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嘒彼小星(九)

    翌日清晨,谈洵武亲自给谈怀玉送来了西梁军中暗探密报。

    “周念潜入敌营,伤数人,刺伤卜兰双手后自戕于雪中。”

    谈怀玉像是不认识信上刺眼的文字,又仔细看了一遍。

    她声线颤抖:“自、戕。”

    谈洵武弯腰拾起怀玉抖落在地的密信,轻声安慰:“周姑娘选择自戕,想必也是自愿。你与周姑娘关系好……”

    “我跟她关系不好!”谈怀玉眼眶泛红,忍不住提高音量,“若是关系好,我就不会放她离开萧阳!”

    怀玉一贯温声细语,忽然闹出这般声响,谈洵武微微皱了眉,又瞧见她眼下的乌青,最终叹了口气。对青锁说:“扶她进去休息。”

    “小姐一夜未合眼。”青锁哽着嗓子,“休息好了,才有力气。”

    话音未落,怀玉的手不由一紧,急忙转身:“快,我得去往周府。”

    赶到时,正好看见春桃被几个侍卫团团围住。

    “谈姑娘。”春桃骤然色喜,忙上前抓着谈怀玉双臂,“他们那些人说小姐自戕,这是假的,对不对?”

    像是被酸水堵住了喉咙,谈怀玉嘴唇一张一合,最终晦暗吐出:“她废了卜兰双手。”

    听此噩耗,春桃双腿忽然失去力气,呆跪在地上。她带着哭腔:“我早该想到的,小姐昨夜上香的时候我就觉得就不对劲。可我……不知为何、为何却昏睡过去,早晨醒来便听说……都怪我,若是我拦着小姐……”

    “这些银两应该能供你到清河。”谈怀玉鼻子一酸,掩饰般眨着眼。“为了不让西梁借机发难,她已改名周念,与周府断绝了关系。”

    春桃表情逐渐僵硬,眼泪簌簌地落下:“所以,葬礼也办不成了?”

    “对。”谈怀玉呼吸一滞,眼底逐渐模糊,“你们两人相伴,正离开萧阳,去往清河。”

    愣了一瞬,春桃眸中一片空茫,声音有些发紧:“何时出发?”

    “即刻出发。”谈怀玉拿出手帕擦干春桃眼泪,“好好活着,不能如了西梁人的愿。她昨夜给你下了药,就是不希望你陪着送死。”

    春桃猛地一颤,扯出一丝凄惨的笑容。谈怀玉示意青锁帮着春桃整理物件,她一人走到周妍姝内室。

    反复查看可能装着信件的书册和木匣。搜寻一圈,并未发现遗书之类的物件。

    “怎么会?”谈怀玉止不住喃喃,心中却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妍姝没留下遗书,这说明没将她放在心上。

    谈怀玉内心反复这样安慰自己,希望能够编造一些自欺欺人的假话,好逃脱对周妍姝的愧疚。

    可目光像有指引般投向正中的卧榻,她走过去缓缓掀开了锦垫。

    是她寻了许久的书信。

    忽而眼中湿润,她忙仰头擦干,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展开信纸。

    上面潇潇洒洒写着几个熟悉的大字:“我知你会为我安排好一切。”

    趁着谈怀玉没反应过来,一滴眼泪滴到空处,她慌忙擦干,却又发现角落一行小字。

    “我特意找了隐秘处藏起来,若回来了,就当我没写过;若没回来,就当我未给你留信,一声不响地寻我亲人去了,左右咱们相处不过半个多月,忘了我就成。”

    她甚至能想到周妍姝说这些话的腔调。

    谈怀玉眼中蓄满泪水,颤着手将信纸折好收回。

    “忘了?”

    谈怀玉如何能忘?明明是她亲手自戕的刀递给了周妍姝。

    她看到几滴泪不断地往下砸,又感觉像是有什么在牵扯心脏,将它扔向屋外冰天雪地。

    撑着身子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了,起身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谈怀玉醒后见到窗外已是星辰满天。

    “阿姐,你没事吧?”

    她摸了摸谈怀安的脑袋,含泪摇头,然后指着嗓子,摆了摆手。青锁递来温水,又披上披风,扶着她去了书桌,拿了纸笔。

    她写下:“春桃?”

