腹感，大概也是因为每天的巡逻与训练格外消耗体力；而各式的水果也一同摆放在同一个盘子里像座小山，清洗得倒是干干净净。
你一时无从下手，最终不动声色地把面前盘子里的肉推了一大半到罗西的餐盘里，剩下份量勉强你算能吃得下的。
罗西自然对你的举动没什么意见，还随手把一个苹果掰成两半分给你。他和面前的霍尔聊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海军在他走后的变化、他们以前战友的近况等等。
你也不太了解，不过大概能听出罗西以前在海军里也是个相当受欢迎的人，照顾过的后辈也有许多。说到后面，罗西望了你一眼，话锋从过往转到了现在：
“那么，海军内部现在对我和她是什么态度？”
霍尔望了你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叹了口气，把餐盘里的烤土豆切成两半，道：“……罗西先生，您知道的，战国元帅一直很担心您。就算当初出了手术果实的事情，那也可以说是堂吉诃德做的，或者说是[柯拉松]做的，如果您要回海军这边战国元帅完全可以替您想办法——”
“……而这位铂铅病的小姐，之前已经死了，”他说，“现在只不过是另一个长得像的人罢了。”
“她可以跟着您一起回去，如果罗西先生您希望的话。”
*2
场面沉寂了一瞬。
你猜罗西心底还是怀念海军那里的生活的。那儿有他敬重的养父，有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他能够保护更多的民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人惧怕的海贼。
不过，罗西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温声道：“霍尔，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答应过别人了——现在他们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霍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罗西南迪的神情最终还是咽回了喉咙里。半晌后，他无奈地垮下身体，哭笑不得地开口：“……罗西先生还是这样。”
“如果您之后的身份还是柯拉松，”他说，“那海军对您的态度就依旧是窃取了手术果实的、原堂吉诃德家族现红心海贼团的海贼。”
“而那位铂铅病的小姐之前已经亡故了，虽然我听说多弗朗明哥和克洛克达尔这两位七武海都对她的死颇有意见，甚至在海军内部闹过一阵不小的动静，不过之后都算是平息了，也同意把她的通缉令标注死亡。”
“……闹过不小的动静？”你下意识追问出口，握着刀叉的手掌都情不自禁地收紧。
“是的。当时我并不在本部，所以只是听闻。多弗朗明哥与克洛克达尔并不相信这位小姐已死，向海军施压逼迫海军找到她，甚至动用了武力。不过最后，他们也不知怎么被说服了，接受了她已死这件事。”
“不管这位就是当时那位铂铅病的谜之副手，还是单纯只是和她长得相像的人，”霍尔摇了摇头，“现在她的身份就应该只是红心海贼团里的一名海贼罢了。”
你愣了一下，心里的感觉复杂，不知道还说是松了口气还是又紧张了几分。罗西伸出手又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才温柔地包裹住你的手掌，将他令人安心的体温传递给你。
霍尔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快振作起来，诚恳道，“这里磁场收集大概要三天，您在这里留宿到后天早上吧。后天早上我再送您回去。”
罗西停顿片刻望向了你，像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思忖着大概以罗他们的能力在森林里过一两夜也没什么大问题、加上也不忍心罗西这么早就和久别重逢的战友分离，点点头同意了。
只不过他们目前不太了解你们两个的情况，你有点担心罗他们会以为你们两个被海军抓了，动手把这个海军要塞给捣了——不，按照罗的性格应该不会，他看起来是会悄无声息把你和罗西“救”出来的类型。
霍尔松了口气，收拾好餐盘又站起来端端正正向罗西行了个军礼，告辞先去训练了。
*3
这座要塞虽然建在原始森林里面，但似乎并没有隐藏着什么机密，仅仅是个方便海军支援与中转的据点罢了。
为什么非得建在这种地方，你也只能猜测他们是想锻炼海贼王里荒野求生的基本技能了。
海军要塞里知道你和罗西真实身份的人似乎并不多，外加上你们俩此时穿着海军制服也挺像模像样，你和罗西在要塞里闲逛一番也没什么人阻止，甚至还有人瞧见罗西的中校制服后行了个礼。
罗西像是有些不习惯似的回应了几下，之后究竟还是感觉浑身难受，带着你往人少的地方走。你看了看他干干净净没有油彩的脸暗自好笑，别说罗西了，你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也不习惯。
只不过罗西南迪卸了油彩后看起来实在是太像多弗朗明哥了，除了墨镜和发型以外几乎一模一样。你甚至突发奇想想把罗西那头金发给手动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子，罗西倒也答应了，笑眯眯地弯下身子任你动作。
你用手指错入罗西的发又梳上去，触感柔软而蓬松。没了刘海的遮挡，罗西的红色眼瞳刚加清晰了些，温暖而炽热得像是黄昏时分的夕阳。
明明不是第一次凝视他的双瞳，然而此刻你却好像突然察觉到一丝与以往不同的热量，又似乎只是你的错觉。你摇摇头驱赶这股莫名而来的慌乱，老实评价道：“有点可怕。”
