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和罗西之前送你的那枚新戒指最终也没能留得下来。你本以为克洛克达尔不在意这么一个算得上首饰的武器——毕竟之前从堂吉诃德带出来的他也没有在意过。

    大概是他了解他们在你心里的地位，因此想斩断你落在红心海贼团里的最后一点心思，斩草除根。

    在你抵达阿拉巴斯坦的第二天早上，罗宾便敲响了你的房门。她轻飘飘地坐在了你的床侧，继而优雅地交叠双腿；罗宾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面色，开口道：“社长让我把你现在的戒指收回来。”

    你像是还没清醒似的愣了愣，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又疲惫地顺了顺睡了一夜乱糟糟的发。你坐在罗宾面前沉默着发了一会儿呆，继而干脆利落地褪下手指上的戒指递给她。

    罗宾接过来攥在掌心，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更舍不得一些。”

    你耸了耸肩，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说：“人都不在一起了，留着这个也没什么用啦。”

    罗宾不置可否，只是将那枚戒指收好后又伸手探了探你的额头。确定你的身体确实无恙后，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能这么想倒也不错。一会儿我等你一起吃早饭，我替你煮了咖啡。”

    你停顿了下答应了。

    回到了阿拉巴斯坦以后，你又仿佛变成了当初那个克洛克达尔身边的副手，跟着他四处交涉筹谋。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段时间你没了读档戒指，克洛克也许久没让你再读档过。你仅仅是跟在他身侧充当一个普通的助手，而非其他。

    除此以外，他似乎把你管得也更紧了些。像以前那样出个外勤去做任务基本上不可能；无论是晚宴、会议、亦或是战场，你几乎都时刻不离地被他绑定在身边，理由是“以防万一”。

    看得真紧啊。

    也有不明真相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在某次和阿拉巴斯坦的大臣一同用餐后，那位大臣上下打量了你们两个一番后，又善意地哈哈大笑了两声，调侃道：“自从副手小姐回来以后，和克洛克先生的感情看起来更好了呢。整天都在一起，就像我当初和我夫人一样。”

    这要是以前，你估计会瑟瑟发抖然后尴尬地撇清关系，顺便担心一下克洛克会不会听了不高兴把这大臣给嗦干了；不过，现在你也无所谓了。你甚至没打算抬头看看克洛克的反应，只是专心致志的把盘中的沙漠特产虾类剥去外壳、露出内里饱满鲜弹的虾肉来。

    克洛克达尔的表情说不上喜怒，只是低垂着眼睫兴质缺缺地敷衍道：“您说笑了。”

    大臣大概以为你们两个都是不善于外露感情的人，低笑两声以后继续说笑了一句：“若是日后结为连理，记得邀请我来为你们送上一份礼物。”

    “……”

    你的手上一个用力不稳，把盘中的虾切成了两截。

    *2

    那位大臣并不是特例。

    要是说以前阿拉巴斯坦的人只是隐约有把你和克洛克达尔凑一起的迹象、姑且算是某种八卦心理；然而现在克洛克达尔的态度，几乎明晃晃地告诉了民众：你就是他的情人。

    他自己以前还说阿拉巴斯坦的人品味真差来着。

    虽然如此，克洛克仍旧没有直白回复过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只会照常把你带在他的身边，顶着其他人暧昧的目光替你把餐盘里的食物切割成适合入口的大小，亦或是漫不在乎地以你为借口、拒绝其他女性共舞的邀约。

    以至于巴洛克内部人员都有几分视你为社长夫人的意思。以前你们是同事关系，现在你仿佛也成了他们的老板，就连你桌上的绿植都有人帮着浇水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对于你现在这副躺平摆烂的样子，克洛克达尔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你当初在他手下工作时勤勤恳恳战战兢兢，现在就像个死鱼似的想着大不了也就被他扔海里变成溺尸，差别实在大得很。

