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是个神奇的人。

    这段时间莉莉的观察得出。

    李叔的手好不了了，但好在污染值没有超标。老头子倒是每天乐呵呵地支配手下，来来回回继续采买大业，她每日陪着李达分配后勤的工作。

    桑榆每个早上过来帮忙。下午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找洛博士，要么只是四处闲逛。

    莉莉前几天担心桑榆的安全问题，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据说拿着洛博士最新研究关上城门，就不幸被仪器冲昏的脆弱人物。

    她现在很火，那一天的士兵都认识她。真怕她被不怀好意的人给暗算了。

    可是桑榆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过得很惬意。有的时候看着她，莉莉都不觉得自己生在最危险的第九城。

    桑榆总是安慰着说：每天的事情都做好了，那就做好心情迎接新的一天吧 。

    她不赞同桑榆，却被她的乐观感染，更感激她在上一次侵袭施以援手。

    *

    这段日子里桑榆热爱泡在图书馆内。

    第九城图书馆其实只是一个小楼，用来记录一些资料，当然门可罗雀。

    这个环境下谁又愿意在朝不保夕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呢。

    图书馆里的报刊都蒙了灰，每日只有一个趴在前台呼呼大睡的老人看管。

    桑榆拿出来抖一抖，分属于不同城市的报纸和记录在眼前呈现。

    她先看了第九城的。从迟堇渊留任驻城官的第二年，报纸才稳定记录。

    上面会用大字预估提醒污染的到来时间。前七八年是一年一次，伴有小范围的污染靠近。

    在没有浓雾加持下的状态，也没有特别的防护。只是在报纸上反复警告市民注意安全，强调被污染后禁止进城。

    报纸内容各式各样，最初的时候还会在广告语直接印出反对迟堇渊的恶毒言语。

    翻到今年时，报纸已经打上了：

    《全城警告！预计污染将会在两个月末进行第三次侵袭》的字号。

    十年内时间由一年一次到如今的一年三次，侵袭的频繁确实让人觉得不容乐观。

    桑榆合上了书，决定去问问洛佩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核心消息，会被迟堇渊盯上吗？

    迟堇渊还没有回来，或许可能回来了她不知道。

    赛琪说，迟堇渊早期做出过迟迟不归最后把城内的隐藏势力一网打尽的事情。不过随着时间厚重地推进，他也逐渐沉淀下来。

    原定两周的出城计划，如今在第三周快结束也没有回来。

    桑榆毫不受影响地收拾收拾来到地下城训练室。

    一早等她的骆姐站在靶子前面，和芦叶子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芦叶子回头看见桑榆也向她轻轻招手。

    离前面那场侵袭已经两周有余，芦叶子从最初沉默的哀伤中走出来，变得更果决更坚定。

    就连那个最沉默的男人都让了一步，表示对桑榆的欢迎。

    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桑榆迟疑地上前，眼睛咕噜噜的在四人脸上打转。疑惑又好奇。

    “好了，别吓她了。”大叔乐呵呵地走过来。

    他捧着一个红木色的盒子，脸上笑出细纹：“你的特制枪审批下来了！”

    桑榆：！！！

    申请特制枪的流程需要逐层报批，桑榆因为此次侵袭中表现积极，康复后给她进行枪支特训。

    桑榆不得不心虚的说，由于最初那个晚上仗着体质对低级污染频频开枪，再加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新手期最严重的心理问题和熟练度问题都被她克服下去。

    特训的时候上手很快，勉勉强强地达到了可以申请特制枪的标准。

    就是不知道申请递给了上头的谁，这份申请给桑榆卡了很久，最终在昨天得到了允许获批。

    其实…迟堇渊不给她，她也不意外。

    女生的脸上划过惊讶，眼睛里流光溢彩，扬起笑容。伸手接过了匣子，道了声谢。

    匣子乍看是木制的，其实是隔离污染的特殊材质，硬度厚度都很合格，摸上去顺手流畅。

    方正的边缘镀了层银边，中心是象征着第九城士兵的徽章标识。

    “刚刚洛长官还特意亲自把枪带给你。只可惜她又城内的急事又走了。”

