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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下雪了？”闻逸张开手，纷纷的雨雪落进他的掌心。
他向摄影组看去，莫栗正一脸专注地在和工作人员交涉，时不时点点头。
他快步走向导演，“下雪了，继续拍摄没关系吗？”
导演堆起笑：“没关系的，您放心，这长照山经年积雪，下雪很常见的。”
见闻逸有些担心，他眼珠一转，“闻总，这样，要不您先回民宿？”
闻逸轻摇头：“不必了。”
吕怡心裹着一层袄子，面色极差，助理在一旁小声劝慰。
高飞反倒像个无事人一样，时不时朝摄影组的方向看去。
莫栗皱眉，催促场务：“下小雪了，我们的动作得快些。”
导演呵呵抚掌：“下雪才符合我们剧情的背景啊......”
众人加快动作，男女主终于顺利开始拍摄。
莫栗紧盯画面，两根修长的手指突然递过来一根皮筋。
莫栗：？
她抬头看向闻逸，接过皮筋，将落在颈边的发丝挽起，“你哪来的？”
闻逸摊手：“你的啊，就放在公厅的桌上，我......我顺手给你带来了。”
“谢谢。”莫栗微微点头，轻咬住下唇。
闻逸撇开头，目光却小心地落在她的身上，“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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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越发大了。
莫栗抓住满场到处窜的导演：“王导，不能再拍下去了，我们......”
她话音未落，现场传来一声尖叫：
“啊——”
莫栗立刻放开导演，朝那里冲过去。
导演步子未动，看着朝他匆忙跑来的助理，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王导，大事不好了，高飞......咳咳，高飞的马惊了。”
“为什么会突然马惊？”
“不、不知道。”
王导怒吼：“怎么做事的一天天的！”
他张望了一下，“算了算了，去看看。”
还没等他迈出步子，手臂被人抓住：
“莫栗呢？”闻逸刚刚听闻剧组这里出事了，赶过来，环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王导：“她、她去高飞那里了。”
闻逸闻言拔腿就往骚乱的人群走，王导一把拉住他：“哎哎，闻总，您别去，那里危险。”
闻逸甩开他的手，不发一言向前小跑。
王导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暗骂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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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救命！”吕怡心尖叫，精致的妆容此刻已经满面灰尘，马蹄眼看着就要落到她的身上。
她怎么这么倒霉！
就在刚刚，高飞的马毫无征兆地发疯，拼命地要把高飞摔下来，高飞根本控制不住，那匹马就开始扬蹄乱蹿，她就在高飞的旁边，要不是她躲得快，现在已经不知道被踹多少脚了。
只是躲的过程也崴了脚，现下撑着地面，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靠近、扬蹄——落下——！吕怡心紧闭双眼。
“刷——”吕怡心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了，整个人被拖起。
她转头，看清来人后，美眸里充满不可思议——怎么会是莫栗？
莫栗紧皱着眉，手上的青筋暴起，实际上她也感觉吃力，要把一个成年女子从地上拖起再扛着她后退，还要躲避着那匹疯马的攻击，仅仅是几步，都够呛的了。
吕怡心呆呆地望着莫栗的侧脸，她的眼里充满着警惕，却不见半点怯懦。
她来救自己？为什么？她难道......
她的头发怎么还是这么乱糟糟的，吕怡心都惊讶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像这个，不过......她又瞥了眼莫栗掉在颈侧的黑发，看着也没那么碍眼了。
“小心！”是闻逸的声音，吕怡心转头，就看见他一脸着急地推开人群，朝她们冲过来。
他......吕怡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就被莫栗丢开，她惊悚转头，她做什么？！
“唔。”没有想象中的坠地痛感，她被人稳稳扶住，抬头，看到的是一脸复杂的闻逸，正死死盯着莫栗的方向。
原来，她是把自己丢给了闻逸？她要干什么？吕怡心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不知道是因为在闻逸的怀中，还是因为别的。
“莫栗！”闻逸大喊，“你干什么？！”
“放心。”莫栗轻声说道，也没想过这个距离闻逸根本听不见。
疯马向人群冲去，眼看避之不及。
莫栗冲上去猛地牵住马绳，跨上马背，咬紧唇，勒紧手中的马绳，疯马被迫低头，不安地躁动，脚步却慢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高飞，朝站在旁边无从下手的几个男人喊道：“你们散开！全都散开，让它走！”
疯马趁人群散开一个口子，快速奔腾出去，莫栗当机立断，翻身而下，在雪地上滚了两圈，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莫栗拧眉，望着疯马离开的方向。
“你们！你们就这么让那匹马逃走了？！”
王导姗姗来迟，一上来就看见他好不容易借来的马就这么溜走了。
一个男人小声说道：“莫小姐让我们散开的。”
莫栗刚想做解释，闻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这群大男人，就在旁边围观，想让一个小姑娘驯住疯马？”
“再说了，不让那匹疯马走，要是制服不住，得伤到多少人？”
“这里是雪山，医疗条件什么样我不用多说吧。”
“刚才要不是她牵住马绳，你们早就被那匹马踢碎脑壳了。”
闻逸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带着一股威慑。
其他人不再说话，那个男人涨红了脸，喏喏道：“对不起，莫小姐。”
王导瞥了一眼被闻逸扶着的吕怡心，脸色难看，还在微微发抖，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莫栗摇摇头，不想多做纠缠，转头对王导说道：“王导，马受惊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雪擦掉，一惊，抬头望向天空，白茫茫的。
什么时候下了这么大的雪？点点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被温热的肌肤融化成雪水。
高飞被助理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导演，那匹马毫无征兆地就疯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导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今天这场戏......”