    更不用提对他的态度也比以前放肆了些。

    要是说当初在船上时，克洛克还有几分体谅你是个刚被强取豪夺的良家妇女，那这么久下来一直保持波澜不惊你也是没想到的。不过，你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就是了——例如当众给他难堪这类，那你就真的是找死了。

    这么想想，你还是挺怂的。

    你其实有点好奇克洛克现在对你的态度。他爱的是什么，是一个好用的下属吗？但你现在基本没再读过档了；还是说当初胆小怕死的模样让他觉得有趣？不过现在你也早不是以前的你了。

    你看不透这一点，不过克洛克依旧时常与你共赴天明。有时候回来时他身上仍旧带着点民众面前战斗时苦肉计似的血淋淋的伤口，对于他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让你的手掌触及到绷带下湿润、而因为人体组织的暴露而并不光滑的软烂伤口时，依旧在情爱之中分出一丝心悸来。

    克洛克达尔却只会因为你面上一闪而过的神色——是惊吓而是紧张，你自己也并不清楚——而低笑出声，俯身带着情事时的热意在你耳边嘲讽：

    “胆小鬼。”

    亦或是有时你们回去已是凌晨，距离日出破晓也不过短短的几小时休息时间。哪怕第二天早上还有会议需要召开、时间紧迫，他依旧不由分说地用手掌错入你的发、继而压下呼吸粗重的亲吻。

    你一开始还像个疲惫社畜似的、试图和他交流一些“我累了”“这次算我欠你的”这类的话；发现起了反作用后反而也气从心来，想着那就谁也别睡算了、报复性地仰颈在他脖颈上留下殷红色的点点斑驳。

    不过克洛克达尔简直就像不需要睡觉似的，第二天依旧能神采奕奕风平浪静地出门去开会，拉着一个半死不活强撑精神的你。

    *3

    克洛克达尔混迹于阿拉巴斯坦上层，又加上雨宴赌场老板和王下七武海的身份，各类晚宴舞会的邀请可谓是层出不穷。

    与之相应的，你的营业次数也被迫跟着水涨船高。

    一开始与他在舞会上共舞，你仍旧浑身不自在。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几年前的那天夜晚，他在舞会上与你漫长地跳了一曲又一曲，舞裙的旋转、水晶灯的光点，都将你的视线模糊得看不清晰，记忆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他身上的薄荷香水味道、他胸口的体温、以及那个紧紧贴在你后腰的金钩的触感。

    亦或是休息室里的那副苍翠欲滴的耳钉，被他强硬地、鲜血淋漓地刺入你的耳垂。

    你重新与他共舞时也依旧略显僵硬，仿佛前几天的云淡风轻的表象再次被他撕碎，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不知所措的副手；而克洛克却没在意你屡屡出错的舞步，只不过瞧着你的模样勾了勾唇，又随意地挽着你的手一同旋转在舞池的中央。

    不过这种事情多了几次，你倒也习惯了。无论是和他贴近的身体、还是他搭在你后腰的锋利金钩，你都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不知所措，只是糊弄似的敷衍地陪他起舞，脚步熟练地与他一同踏在节奏之中。一曲舞毕，在与他一同颔首笑着迎接宾客们的欢呼掌声，仿佛你们之间真的情深似海。

    你都觉得你这个副手现在当得无懈可击，堪称完美。

    舞会的礼服一般都是罗宾替你挑选的。罗宾的眼光一向好得不像话，礼服不仅贴合你的身材、首饰的搭配也优雅正式得恰到好处，你曾多次感概自己要是能有罗宾这样的穿搭能力就好了。

    只不过，这次的礼服略微有些……喧宾夺主了些。也的确是美丽而合身，带着沙漠国度特有的鲜艳而火热的风情；然而你总觉得你穿着像是要砸主人的场子似的，一副要吸引全场人视线的架势。

    你疑惑地望向了罗宾，罗宾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动手替你披上厚实柔软的毛皮披肩。她说：“这是克洛克先生的要求。”