    骆姐在一旁补充道。

    洛佩普因为污染度险些超标，被强制安在城内处理内务。

    桑榆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

    低调的黑色酷炫手丨枪就躺在盒子里，蓝色的流光手柄意味着里面充满的能量。

    桑榆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变出来的那把。

    这下让她更意外了。

    这枪因为她的失误，弹量明显不符合制造逻辑。迟堇渊告诉她，他们会负责把子弹充好再还给她。

    她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玩意肯定值得洛佩的研究，没想到真的直接还给她了。

    她握着盒子的手紧了些，抿了抿嘴角，唇边不可抑制的上扬。

    这下确实是更开心了。

    骆姐怂恿她出去一同出去练习，沉默的男人眉头舒展也微微侧身。芦叶子稍有不认同地和骆姐悄悄辩解。

    桑榆合上匣子，冲骆姐摇摇头，婉拒了。

    她最近一门心思泡在图书馆里，明天还想找洛佩问问情况，顺便研究一下这把枪。

    *

    等桑榆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她熟悉地在床上趴了半个小时，然后翻身起来。

    从桌兜里掏出一一个橙色白色相间的小蛋糕，奶油绵绵糊糊，上面还装点两个芒果片。

    桑榆心满意足地吃掉了训练后的甜点。

    现在的生活，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但也还算充实。

    她拿出枪，又随机挑选一片心怡落叶，开始今天的实验。

    第二天清晨是个周末。

    并不意味着李叔需要休息，只是桑榆可以不去工作。她能稳定生产食物之后也不需要工作，但不想让自己太显眼，也不想落下新认识的朋友。

    但是今天是睡懒觉日。

    桑榆美滋滋的在床上休息，厢式的房子密闭幽暗适合睡觉。

    可惜事与愿违——早上九点，大家都在外出的时候，桑榆的屋门被敲响。

    桑榆无奈，顶着满脸怨念开了门。

    箱门门高不高，迟堇渊站在垫一垫能撞到头，站在她门口顶天立地，挡住了大半光。

    对上她睡眼惺忪又幽怨的眼神，还有稍显毛燥的头发———

    显然是刚刚被人吵醒。

    迟堇渊意外挑眉：“早？”

    他像是忘记了那些不愉快，重新礼貌地退了两步，让出光来。

    “迟长官，你有事找我？”

    “不意外我回来了？”城内的主事人应该还没有公布这件事。

    “……你前天就回来了吧”桑榆是刚睡醒不是宕机，她记得特制枪的审批才下来。

    “你们…这次出去完成既定目标了吗？”她迅速提问。

    “还算吧。”由于第九城能量核告结，迟堇渊带队出远门去污染区猎杀污染。

    这次过去还算顺利，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

    “所以，”桑榆咸鱼一样瞪着眼睛，逆着光不满地看向迟堇渊：

    “您早上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迟堇渊被她怨艾的表情凝视，顿时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他只是顺手一个试探。

    说道真正要提及的事情，他指了指屋内：“可以过去谈谈吗？”

    桑榆顺着手指望去，那是李叔的会客厅。虽然据莉莉透露，由于长期无人会客逐渐变成了李叔的收藏室。

    她有些犹豫，擅闯李叔的房间会不会不太好。

    迟堇渊看穿了她的想法，低沉的声音悦耳入听，熟悉地轻笑：　“放心。程序合规，李叔知道。”

    面对面坐在李叔珍藏的沙发上，迟堇渊靠得挺拔。桑榆坐下后，他开始介绍，声音放缓坚实精致又带着血气：

    “我们这次任务穿过荒故林西侧区域，计划深入林区猎杀污染。”还有知道西侧的区域穿过后是什么。

    他一边聊天，一边观察。桑榆是否对这些地方有所异动。

    可惜桑榆呆呆的，她甚至快忘了荒故林是什么地方。

    林深处类似热带雨林，西侧是最危险也是最复杂的地方，很少有人往那边探索，所以污染众多。虽然代表着能量核能够收集，却也处处充满危机。

    他们也遇到一些绊子，导致晚归。

    总而言之，参加这次活动并顺利回来的人都被放了大假。

    “穿过那片边缘，我们找到了一片新的城区。”一座已经被荒废的城池。

    也许是消失的第十一城。

    这个桑榆知道！当年多个城市宣布即将发生污染侵袭，其他几座城市最后被攻破，但都留下了挣扎、求援的信息。

    只有十一城。不知为何彻底消失，像是被凭空蒸发了。

    迟堇渊带队走到那里时，好几个士兵出现身体不适，污染偏高。

    连续几日的和污染作战，最终让迟堇渊放弃探索收队归来。

    “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和你一起去探索那个地方吗？”

    这是桑榆坦白自己不会被污染，第一次迟堇渊找上门来。她皱眉发问。

    “不是要求，是一种询问。城市情况未知，作为第九城市民，你有拒绝的权利。”迟堇渊摇头解释。

    桑榆眉眼舒展了些，不得不说，迟堇渊一直是这样，强势但不逼人。讲话勉强让自己舒服。

    她冲迟堇渊歪头调侃：“您似乎总是说这样的话。”

    眺望计划也好，前些天的守城也罢，事关生死的事情他从来不用强权，而是给人选择的权利。

    迟堇渊眼神坚毅，肩部稍微放松，语言随意：

    “当然。第九城如此努力，也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有选择的机会。”

    这句话…

    桑榆意外地抬头。说这个话的人从守城备战出门带队，到回城主事，明明一刻都不能休息。

    如今长腿坐在沙发上，倚着靠背松弛，闲散得如矜贵公子，气场霸气潇洒。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让桑榆刮目相看了。

    更多人选择生死的权利，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桑榆有了兴致，轻笑出声：“那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