    “小姐,春桃巳时就出了城。”

    “纸钱。”

    青锁会意照办。

    “阿姐。”谈怀安有些心疼,却只能由着她。

    谈怀玉颤着手写下回信,良久,她红着眼圈将它装回周妍姝给她的信封。

    三人在府中寻了一寂静处,点燃纸钱,一张张逐渐烧成灰烬,火舌高卷,直直通往缀着明星的黑夜。趁着纸钱将尽,火光将散时,谈怀玉将信封丢了进去。

    红艳的火光给她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立在墙檐上的陈浮确看着谈怀玉嘴巴一张一合,读得她在说“如你所愿,我会忘了你。”

    他跳下高墙,将手中补品递给谈府门口守卫。转身又回了正在置办年货的热闹集市。

    身旁邵和见陈浮确若有所思盯着巡逻的士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找我何事?”

    “探子来报,卜衡将替了他爹卜兰大将军的职位,沈临,”邵和一顿,改口,“萧临重伤昏迷,能否撑过今夜尚且是个问题。”

    见邵和犹豫,陈浮确又道:“继续说。”

    “昨夜……王副将将盘查任务交给了常校尉,孙三二人。”

    “你是想说,他们中有人放走了萧临?”

    邵和立马抱拳致歉:“世子恕罪。”

    “常安曾同我出生入死,杀入敌军,生擒首领;而孙三小我两岁,自他入营便一直跟着我,胸无城府。”

    “世子。”邵和忍不住提醒,“常安可是校尉,孙三只是士兵。”

    “你怀疑常安?”

    “是。”

    “先让人好好审讯安富楼抓获的暗探,看看能否从他们口中套出。”陈浮确抱臂,“至于他们两人,暂且派人监视。眼下关键是加强守备,防着西梁趁年关将至,挑起祸乱。”

    *

    年三十,天寒大雪。

    一直忙得脱不开身的谈洵武难得得闲待在府中。

    “大夫,我女啥时能好?”

    两鬓斑白的医者仔细查看伤势,又盯了谈怀玉半晌。

    她面上一如往常,交叠的双手却微微握紧。

    “谈将军,近日天寒,姑娘的嗓子还未痊愈。”大夫又笑眯眯瞧着谈怀玉,“不过还请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谈怀玉一愣,用这几日学的简单手语向大夫道了谢。

    “大夫,这话可是你说的。”谈洵武哈哈大笑,“若她没好,你可得退我银子。”

    送走大夫后,谈洵武叹了口气:“西梁今日一片死寂,事出反常必有妖。怀玉,你得快些好起来。阿爹已经很久没听你说过话了,都快忘了你的声音。”

    “你看你。”杜笙推了一把谈洵武,忙用手帕擦干谈怀玉的泪水,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大夫说过了,哭多伤眼。”

    自谈怀玉说不出话后,周围人皆默契地没提及“西梁”二字。猛地听谈洵武说出一番怀念感慨的话,她的眼泪不知为何一直往下掉。

    “今夜除夕,想必萧阳更为热闹。”坐在一旁的谈怀安活跃气氛,“阿姐整日待在府中也闷,何不同我们一起去?”

    见被谈怀安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谈怀玉实在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扯出一抹笑容点头应下。

    暮色渐沉,积雪已化,谈家阖府出了门。

    街巷两侧的楼坊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时不时有爆竹在身边噼里啪啦地响着,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谈怀安拉着谈怀玉左躲右闪,忍不住小声抱怨:“怕是全城的人都在这几条街上了吧。”

    谈洵武解释:“这几日城中士卒巡逻不断,宵禁也提前了半个时辰。百姓也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大都紧绷着根弦。安稳过了几日后,纵使他们听得一些风声,但日子也得好好过下去。难得除夕,肯定得好好庆祝热闹。”

    落后众人的谈怀玉突然停住脚步,随意指了一个热闹处。

    “你想去,那就一起吧。”谈洵武领着杜笙母子正欲提步,却被谈怀玉拉住衣袖。

    她打着手势:“我想一个人。”

    “现下局势动荡,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谁知杜笙在前方拉着谈洵武说了些话。然后谈洵武改了口,给谈怀玉分了大半家丁,又叮嘱了好些话,才肯放她离开。

