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本陪着罗西一同留在海军要塞，你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现在多了一个罗陪在你们两个的身边，那点担忧突然云销雨霁、一扫而空。

    不愧是船长，给人感觉就是可靠。

    你试图询问罗这件衣服原本的主人去了哪里，罗压了压海军的帽檐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放心吧，死不了”；你噎了一噎，最终还是决定不再去深究这件事。

    很明显罗对于海军的基地不会有什么归属感。昨天下午罗西带着你在要塞里四处走走逛逛，指着各处训练的方队告诉你这支队伍负责侦查、那支队伍负责突击，脸上的神情隐隐带着一丝怀念；而罗完全没有在要塞里闲逛的意思，只是双手抱胸地扫视着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海兵，身上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咳嗽一声，身子倚靠在他身侧的铁丝网上问他：“你有遇到夏奇他们吗？怎么样了？”

    “他们都不是旱鸭子，不会出什么大事。”罗说，“我让他们先回船上等着，我之后会带你们两个回来。”

    “旱鸭子”这三个字故意似的被他咬字重了些。他望了你一眼，说话间停顿了一下。

    你原本正老实低着头立正挨打准备受教育，注意到罗的停顿疑惑地抬起头来，与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掌对了个正着。你下意识偏过脖子躲了躲，反应过来后又乖乖停留在原地，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

    罗看着你的反应抬了抬眉，发间隐约传来他手指触碰的颤动，被他取下一枚小小的圆形绿色叶片。他随手一扔，那叶片便随着风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晃晃悠悠翩然而落。

    教育你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低沉的、独属于特拉法尔加罗的声音也浅浅淡淡随着风飘开：

    “——多少也让我省点心吧。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再次突然消失。”

    你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意识过来后，耳根骤然烧红了一片：“……狡猾。”故意说这种话来让你以后不要冲动行事，心思坏得很。

    罗似笑非笑的瞥了你一眼，悠闲道：“有用就行了。”

    你刚想要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你和罗循声望去，发现罗西正一脸无措地望着手上的橙子。

    大概是和霍尔刚刚训练完毕，罗西带着水果过来找你，结果看见罗一时激动，竟然把手里的橙子直直捏成了一滩果泥。新鲜的橙子汁水饱满，果汁顺着他的指节一滴滴流淌下来，留下湿漉粘腻的甜蜜痕迹。

    罗西懊恼地低低骂了一声什么，把手里变得一团糟的橙子随手扔到一边，指缝处的汁水依旧满溢而出。

    *2

    罗西南迪也老老实实被罗一顿教育，顶着一副高大的体型耷拉着脑袋，像只做错了事的金毛大狗狗。他再三保证绝不会再犯，罗看样子仍旧半信半疑，不过最终也放弃了似的没有再去计较。

    不过罗也坚定地拒绝了和霍尔一同用餐的提议，冷静地、客观地叙述着他并不相信海军，罗西已经是他唯一的特例了。罗西也明白罗的考量，并没有过多坚持。

    这应该就是你们在海军要塞内的最后一夜了。晚餐结束后，罗西送你到房间门前；你伸手刚拧开门把，却又被他突然喊住了名字。

    下一秒，他从背后俯身拥住了你。

    罗西高出你太多，俯身拥住你时仿佛能直接把你整个藏在他的怀抱中。你还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只能嗅到他身上薄荷叶与浅淡的烟草气息，以及透过海军制服传来的体温与心跳的声音。

    他的手臂把你的身体环抱住，而下颌就这样抵在了你的颈间，金色的发蹭得你的颈侧隐隐发痒。

    罗西沉默了许久，最终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你顿了顿想要转过身子，然而罗西实在是把你抱得结结实实。你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任他用这种姿势抱着，小声道：“……有什么好谢的，罗西？”

    “我知道海军都对你和罗做过些什么，是我太任性才让你们在这里留了这么久。”他低声道，手臂情不自禁般把你收得更紧些，“……抱歉。”

    你伸手搓了搓罗西的金发，安慰道：“……没关系的，因为是罗西先生，所以我和罗都不会在意。”

    罗西沉默了许久，低低“嗯”了一声。

    他知道你是因为他才同意留在海军要塞几天。然而，他却无法说出口他的那点卑劣的、隐秘的私心——

    ——他想要最后多和你独处几天。他知道你现在不属于他、也终将不属于他，所以血液里属于天龙人的那部分叫嚣着想要再最后靠近你一点，两天也好，两小时也好，哪怕多最后这几秒也足够。

    他从一开始就不全是因为过往的战友才希望多留几天的；他痛恨这样饮鸩止渴的自己，却又毫无办法。

    罗西南迪过了许久才平静下呼吸。他松开了你又替你整理好被压皱的领口，手掌指腹像是想要抚摸你的侧脸一般抬起、最终却只是轻轻替你别过了耳侧的碎发。

    他低垂着眼睫凝视你片刻，温声道：“……谢谢。明天见。”

    *3

    罗西南迪在道别后转身进入你隔壁的客房。

    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拧开门把走进自己的房间，开灯的一瞬间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罗正悠悠闲闲地坐在床沿上望着你，身上的海军制服纽扣解开了大半，松松垮垮地露出一大片黑色刺青与肌肉轮廓，原本凛然正气的海军制服硬是被他穿得侵略意味十足。

