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的持续关注里，第九城再次抗过了第一阶段的侵袭。
这个消息并没有给核心城带来喜悦。
糟糕的事情总是那么多。
在难得的短暂休假后，迟堇渊算是过上夜不留宿的生活。
第二城的传染期一过，直接来了个大爆发。政府开始广播安抚民心，决不能阻挡这一次的爆发。
桑榆从助手终于因为人手紧缺变成了某个片区的临时主管。负责调度和安排。
事实上，她已经在核心实验室完成了她那部分的计算和编码模型建设任务。
如今那边的事情，都要交给剩下的人进行海量计算。但她完全可以在那里待着。
可是桑榆还是选择每天下午都离开岗位去医院任职。
望着组长欲言又止的脸，桑榆只是摇摇头：
“那边缺人不是吗？”
这一批中招的大多数都有亲密关系，家人、情侣、室友…群众的痛苦情绪像是个大反应炉，在不断反炒发酵。
突然又塞满的医院，完全不能增加的警卫，桑榆又想起昨日自己送走的两个人，桑榆心中不免哀叹。
桑榆知道，比起第九城早期积累在战场的稳定输出，如今新药的研发本就应该多一点时间。
时间啊。
无人能够阻拦它逝去的脚步。
身边又倒下的两个医院同伴，桑榆陪着他们去了轻症区。
或许她真的不应该来到医院，只要在这里坚持了这么久，就会显得她尤为突出。不过桑榆不那么在意了，负责监视她的人至今也没有撤离。反而是她看人为了监视她干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事，还特意给她带了吃的。
迟堇渊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她也不愿意让他太为难。
*
灾疫爆发后的摩擦越来越多。
虽然迟堇渊已经清楚其中有其他组织的影响，却不能改变如此危机下群众的恐惧感。大大小小的爆发都被他压了下去。
迟堇渊在短暂的再次熟悉第二城的运作后，开始放开手脚。
第二城终于见证了迟堇渊这个传闻中的驻城官的铁血手腕。
他一面站在前线，解决已经岌岌可危的担忧。一面站在每一个战场面前，向那些暗中观察、蠢蠢欲动的人群。
二城的每一声枪响，都仿佛是在给别有用心的人的凌迟。
迟堇渊百发百中的枪法仿佛成了他带队的标志。
今天，迟堇渊带着小队来到了第二城废弃地下区，那里目前还有人。
世界上没有一个完全不滋生罪恶的地方。
“你们不要命吗？”
迟堇渊听见没日没夜守岗的士兵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问。
明明现在还处于明显的爆发期，这群人却还聚众闹事。
“你们…你们能知道什么？我们早就熬不过去，已经完蛋啦！”
在没有身份前，他们是第二城的地下蛀虫，靠着偷窃物资为生。
而好巧不巧地，那次义捐防护并不大，很多人都偷到了那次的东西。区别只在于谁先吃了，谁没舍得打算屯着慢慢吃。
如今，第一批吃的人已经熬不过去，被他们牢牢锁在了最深的地下室里。
而他们，这副感觉到病变的躯体必须为自己求生。
“如果只是想得到救治，城南的医院刚刚开放。”
迟堇渊言语平和，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大家的脸。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这么好心？万一和前段时间一样把我们当试药品怎么办？我们的命和这里人的命在你们眼里很好选择吧？”
见有小弟面带充愣，为首的人骂骂咧咧。
哈。
迟堇渊向前两步，直视远方中央的人。
“众所周知，我现在不属于第二城人。更没必要计较各位原本的来处。”
“而就我所知，这次医院的开放不记录城市信息。”
迟堇渊环视一圈：“你们不知道？”
“地下E区应该通知过才对 。”迟堇渊皱眉。
这片大家打算敷衍过去的地方，被总负责人认真叮嘱好士兵通知下去。
通知了吗。
看着大家望向领头错愕的脸。
而为首的、那个叫得最欢的人，表现得格外古怪。
迟堇渊知道第二城的E区，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总有想来闯荡的外城人的归处。
