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堇渊沉默良久，看着已经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女孩，终于合上书。

    她睡着了。

    一手托着桑榆的背部，一臂拦着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团着抱在怀里。

    女生不重，可以说是很轻。像羽毛一般地珍贵而脆弱地不知道让人该如何对待。

    抱起她时桑榆还挣扎地眯了眯眼，发现是他后又乖顺地躺了回去，在他的臂弯处寻了个好地方安然睡去。

    迟堇渊垂眸紧紧地盯着，她不仅仅放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还对自己的品行也太放心了。

    毫无安全意识的睡在他的怀里。迟堇渊如果愿意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夜还很长。

    迟堇渊推开桑榆房间。

    将她规规整整地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晚安。”他对桑榆说道。

    然后，起身离开。

    虽然有了短假，但他不可能眼睁睁放着这边的事情不管。

    “睡几个小时吧。”

    临到门口时传来桑榆含糊的嘟囔。

    迟堇渊手里一顿，哑声应下。

    *

    桑榆的身份不再有人追问。

    虽然还有人在暗中窥窃，但桑榆已经懒得理睬。她并不知道迟堇渊对他的老师如何描述。

    总之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引线依旧在一段燃烧，又再次被人压下去，不知道何时会爆发。

    也没有人知道最后的底牌。

    而在这之后桑榆每个下午都会抽时间去一趟医院，帮助医护参与救助。再或者，算是她的坦荡：如果需要让我做检测，请直说，不需要再用计谋诓我去医院。

    这段时间，桑榆在医院送走了第一个因为污染度超标被处死的人。

    在这场灾难前，他没有生存危机，甚至一直安分守己从没有外出冒险。而现在，他已经死在了房内，是被处死的。

    尸体被专家带走了。

    桑榆…桑榆也无能为力，她只能目睹一切。

    这间扩大的病房很快会迎来更多几个污染度加深的患者。

    曾经的感染是一瞬间完成的，也没有人尝试过在这一瞬间阻止。也就造成了现在的无能为力。药是定时发放的，可每天身上出现的非人类的新变化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新药，确实没有效果的新药。

    他们每吞下去的眼里含有的期冀，都是那么灼目。

    因为父母的情况突然恶化，最初聚在一起的一家被分开了。小女孩红着眼睛蜷在角落，无助地盯着屋内的角落。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乖巧地抱着父母离开时留下的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都很信任桑榆。

    一个年轻的、积极的、没有那么害怕他们的女孩。看着她每天温和的开导，仿佛都愿意相信他们这种慢性感染是可以治疗的。

    一个人却影响不了大局。

    时间拉长，中招的人却越来越多。明明他们已经不敢出门了，明明上一次还是好好的。

    这座医院快要住不下了，桑榆例行消毒时无声长叹。

    惶恐的氛围越传越广，伴随着边界的侵袭，破坏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好在几天过后，无论是哪方都传来了算好的消息。

    伴随着带着加强版信号辐射仪的洛佩赶到九城附近 ，围绕着的巨物污染竟然真的忌惮起来。盘踞在外形成了对峙。

    沙尘暴就要来了。

    哪怕完全不符合外界的环境变化，它也毫不留情地席卷这个城市。

    还好第九城有所准备，洛佩这几个月的研究再加上前几年的积累，终于有了一个大爆发。

    他们在沙尘暴来之前挡住了那个形似巨蟒的第一次突破。

    洛佩普站在指挥室。

    眼前是一片黄沙，只能通过电信号记录下外面的情况。

    第九城的通讯没有断，也不存在失联。这要得益于从远方赶来的洛佩已经他早已和团队在第九城构建好的技术。

    他们对相关设备的绝对自信，绝不只是为了面对这一次侵袭的野心。

    这一刻，顾温遥已经带队于地下城区驻守，所有的百姓全部要求强制进入避难厢，吸收上次的经验，物资的发放效率大大提升。

    城表的士兵穿好防护立于各个角落，污染屏蔽已经按点位安好。洛佩普作为指挥带队与科研团队、手下士兵紧盯着这一次的成败。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

    “数据有效了？”

    迟堇渊轻声感慨：“那就好。”

    “莱安蒂暗讯中破译的步骤验证得怎么样了？”

    立于二城的办公楼的英俊男人，眉眼微微舒展：终于有了好的消息。

    莱安蒂打出的那一串暗码，是当年那几个人都可以读懂的。

    或许莱安蒂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可他从未想过退路。

    他只需要资源，却不需要所谓“高维人”对自己的利用。

    这份人类的退路，也许是他答应研究病毒后对世界最后的温柔。

    这是一条新的方法。

    而原有的二城的团队需求——无基因片段。在现有条件下完全无污染的基因也不是彻底缺失。桑榆可能，但更确切的是上次从第十一城带回来的小牛。

    还有当年的培养、实验方案和数据。这些东西很早就被第九城研究过一次。

    迟堇渊回来后也例行发给第二城。

    被对接的人在新污染、新推断中搁置下来。幸好如今的科研团队负责人记下了，并且缓慢推进中。

    这样一来，是可能真的有可能找到无污染的基因构成。

    不过出于时间考虑，他们还是需要小黄的数据。哪怕第九城已经把它带回来后所有的数据传给他们。他们依旧需要一些新的数据。

    莱安蒂实在是低估了人类的探索能力。

    第九城之所以还是出现能源短缺，是因为迟堇渊没有放弃对设备的资助和更新。所以能在第九城完成如今第二城所要求的检测。

    而关于检测这个事情，迟堇渊也和桑榆说起。

    “小黄怎么样了？”