突然，脚下的大地似乎在轻微地晃荡，粒粒白雪在地面颤抖。
莫栗的瞳孔猛地收缩，大喊：“雪崩！”
“往两侧的山坡跑！快！”
王导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可能？”
“别犹豫了，跑！”闻逸猛地把他拽了一下，王导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们的拔腿就跑，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闻逸的心脏剧烈跳动，望向左侧莫栗的背影，她的头上还系着他刚刚给她的头绳，黑发在快速奔跑中频率极快地波动。
她突然回头，紧抿着唇，眼睫被雪打湿，飞快地眨了眨，拽起吕怡心的另一支胳膊，两人合力带起吕怡心。
吕怡心咬牙，尽量忽视自己受伤的脚踝。
“轰——”一声巨响后，雪山静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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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记者为您播报，今日20点24分，长照雪山一处山谷发生小雪崩，据悉，山谷处内有影视剧组在其中拍摄，现已派出救援队，山谷内情况尚未可知，救援队正努力与剧组取得联系，我台记者将持续跟进事件发展，也希望该此次雪崩未造成人员伤亡。”
“不行，不行！破不开！怎么办！我不会是要死在这吧！”
莫栗喝了一声：“闭嘴！”
高飞立刻没声了，只能听到他小声的抽泣。
闻逸和吕怡心在一旁对视一眼，又默默地扒开雪层。
他们三人很幸运，或者说雪山对他们很宽容，雪崩不是很大，他们反应迅速，有莫栗领头，成功躲过了被压在山谷下的命运。
不过高飞就没那么幸运了，雪崩来时，他的助理慌忙逃命，立刻丢下高飞远走高飞了。
高飞本就受伤，被雪崩的浪潮掀翻，直直跌落山谷。
“该死的，我出去一定要杀了那个遭天谴的！”高飞恨恨地怒骂。
吕怡心愣愣地听着，偷瞄了一眼莫栗，有的人舍下他人夺命，有的人宁愿放慢脚步夺别人的命。
“这个雪一时半会破不开，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否则碎雪就会凝成硬块了。”
“高飞，你现在双手抱头，尽量造出最大的呼吸空间，让你口中的口水流出来，判断你现在的朝向。”
莫栗冷静的语气让高飞镇定下来。
“下流的，我的口水往下流。”他连忙说道。
“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丢掉，往上挖，狗刨会吧，就用那个动作！”
“不、不行，我使不上力！我感觉......好难受，我......我不想死！”
不行，闻逸的动作没有停下，却皱起眉头，这雪层太厚了，高飞又受着伤，这样下去......很可能会窒息而死。
“昭昭姐！”青涩又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格桑嘉措！他骑着马，领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族人。
他们气喘吁吁地下马，手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工具，铁锹、铁铲、麻绳。
“昭昭姐，你们没事吧？”
莫栗不做其他废话，接过他带来的铁铲：“我们没事，有几人被埋在雪层下面了，你们来的正好！”
格桑嘉措转头用本地语和带来的人说了几句，他们立刻分头去寻找救援被埋着的人。
几人勤勤恳恳挖雪、铲雪，总算能确认到高飞的位置，将他从雪堆里拔了出来，此刻高飞已经面露青紫了，一出来就大口大口地呼吸，无力地摊在雪地上。
其余被发现的几人也被相继救出。
吕怡心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轻轻抽噎。
格桑嘉措的目光从高飞身上移到吕怡心的脸上，又左右游移了几遍，出声安慰道：“那个，你男朋友已经救出来了，没事了哈！”
莫栗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别学会一个词就乱用。”
吕怡心擦掉眼泪，声音还带着些哽咽：“他不是......算了，我才不是因为他，他的命关我屁事。”
“我......我就是，这太恐怖了。”她的眼望向莫栗挺立的脊背，她难道不害怕吗？他们刚刚......可是差点就死了啊。
闻逸走近莫栗，将手套递给她，她刚刚为了扒雪的动作能快一些，脱掉了手套，此刻她的指尖泛着夸张的红，俨然是已经冻伤了，掌心一条条的紫红，是刚刚马绳留下的勒痕。
莫栗搓了搓指尖，接过手套，带上一只后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那副，宽了一截，而且还带着点残留的温热。
她抬头，闻逸的眼垂着，长长的睫羽盖住他眼底的情绪。
见莫栗久久不动作，他伸手给她戴上另外一只手套，抬眸，和她对视。
莫栗：“你害怕吗？”
闻逸：“你在想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错愕。
莫栗咧嘴一笑：“我在想你害不害怕啊。”
她的尾音婉转，带着笑意，听起来轻松又心安。
可是闻逸却知道，她现在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眉眼都透着浓浓的疲惫。
他拉着莫栗坐下，让她靠着自己。
“你休息会吧，救援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嗯......”莫栗确实累得不行，四肢因为低温已经陷入一种僵直的状态。
“我其实挺害怕的。”闻逸望着四起的白雾，突然出声。
“或者说，我既害怕又有一点生气......”他轻声说。
在看到莫栗从马蹄下救人的时候，在莫栗将吕怡心推给他的时候，在莫栗跨上马背上的时候，在她跌下马背的时候，在她此刻面无血色还要强撑的时候。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心脏有些抽抽的疼。
他想说，莫栗，能不能不要一遇到危险就冲上去。
他想问，莫栗，你不是说不要多管闲事吗？
但是闻逸的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下一次，能不能至少......等一等我。”闻逸的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是从远方飘来的风。
等一等我，也许我能帮你呢？也许你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事，也许你可以有人依靠呢？
他侧头看向莫栗，她闭着眼，眉头轻蹙。
他讪笑，将她散在额头上的发丝轻轻拨开，心中微叹，抬头望向天边，救援队的几架直升机正在向他们靠近。
雪山孤寂，久久伫立，无情地俯视他们这群来自人间的外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