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克洛克达尔“啧”了一声后松开了你，那块被他狠狠掐住的皮肤也因为重新充血而隐隐作痛。

    他的神情说不上喜也说不上怒，甚至连一丝看穿你目的后的嘲讽也没有；你知道他一瞬间就能明白你这番话的用意所在，可他此刻的、堪称平静的反应却依旧让你坐立难安。

    他抬起眼睫望了你一眼，道：“胆子不小。”

    “出于我自己的立场，我也的确不会让你跟着多弗朗明哥回堂吉诃德。”克洛克随手拿起桌上的红酒倒进他面前的高脚玻璃杯中，酒液冲入时卷起一阵殷红色的、粘稠的漩涡。

    “——不过，你特地上钩来和我提出请求，”他说，“是还想和我提条件？”

    你愣了愣。你就连主动送上门这件事都没能瞒过克洛克？

    “你现在还有资格和谁提条件？”他叼着雪茄漫不经心地开口，握着酒杯摇晃的手指上反射出他宝石戒指的光芒，冰凉而夺目。他像是并不在乎你要和他狡辩什么，也并不想说服你什么，只不过把这样的事实摆在了还在痴心妄想的你的面前：

    “无论是我还是多弗朗明哥，抓到你都是早晚的事。”他说，“你能用什么来谈条件？此后再也不逃？”

    “逃”的尾音微微上扬，你终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情绪的波澜，虽然是在嘲讽你。

    “我很好奇，”他低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那个特拉法尔加、还有多弗朗明哥的兄弟——他们知道你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吗？还是他们不介意？”

    你沉默了片刻，并没有想去和他辩驳些什么。半晌后，你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头紧紧凝视他的双眼。

    “我还知道一些您不知道的东西。”你说，

    “——我知道未来。”

    克洛克达尔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应，仅仅是用手指摩挲了一番酒杯的杯壁。你也没在意，只是继续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摆上桌，只求能够打动他一瞬：

    “你知道我可以通过回溯做出更好的选择，但其实我知道更远的、更久以后的局势。”你补充了一句，“……除了和我自己有关的事，和太琐碎的事。”

    “我知道你的理想乡什么时候会完成，我知道阿拉巴斯坦的人民什么时候开始对国王有异心，”你咬咬牙，为了增加可信度继续道，“我甚至还知道你会被谁打败，之后又会干些什么——”

    “证据就是，古代兵器冥王。”

    冥王，理想乡计划的真实目标，只有克洛克达尔知晓——包括你和巴洛克工作社其他干部在内，他从未透露过有关冥王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克洛克达尔周围的气压终于陡然低沉了下来。他金色的瞳骤然染上几分沙漠皇帝的狠戾与威吓，仿佛与平常无异的轻飘飘的一瞥，却已经让你腿脚发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你不知道克洛克在这几分钟内究竟都思考了些什么，只听到半晌后他不置可否的一声回答，

    “你还真是喜欢那个小鬼。”

    *2

    克洛克一直都清楚地明白你想提出的条件是什么——无非就是帮红心海贼团从多弗朗明哥手下逃出去。

    你不知道克洛克究竟有没有相信你刚才的话，只看见他突然站起了身、又踱步到你的身后，随手接过手下递上的毛毯替你披上。中间他和手下吩咐了几句什么，又让他退下了。

    “是因为他对你好些？还是因为他能让你安稳度日？”他挑了挑眉，伸手替你把毛毯在身前拢好。

    这样的对话有些眼熟，你姑且当作是老沙又一次越想越气在你面前阴阳罗，装傻着沉默不语；而克洛克却不以为意地低低笑了声，咬着雪茄略显恶质地继续开口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你也未必喜欢的就是特拉法尔加——你只是喜欢一个对你温柔、能让你安稳度日的人罢了。或者说，这个人是不是特拉法尔加也无所谓。”

    你没明白克洛克达尔想表达什么。他顿了顿似在回忆，接着不经意般提起了红心海贼团的另一个成员：

    “如果先对你告白的是船上的其他家伙、例如那个多弗朗明哥的兄弟——”

    “——你真的肯定你一定会拒绝他？如果是他先和你告白，你会因为特拉法尔加而拒绝他吗？”

    你愣怔了片刻，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过罗西南迪的温和笑颜，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克洛克达尔也并不急于要听你的回答，只是长长吐出一口烟气、又在你背后扶上你的肩。他看见你的反应后俯下身子，堪称亲昵地蛊惑低语：

    “我猜就是这样。你更青睐于明确地告诉你他的态度的人，而不是从一开始心里就有了喜欢的人选。既然如此，我倒也不介意配合你一下。”

    他的发依稀蹭过你的耳侧。他侧过头用手指夹下嘴里叼着的雪茄，嗓音低沉沙哑，一字一顿带着谋划般的从容不迫，又仿佛咬牙切齿一般要将你彻底撕碎：

    “——我爱你。”

