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军那边把你们关押进了船舱里的囚室。

    不过虽然说是囚室，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森脏乱，甚至可以说只是在一间房间的外侧多加了几根栏杆罢了。你拍了拍囚室里简单的床铺，可以看出床单都是新换的，没什么灰尘——不知道是海军的人道主义、还是战国的特别照顾。

    罗西看你坐在床上思索，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替你披上，又拉了椅子坐在你的对面。之前为了模仿明哥，他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件西装，现在看样子不太合身，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紧绷着几乎快被鼓鼓囊囊的胸脯撑坏。

    “没关系的，”他安慰你道，“战国先生和鹤中将都来了，这里不会出问题的。”

    你点了点头，倒是真感觉到了有些冷，伸手把罗西披给你的大衣拢紧了些。他们解决明哥和老沙自然不会有问题，暂且不提鹤对多弗的克制，从利益角度出发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你和海军总部杠上；只是，罗那边你实在是放心不下。

    战国和鹤抵达岛上的时候还是早晨，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囚室里光线昏暗，又被海兵打开了头顶的电灯。战国径直打开了门，在囚室栏杆外侧的椅子上坐下，活动了下紧绷的肩膀和脊背。

    “行了，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他板着脸看了你们一眼，然而视线触及到一脸愧疚低落的罗西时终究还是没忍得住，咳嗽了声又重重叹了口气，“问完之后换我审问你们。”

    你不知道战国对你的看法，欲言又止地从床上站起了身来，不清楚你能不能也开口问问题；战国瞥了你一眼，点了点头：“你也一样。我们见过，我记得你。”

    应该是几年前那次七武海会议、你被人发现是铂铅病的时候。不过，按照战国的敏锐度，或许他也早就明白了你和罗西之间的关系。

    你深吸一口气，问道：“红心海贼团……怎么样了？”

    战国顿了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打了个哈欠：“——这座岛上有红心海贼团吗？只有两个捣乱的七武海罢了。”

    意思是罗他们被海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现在应该离开了这座岛。

    你总算放下了心来，整个人又松松垮垮地坐回了床上。罗西抬起头来看了你一眼，继而又重新望向战国：“……手术果实是我偷的，和她没有关系，能不能放过她？”

    你刚刚才在床上坐好，被罗西的真诚吓得又蹭地跳了起来，赶紧挡在了他跟前抢着开口：“……元帅你不要听罗西瞎说，手术果实是明哥逼他的，我们两个都是被明哥逼的。”

    战国刚才明显也被罗西的诚实震惊了一瞬，听到你的话才稍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是，但现在他是七武海了，以前的事不好追究。”

    你现在是不敢坐在床上休息了，索性就这样站在了罗西的旁边，等着战国接下来的讯问。

    *2

    一开始的五分钟，战国先生大概是以“养父”的身份和你们对话；等之后进入他对你们的审讯阶段以后，他便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静的海军元帅。

    他问了许多棘手的问题，关于红心海贼团、关于堂吉诃德、关于巴洛克。老实说，红心海贼团的事情你和罗西不可能透露太多，而明哥和老沙都是主角该收拾的BOSS、你也不确定你能不能现在就全捅出来；到最后，你们半真半假地答了一堆，也不知道战国对这种结果满不满意。

    问完以后，战国关闭了录音的电话虫。伴随着一声叹息，他终于彻底卸下了海军的重担，掏出一袋仙贝来嚼得嘎吱作响，骂得吹胡子瞪眼：“多少年了电话都不打！一打电话就是闯这么大祸！！”

    罗西挨打立正，低着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战国究竟对他还是心软了，“啧”了一声后又丢出一袋未开封的仙贝塞给了你们，道：“算了，以前的事再追究也没意思。你们记得自己刚才说的，回海军以后罗西是任务完成以后的卧底，你就是罗西救出来的海贼，明白了吗？”

    这是完全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你愣了愣，没想到战国竟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而他还在继续恨铁不成钢地告诉你们他的安排，例如回去之前你们还是得在囚室待着、回去以后海军会开会再安排你们云云。

    等说话这些以后，他像是累着了似的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把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沉默了片刻，最后抬起头来凝视着罗西开口：“罗西。”

    “……是。”罗西愣了愣，站姿端正地和战国对上视线。

    战国看着他的视线柔和了些，声音带着些许安抚和难以忽视的疲惫意味。“我没有怪过你，罗西，从来没有。”他说，“我知道你比谁都善良。这几年辛苦了。”

    罗西咬了咬牙低下了头，闷着声音并没有答出其他的话来：“……是！”

    *3

    等再次踏上马林梵多的陆地时，你只感觉恍如隔世。你也未曾想到，你在海贼王世界生活的这些年里竟然换了这么多次阵营，现在甚至还有了海军编制。

    只是不知道罗那边怎么样了——不过，按照他的能力，想必他很快就能发现你和罗西的去向，到时候提前来当个七武海也说不定。

    在战国和鹤的运作下，你和罗西并没有被关押多久，很快就换了个崭新的身份。罗西甚至在官复原职的基础上还升了一级，目前的职级是海军上校；不过似乎暂时不了解你的能力情况，索性按照你以前的主要工作来安排，让你继续给罗西当个副手。