    迟堇渊推给她一段小黄吃零嘴的视频。

    “目前还好好的。”

    桑榆被绑后本想回去看它，没想到会在第二城停留太久。

    “一定要它？你们要把它接过来？”桑榆听到需要它的数据凝视着迟堇渊询问。

    “还是算了吧。”她自顾自地说道。

    “第九城负责监护它的科研姐姐是个好人，也会偷偷给他带吃的。”

    “如果带过来…”桑榆看起来不太开心，她摇摇头：“不，我并不希望它能过来。”

    桑榆强调：“它很聪明，你们需要和它约法三章才可以。”

    且不说路途艰辛，如果真的过来这边，他们要把它抓取再当真正的实验体怎么办。

    好在迟堇渊也没有这个想法：“第九城已经因为侵袭提前拒绝了。”

    “他们现在在抵御侵袭的关键时期，锁城时期不可能派出人手出来。”

    第九城啊。

    “…第九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桑榆很早关注知道第九城最先遭遇侵袭，但是根据几乎实时的消息，他们阻挡了巨物第一波入侵。

    如今属于僵持阶段，她权限不够，只好每天上午找赛琪了解情况。

    如今已经是晚上，迟堇渊再一次晚归带来新的消息。

    迟堇渊顺势坐到她旁边，面含欣慰：“是好消息。”

    僵持两天后，在持续的伤害下，污染找不到目标离开了。没有能破开第九城的地下屏障。第九城也没有人放松警惕，一面作战，一面保持和医疗问题的跟进。

    “这样忙的过来吗？”桑榆隐隐的担忧。

    “不用担心，洛佩普派了小组单线支援。”

    迟堇渊摇摇头，他虽然不在前线，却对第九城的所有消息都完全知晓。眸子里也有对第九城的淡淡思考。

    “这个时候不在第九城，”

    迟堇渊看着远方摇头自评：“真是不称职的驻城官啊。”

    桑榆悄悄打量，事实上他坐在一边没有那么心神不宁，他愿意相信第九城的那些人。

    桑榆也愿意相信。

    “你这么自评的话，确实有些。”桑榆想了想回应道，接着稍作犹豫：

    “所以，你是有计划让洛长官接受吗？”

    迟堇渊诧异地看她一秒，压下她翘起的刘海，应和道：“是的。”

    桑榆眼里闪过沮丧：“你以后是有自己的计划吗？”

    迟堇渊不答反问：“你怎么这么想。”

    桑榆不好意思道：“前几天你介绍那本图谱时，很好看。”

    与其说说是图谱，不如说是旧时代留在的断卷，本就泛黄的书页被人用胶带补好，从上面的褶皱也能看出所有人对这本小图册的翻阅频繁。

    沉稳如他，谈及自己感兴趣外面的世界时眼睛也会发光，

    比一直留在异者眼眸中的蓝色荧线还要光彩夺目。

    “其实你一直没有放弃对外的探索吧。”

    迟堇渊所说，书是他三岁的礼物。

    在父母的藏书馆里一把选出的礼物。

    从幼年只能看懂图案就快乐的丫丫低语，到少年时期仔细翻阅时的津津有味，上面还有年幼的他的批注。

    长大后却将它仔细封存起来。

    可无论桑榆问什么，他都能立刻知道位置。

    “小时候，大人都说曾经的疆域多么广阔。这里面绘制的山河湖海、浩瀚河山。污染之后又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如果我们一再退缩的话，那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迟堇渊拉着她走到窗外。

    两手的拇指和食指交叠，框出一个长方形

    桑榆顺着方形网上看，他在黢黑的天际里框住了一两只星星。

    随着两手一直不断的收紧，桑榆的视线越来越小，什么也看不见。就在视线被彻底遮挡之前。

    迟堇渊猛地阔开了双手。

    夜幕下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桑榆眼里顿时溢满了浩瀚新河，璀璨的星星落在她的眼里，

    如同绚烂的烟火，连同点亮了迟堇渊暗紫的双眸。

    万物缤纷复杂，理所应当被世间包容。

    “根据推算，今天的星星会比平时更亮50%。”

    迟堇渊含笑补充道。

    虽然这条信息对于他们而言毫无作用，但这也是世界的秘密的一环，总有一天他们会了解规则，掌握规则运用规则。

    “这就是我们探索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