    你嗅到雪茄浅浅的苦辛香气。你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条过于突然的消息，而克洛克达尔也并不打算给你机会，步步紧逼般附在你的耳侧一声声低语：

    “我以为你明白，不过看样子傻得可以。你以为，光你的果实能力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

    *3

    这是克洛克达尔的阴谋。

    外力不行，就用欺骗。或许克洛克本不屑于这种手段，只不过他此刻突然意识到了用情感手段对你有奇效，所以他不惜编出这样一句谎话来骗你，并说得以假乱真、缠绵悱恻，仿佛他真的能从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中分出一点属于你的爱意。

    ——甚至你真的有一刻相信了他的话。

    你的身体僵硬了片刻，错愕地回过头，试图从他面上读出些说谎的迹象来。克洛克只是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你，面上的笑容依旧带着点戏谑与嘲讽，然而瞳中却燃烧着某些难以言喻的热量，毫不遮掩地展露在你的眼前，仿若掠夺的野兽与猛禽。

    或许他是在演戏，他是在骗你——然而这句话的确不全是假的。他确实对你存在爱意，或许有利用，或许有占有，但爱意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只不过把他自身所不屑的爱意，展露给你了一角。

    你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看样子我猜得没错，”他低声道，距你太近几乎与你气息相融，“只要你意识到有一点真心，你在想背叛的时候就会犹豫一下。”

    “真可惜，”他状似遗憾地摇摇头，勾起了唇角恶劣地哂笑一声，“早知道你吃这套，我会让你出不去阿拉巴斯坦。”

    “不够的话，我还能再说一遍。你还需要听吗？”

    他低垂着眸子开口，俯身半是蛊惑半是强迫似的就要压上你的唇。就在他按着你的肩即将与你双唇相触时，墙壁上挂着的钟突然整点报时了起来。

    克洛克达尔身体顿了顿，转过身瞥了一眼从钟表下方反复冒出头的布谷鸟与时钟指针，继而松开了你。

    他起身披好外套像是打算离开，又漫不经意地低垂着眼睛擦拭了一下他的金钩。他并没有再回过头看你，只是背着身子开口道：

    “你的条件我接受了。”他推开了餐馆的大门，身体周围扬起了漫天的黄沙。风掀开他外套的一角，露出被西装背心包裹的、精瘦的腰部曲线，“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我相信你。”

    “我帮了你，你最好不要再做那个毁约的人。”

    *4

    餐馆的门随着他的离去吱呀一声关下。你试图跟上去看看他去干些什么，然而被海镂石控制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力气，光是站起身都腿软得不行。等你费劲气喘吁吁地打开餐馆大门时，门口早就没了克洛克达尔的身影。

    鸟笼仍然切割着头顶的天空。夜晚时候居民们都回了家，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声，安静得与此刻风雨欲来的气氛格格不入。门口看守的冯克雷拦住了你进一步迈出步子的动作，摇了摇头开口，语气遗憾却又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决意味：

    “Easter酱，你不能出去。”

    大概是看你的样子有些凄惨，他又面色纠结地补充道，

    “不过你要是想找人聊聊天，我可以就在这里陪你？不过不可以乱走哦Easter酱～”

    你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目前的状况是否算你与克洛克达尔交涉成功。比起回小黑屋自己一个人瞎想，你还是选择就在这里和小冯聊聊，索性就把毛毯往身下一铺席地而坐。

    小冯倒是闲不住，在你面前一边聊一边伸手踢腿地跳起了芭蕾。

    “Miss All Sunday呢？”你随手揪了腿边的一片草叶，“她没一起来吗？”

    小冯一个漂亮的旋转，可惜腿毛实在过于抢眼：“她留在阿拉巴斯坦了。毕竟这次巴洛克工作社派了这么多人出来，总需要还有人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或许论情报收集能力来说，把罗宾带过来抓你才是最佳选择。只不过可能是克洛克达尔看罗宾和你关系好、担心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这才索性都没把她带过来。

    也确实，若是罗宾也来了的话，或许你就可以求她帮帮忙了——至少和她商量商量，让她帮你想想一起逃出去的方法。

    你低着头把手里的草叶打成结，叶片里渗出的绿色汁水在你指尖留下黏糊糊的潮意：“Mr 2，你觉得我回去以后还能再逃得出来吗？”

    冯克雷的脚步一顿。他面色纠结地思索了一下，又挠了挠脑袋上的白色小绒球，表情因为脸上的油彩而滑稽异常。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眉头紧锁，斩钉截铁地开口道：“会死吧。”

    “……也不一定。”他叹了口气，安慰你道。

    “像Easter酱这样的情况，BOSS一般直接派人去杀了。”他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过你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至少BOSS对你还是有点宽容的。应该最多把你砍手砍脚关起来就行了吧，你别害怕。”

    你：“…………”

    你：“谢谢你的安慰啊小冯，我心里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