    那也不错，听起来活就很少。

    鹤中将在那之后也请你喝了喝茶——真的只是喝茶罢了。她并没有问你任何敏感的话题，只是慢悠悠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你一起晒了晒太阳，告诉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她聊聊。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累，”她摩挲了一下杯子的边缘，轻轻吹开飘浮在表面的茶叶，“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没必要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了。”

    你被热茶和太阳暖了身子，忍不住感概鹤女士高超的御下之道，要是你刚穿越进来就当了她的员工、你肯定跑都不跑留在海军升职加薪。

    罗西刚刚当回海军时还有些不适应，穿着海军的制服坐在办公桌前不知所措；当他看见你进来给他倒了杯咖啡时更是吓了一大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似的窜到你面前把文件和咖啡一把接过，红着脸结巴着让你以后不用这么做。

    你耸了耸肩，好笑道：“没事，这我擅长。”

    罗西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处红红白白，面色十分精彩。过了半晌，他突然开口，压低了声音：“……抱歉。我明明知道你和罗好不容易才重聚……”

    你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别想这些了，罗西，”你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解决方法。要是当时不是我而是罗在场，他也绝对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海军。”

    更何况，现在你们三个都还活着。总有一天还会团聚。

    罗西欲言又止地看着你半响。他似乎还想和你问些什么，然而最后却只是憋得满脸通红低低地嘟囔了一些你都听不清的话；你凑近了些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结果吓得他连忙后退一步，又踩住了海军大衣的下摆狠狠摔了一跤。

    “……………”

    你看了眼罗西外套上的鞋印，按下圆珠笔在记事本上记录下你跟的新上司的工作要点：“……办公室得多准备几套干净的制服。”

    罗西心虚地揉了揉鼻尖，并没有出声。他拍了拍灰站起身来，又随手脱下海军外套放在了一边，不太习惯地整理了一下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口。

    他看着你写完，才酝酿着开口：“……你还不认识海军这边的食堂吧？我中午带你一起去？”

    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上罗西小心翼翼询问的表情。他温暖而透彻的红色眼瞳透露出某种复杂的、期待的神色，喉结都紧张得上下吞咽。

    “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也爱她？”

    你把这段不合时宜的回忆赶出了脑海，然而终究还是没办法表现得一如往常。

    罗西看出了你一瞬间的犹豫和沉默，原本小心而期待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他低垂着眼睫呼吸有一瞬间的粗重，咬着牙逼迫自己再抬头时露出一副无事发生的笑容来。

    “是不是鹤中将之前已经带你去看过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想去认识认识新的人也可以，正好我这边还有些事吃饭可能比较晚。”

    你看着他慌乱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摇了摇头把明哥的话抛在了脑后。要是真的因为他那句真假未知的的话影响了你和罗西的关系，那才是正中他的下怀。

    “没有。”你转身出门时朝他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不要乱想了罗西。午餐时见。”

    罗西愣了愣，停在原地盯着你在他面前把门带上。过了几秒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弯下身子，双手捂住一瞬间涨得通红的脸。

    “……我也太糟糕了吧。”

    他低声地厌弃着卑鄙的自己，在手掌间留下滚烫的、颤抖的吐息。

    *4

    老实说，当罗西的副手比当明哥或者老沙的副手可清闲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担惊受怕。

    更何况罗西对你从小照顾到大，别说是让你当他的副手了，他恨不得让你坐他的办公室、他去帮你端茶倒水送文件。你忍不住提醒了他好多次，说他这样子根本没办法在海军中立威；罗西也只是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一笑，告诉你他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哪里是休息，你快变成度假了。

    直到后来海军总部的人看你们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有人悄悄调侃罗西是不是“看上你那个小副手”时，罗西才僵硬地愣怔许久，压低了声音斥责他“不要乱说”。那以后，他总算是有了点身为你的上级的样子，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在回归海军以后，你和罗西的通缉令迅速地从红心海贼团之后撤了下去。你把报纸递给了罗西，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样子罗应该就知道我们在海军这里了。应该不会再担心了。”

    罗西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一不留神把报纸的边缘揪得起了皱。

    在海军里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海军的任务也终于重新派到了罗西头上。你跟着罗西出了几次外勤，见识可怕的王下七武海久了、再看其他凶神恶煞的海贼都觉得和蔼可亲了不少，收拾起来基本上毫无波澜。

    “这样下去，罗西你很快说不定又要升职了。”你笑着调侃他。

    罗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伸手替你拭去面颊上的血迹，道：“我觉得你更危险，被海军发现了实力以后说不定很快就当不成我的副手了，得自己去带兵了。”

    想想就累。你哆嗦了一下，暗自决定下次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你还是别随便出手了。

    你和罗西这样空降的组合很快就在海军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有不少人带着善意的微笑特地来结识你们两个。

    甚至偶尔也会有海军小姑娘悄悄来刺探你和罗西的关系；当你哭笑不得地解释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时，她们欢呼雀跃了许久，又留下了许多甜品和几封小小的情书，拜托你一定要交给罗西。

    你交是真的交了，不过罗西看起来表情相当复杂。他在桌上一封封写着礼貌的回绝语，又看看你桌上摆着的甜品，嘀咕着说你想要的话他也可以给你买。

    “我不用那么多啦。”你调侃他，“最难消受美人恩嘛。”

    罗西看着你离开办公室的背影，继续低头在浅粉色的信笺上写下“抱歉”两个字。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明明给你的信都被我挡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