罗西南迪：“………咦咦咦真的吗？？”
你沉默片刻点点头，说：“感觉好像看见了穿着海军制服的多弗……”
罗西：“………”
罗西：“……呜哇，那确实很可怕。”
他好笑地站起身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放下来，又轻轻拍拍你的肩膀，煞有介事地保证道：“放心吧，我和多弗不一样。”
你当然知道他们两个不一样了——何止不一样，根本是没有办法比较的程度。
海军要塞的四周被一圈坚固的铁丝网围住，铁丝网的顶端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尖刺。你和罗西站在要塞内相对较高的地点，试图看见一点海贼团内其他人在森林里的踪迹，可惜举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树冠，彼此掩映密不透风，一点有人的迹象也看不见。
远方的太阳即将落入海底，赤红昏黄，燃烧似的覆盖了一大片海面。你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不知道贝波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回到船上。”
罗西愣神了一下。过了几秒，他状似无意地询问道：“那罗呢？”
“罗他应该已经在想办法进入要塞了，”你探了探脑袋试图看看要塞附近的情况，不过铁丝网四周也是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异常的迹象，“肯定要来找我们两个。”
罗西没有回答。他垂眸望了一眼你耳垂上原属于罗的金属耳饰，又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远处的落日，轻声道：
“……也是。”
*4
当天晚上直到你和罗西各自回房间休息后，罗都没有出现。
突然换了个环境过夜、更何况还在海军要塞，哪怕知道应该并不会有多危险，你也依旧有点失眠。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眼睛下面多多少少有了圈暗色的乌青。
还好这具身体底子好，多个黑眼圈也不至于见不得人。
第二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也接连打了好几个哈切。早晨的时候罗西不在，似乎是霍尔颇为怀念地找他一同训练去了，结果就剩下你独自吃早饭。
不过罗西似乎对此也颇为抱歉，还特地拜托食堂的人给你留下了一张纸条压在了餐盘下，上面写着“对不起”的字样。餐盘上面摆着白胖胖热腾腾的海苔饭团，一看就是出自罗西之手，掰开后里面还裹着一块炸猪排，表皮金黄酥脆肉汁鲜嫩。
你好笑地摇摇头，小声嘀咕一句：“……哪有海军中校亲手做饭的。”这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异常嘛。
——不过罗西做的饭团一直都很好吃就是了。
有海军端着餐盘在你对面坐下，盘子里是海军食堂自己发放的早餐，主要是一些炒蛋和肉肠一类。对面的人看了一眼你的盘子，道：“饭团是哪里来的？”
“………”
熟悉的、低沉的声线。你的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望向对面，与罗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双眼对个正着。
老实说，你想过罗会突然出现在你的房间里、或者突然出现在你路过的某个角落——但你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也换了身海军的衣服混了进来，还神态自若地和你一同用早餐，在海军中没掀起一丝波澜。
海军的制服遮挡了他身上大部分纹身，仅仅在手背还露出了一点蜿蜒的黑色图样。像是被你愣怔的神情逗笑了，罗挑了挑眉，伸手在你面前挥了挥：“怎么回事。我很吓人吗？”
与罗西不同，罗即使穿着海军的制服，身上也依旧无端透露出一点他特有的危险与痞气来——也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原主人被他怎么样了。
你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把盘子里的饭团分他一半：“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寻常的语气却给你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我昨天晚上把要塞里关押犯人的地方找了个遍，没想到你就这样换了衣服——加入海军了？”
你咳嗽一声，怂巴巴道：“罗西这里有认识的人，看样子没什么问题……呃，昨天其实我们也有努力找你来着，只不过森林里什么也看不到。”
“……笨蛋。”
罗像气不动你似的叹了口气，又捏了捏眉心，说：“你们两个没出事就行。”
他咬了一口手中热气腾腾的饭团，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上的海军制服，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罗“啧”了一声后压低帽檐。你听到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像是说给你听又像是不想让你听见：
“……还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