    那边庙前空地被围得密不透风,只能望见在黑夜中闪耀的灼灼星火,以及百姓的高声喝彩。

    好不容易等前方空出位置,青琐连忙带着怀玉钻入人群。

    表演匠人一手拿着柳木勺,一手用木棒击打着凹槽下方,将沸腾的铁水打向搭好的高棚,骤然绽放的金花在树棚与缝隙中飞舞四溅,满树花团锦簇,落金成雨,璀璨夺目。

    青锁有些激动,弯腰询问穿着厚厚补丁棉袍,扎着两条红绳小辫的小孩:“这是在做什么啊?”

    “铁水打花。”小孩眼中嘴里叼着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说道,“只有除夕夜才有呢。”

    “为何要打铁花啊?”青锁笑着给小孩擦掉嘴边的糖屑,“这铁水落在他们身上可不得掉层皮。”

    小孩光顾着吃葫芦,根本没有空搭理青锁。

    谈怀玉指了指铁匠光溜溜的身子,对青锁示意:“不至于掉层皮,可能会被燎到。”

    身边一位带着头巾的男子难掩眼中兴奋:“打花打花,越打越发!”

    “对啊。”一旁的粉裙姑娘猛地探出个头,朝两人笑道,“祈福消灾,图个来年有个好兆头呗。”

    瞧见周围人眼中期盼,谈怀玉不由地眨了眨眼,企图逼回鼻子忽然的酸意。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来年。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

    如果她小年夜不提出点子,此刻欢乐的百姓都不会如此担惊受怕。

    正中是工匠奋力将滚烫铁水打成蒙蒙细丝,周围是百姓用一明一暗的铁花祈福来年,谈怀玉眼中倒映着安定欢闹的景象,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彩声和欢呼声。她不再强忍,泪水落得汹涌。

    他说得对。

    她就是自私冷漠。无论是贪生怕死任由惊马伤害孩童,还是不顾数千性命也要放人复仇。不仅如此,她还胆小懦弱,永远逃避。

    眼睛模糊之际,忽察觉对面一人似透过火树银花盯着她,连忙擦干眼泪,定睛却发现那人早已不知踪影。

    而对面的陈浮确碰上谈怀玉实属意外。

    此处临近西城门,他在城楼上瞧见有人铁水打花,就下来凑个热闹,谁知碰上了几日没见的谈怀玉。

    起初他故意没去留心对面,双眸随着夜空星火一升一降,这期间难免扫到下巴微扬,目不转睛的谈怀玉。

    她太过安静,以至于和周遭的欢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陈浮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就这一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哭了?”陈浮确错愕不已,见谈怀玉止不住的眼泪,心莫名一悸,“怎么突然哭了?”

    像有预兆般,陈浮确转身躲开了谈怀玉的视线。

    “呀——”

    那边青锁一声惊呼,瞧一颗火星直奔身旁人而去。

    谈怀玉忙擦干泪痕,见自己的衣袖被烧了一个小黑洞。

    “小姐,你可有事?可有被烫着?”青锁急忙挽起谈怀玉衣袖,仔细检查发现并无红肿,才长舒了一口气。

    “哇,你沾到福气了哦!”小孩张大嘴巴指着小黑粒,羡慕地说。

    青锁闻之收回欲扔掉小黑粒的手。

    “阿爹说会走大运!”

    谈怀玉温柔一笑,蹲下身子将小铁粒送给小孩。小孩欢天喜地接了过去,又连连说了好些吉祥话。

    那边陈浮确双手抱臂,歪着脑袋瞧着这幕,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西梁来犯!西梁来犯!”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方才还有序的百姓立马躁动不安,互相推搡着四散而开。

    “谁跟你说的?”陈浮确狠狠抓住散布消息的男子。“你可知散播谣言该当何罪!”

    “北城门那边都打起来了!”那男子用力撇开陈浮确的双手,一把捞起身边小孩,急匆匆往家中跑。

    “邵和,你先同巡逻兵安顿好城中百姓。”陈浮确目中寒光闪烁,“若有人胆敢趁乱打劫,先废了那人双臂!”

    话毕,他逆着人流,孤身奔向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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