    行吧，老板说的都是对的。

    罗宾停顿了一下，突然间扶住了你的肩、又把你转向了她的方向。她青蓝色的眼瞳凝视着你，一字一顿、温柔而坚定地开口：

    “你和我不一样。”

    你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口和你说了这些；罗宾却没有让你打断她，只是继续道：

    “你不是什么恶魔之子。你不需要被任何人、任何东西束缚。你不需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受制于任何人。”

    你似乎隐约从罗宾的话里意识到了某些事情即将发生。她像是已经不能与你透露更多，只是轻轻放开了你，说：

    “你是属于大海的。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就够了，不要强迫自己。”

    *4

    晚上的宴会在一片楼顶之上。

    沙漠的夜晚格外寒冷，因此楼顶上的角落里时常架着一座火堆，火蛇缱绻舔舐着铁架中的木炭，火光映得四周一片暖黄，反倒给这场晚宴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你搭着克洛克达尔的手掌、拎着礼服的裙摆同他一同踏上通往楼顶的楼梯。老实说，他鲜少有这样体贴到如此地步的时刻，不过想到现在你们也算开始营业了，你估计他是想在宾客面前进一步塑造他好男人的形象。

    楼顶上已经有了不少宾客，注意到你们的到来纷纷投来视线，继而又热情地微笑着夸赞你们当真般配。

    你对这样的场面早已习惯，笑着点头算作回复。

    本也是一场没什么特别的宴会。只不过这次与克洛克达尔共舞之时，他的舞步却一改之前的风格，突然大刀阔斧地随性起来，步伐激烈而迅速。你一开始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不明所以地向他投去试探的眼神；克洛克却没有和你解释的意思，只是勾了勾唇角，继续逼迫你一同与他跳下去。

    你咬了咬牙，不得不竭尽全力跟上他的脚步。裙摆随着动作翻飞交叠，在火光明暗下映得仿佛随之一同熊熊灼烧；而你与克洛克一同随着乐曲的节拍旋转，仿若即将不到力竭不肯罢休般缠绵悱恻。

    一曲舞毕，你累得恨不能停下来扶着桌子喘气；克洛克却没有给你休息的机会，绾过了你耳侧的鬓发，又随着动作俯身毋庸置疑般落下炽热的、干燥的一吻。

    你的脑袋一片空白。

    身后的宾客却像是久等一般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掌声。你先前与克洛克在人前表现得关系暧昧，却从未直言；而此刻，克洛克达尔却明明白白地向众人昭示了他与你的关系，他对你的情热，对你的欲望。

    你真的成为了克洛克达尔的情人，窃国罪人的爱侣。

    你张了张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被耳边骤然响起的爆炸声吸引了注意。你抬起头，漫天烟火在阿拉巴斯坦的上空炸裂，仿若流星般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亮若白昼。

    宾客们举起酒杯，抬头赞叹着烟花的绚烂。克洛克并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低头凝视着你，又牵起你的掌心将某个微凉的戒指沿着你的无名指推入指根。

    你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问他：“………烟火里有跳舞粉？”

    漫天烟火在他的下颌线条处落下光怪陆离的投影。克洛克达尔站在背光之处，你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只能看见他依旧锋利的、金色的瞳，像是黑夜里熠熠生辉的名贵宝石。空气中传来你熟悉的、草木般的涩苦气味，很明显这场烟火之中也掺杂着他狠毒的勃勃野心。

    克洛克达尔低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我可不是什么天真的小鬼。”

    你沉默着没有回答。空气里已经隐约感觉得到潮湿的水汽，不出多时王都周围本就久陷干旱的城市将雪上加霜；而不明情况的宾客们却只仍旧真心地祝福着你们，将即将来临的大雨视作你们宣布关系的一个好兆头。

    他伸手揽住你的肩将你揽入怀中。你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焰火，手指下意识摸索着新得到的戒指；戒指恰好贴合你的指围，指环处光滑而平整。

    没有毒针，没有机关。

    这就是个普通的戒指罢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