    “和罗西聊完了？”罗挑了挑眉，话语间带着点戏谑与调侃的意味。

    你咽了咽喉咙，从他状似无意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耸了耸肩坐到他身侧：“你又不是不知道罗西……我们出了点什么事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罗的眉头皱了皱，“嗯”了一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你也不知道罗这种聪明脑袋里一般都有些什么弯弯绕绕，撑着头坐在一边等他思考完，眼睛情不自禁地盯着制服下漏出的、凹凸起伏的腹肌上的纹身图案瞧。

    肩宽腰窄，看起来很好摸，也不知道罗是怎么从当初那个瘦兮兮的小鬼长成现在这样的。

    “…………”

    气氛忽然停滞了一瞬间。你眨眨眼，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没忍住上了手，手掌作恶地在他腰侧捏了一把。腰际本就敏感，原本还端坐着的罗身子突然僵硬了片刻，紧接着猛地伸手握住了你的手腕。

    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与心跳，“……不要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你顿了顿，试图提出要求，“是这样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摸过男人的腹肌……”上辈子也没有。

    罗被你噎了一噎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恨铁不成钢似的开口：“……笨蛋吗你。不许。”

    你：“就一下。”

    罗：“不要。”

    你沉默片刻，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

    场面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小孩子打架似的。一开始只是想试试手感如何、后来看罗别扭抗拒的模样忽然觉得还……怪有意思的，不知不觉就和他闹在了一起。

    直到最后海军制服的纽扣几乎在打闹间全部散开，罗才索性把你的两只手都牢牢钳住。一向冷静而理智的他少见地有些失态，几乎是咬牙切齿般扬起了唇角，“……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哈？”

    你愣了愣，双手试图挣了挣发现纹丝不动。之前□□二把手当久了、以为自己能力还算可以，现在才猛然想起来，你的水平距离罗还差上好大一截，以前是，现在也是。

    ……好像玩脱了。

    你迟疑片刻，试探着开口：“……我现在说我知道错了还来得及吗？”

    罗被你气笑了：“你说呢？”

    他扣着你的双手压到床上，俯身压下呼吸凌乱的一吻。

    *4

    罗独自一人的时候智商200，和你或者路飞基德这种笨蛋在一起的时候智商时常骤降成0。

    ……可能也不止是0。明明怎么看也不会和你互相小孩子似的打闹，然而被你强迫拉着闹了这么一通后，输得彻底的依旧是你。

    罗昨天后来也没有和你发生什么过火的事情，只是那个吻凌乱而强硬，带着毋庸置疑的掠夺意味，甚至还威胁又暧昧地在你的唇上留下浅浅的齿痕。见你认怂以后，他才气不动似的松开了你，又忽然心情好转一般低低笑了几声。

    罗在你房间里过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你和罗西被霍尔送出要塞后，他才换了衣服先行离开，并没有让海军这里得知他的身份。

    霍尔看着罗西的视线复杂异常，似乎好几次挽留的话语就在嘴边，最终又被他咽下。直到你和罗西道别转身后，他才再一次喊住了你们，喉结吞咽着声音都发了哑：

    “罗西中校……您真的不考虑回海军了吗？”

    罗西看着他隐约泛红的眼眶摇了摇头，又笑咪咪地朝他挥了挥手：“再见了，霍尔。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海军。”

    霍尔哽住了声音，最终深深朝着你们的方向鞠了一躬，“……抱歉。”

    …………………

    两天后，阿拉巴斯坦雨宴。

    桌面上摆着名贵的雪茄与玉石的摆件，正中央处摊着两张照片。克洛克达尔咬着雪茄漫不经心地垂眸举起其中一张凝视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低笑了一声，金钩抚摸一般描摹其上少女的面庞，锋利的尖端却依旧在照片上留下了浅浅的划痕。

    照片上的人身上穿着海军的制服看向前方，那双眼睛不似海水浸泡后的那般混浊而令人作呕，依旧像以前一样亮得惊人。而画面的衣角处露出了另一个人的手指，指节处刺着黑色的字母，并没有办法看清全貌，不过作为线索也足够了。

    那张他曾经试图封锁在记忆里、却依旧时不时出来惹得他心烦意乱的脸，现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新的通缉令还没有做出来，只是海军那边已经知道了他和多弗朗明哥正在找这个人，赶忙把她的照片消息送了过来。目前她已经是红心海贼团的人，并且跟着别人在海军要塞里大闹了一通、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会真的以为他相信她死了吧。

    海军的人说没能拦住他们，不过按照路线来看，红心海贼团搜集完磁场以后的下一座岛屿会是贝伦岛。多弗朗明哥那边还没动静，不过应该也已经准备起身了。

    他大概也要抽时间出去一趟了。

    克洛克达尔悠悠吐出一口烟气，金色的瞳晦暗不明地凝视着照片上她的耳垂。那枚白皙柔软的圆球处早已刮上了新的装饰，两枚毫无品味的金色圆环沉甸甸地挂着。

    克洛克的金钩终于戳破了薄薄的纸张，在少女的脸颊一侧留下一个突兀的破损。

    他低低笑了一声，语气说不上是怀念还是嘲讽，只是慢悠悠的令人无端发寒：

    “这么久过去了，做事还是不够干净啊。”

    装死都没办法装得彻底干脆，索性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消失，让他和多弗朗明哥永远也见不到，只在偶尔想起的间隙里恨得百转千回、缠绵悱恻。

    现在这样再次出现，不过去和她叙叙旧都显得有些不太尊重了。

    克洛克达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手将那张照片化为干燥的粉末，吩咐下去准备出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