二城对外城的鉴定资格格外严格。于是滋生出了这样的产业，偷渡，然后等过了风头再出来。
但是迟堇渊不知道这批人躲了多久。这群人没有顾及，也不愿意被组织，分布在地下区的星星点点。
只有组织人才能博得他们的信任，而上一个与政府交好的组织人才将将死亡。
哪怕政府在最初架起过免费测试，也不敢保证是否有漏网之鱼。
注定有被抛弃的外城人。
迟堇渊了然：“你没和他们说啊。”
“我…这也是担忧你们拿他们送命啊。”
迟堇渊笑笑，站在楼梯间离领头人几米远。
这趟就是为了解决灰色地带的这群人，他作为大家都知道的领\袖并没有带枪。
也是方便了这群人的露面。
听了男子的话他也不反驳，手象征性地抬起。
一把短利的匕首突然从掌心穿过，直指男人的喉咙然后穿喉而过。
在一众惊疑的目光中，男人没有血浆喷涌。而是带着一股恶毒的怨恨死死地盯着迟堇渊。
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液体。
迟堇渊拽回前面的士兵，大家不由退了几步。
什么时候？他竟然也是污染？
迟堇渊丝毫不意外。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迟堇渊踏着死亡的钟声走到中央。
“政府已经设立好了城南的救护点。”
“我不在乎你们是哪城人，又是因为什么患病，只要过去就会发放物资和药物。”
他一面说着，把另一把刀从手中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线，直插入铁皮当中。
“但我劝大家不要多做麻烦事。”
“你们说是吧？”
他扫视四周的角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窥窃。执行时绝不冷肃，却带着瘆人的气场和胸有成竹的笑。
他凭借着这次战场，抓出好几个想要偷摸搞事的人群。
*
好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杨雨团队得到了新的实验成果。
“这是一号药剂。”杨雨方第一时刻向上汇报。
“我们只进行了第一阶段的药用实验。并不能保证在人身上的效用。”
“可能致死率是多少？”
杨雨严谨而干涩的嗓音：“0.02%。”
毕竟，他们得到的东西也不算完整。这是他们这段时间加班加点了地干活的产物了。
问话的管虎实闭眼不语：这绝不是轻巧的数字。看着每日上涨的数据，想到这几天为了平复大家在外奔波的迟堇渊，看着已经很久没有入眠的杨雨，还有沉甸甸的人命。
“这样吧…在保证最低效用情况下，优先给现在已经重症的人。”
“我批准了。”
时间。
医院发了新药。桑榆第一次发现时早于他们的通知。
除了代码和计算，她现在是最熟悉重症药品的人。一剂药的份量手感是不一样。
后来有人通知了医院这件事。
“这份药有一定的致死率。”
桑榆没想到是杨雨亲自前来，她带来了另外一剂药。
那是更有药效也更危险的试剂。
“我希望你们能将其中利弊告诉他们，让病人自己选择。”
“你放心，这件事我和管元帅已经商量过了。”
桑榆看着面目憔悴却依旧干练出行的杨雨。直白点头。
杨雨不欲浪费时间，她转身离开。
“如果…请通知我我们…需要数据。”开门的那一刻，桑榆听见了这样的低语。
看了看已经备好了的药。
桑榆心里还算开心。
伴随着第九城成功守城和洛佩普受伤的消息。第五六城的侵袭迎来了开端，第九城的防护走到了结局。
但是第九城的守住像是一枚强心剂。直直地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已经是第二次了，在巨物污染和侵袭提前的情况下，人类依然守住了自己的城市。
而这一次，甚至没有迟堇渊。怎么不算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桑榆一直关注着这些信息。
有时候她也会想，九城的他们在做什么。
李叔有没有听莉莉的劝早点休息，莉莉作为预备士兵有没有遇到危险。
还有她的小分队。叶子的狙击肯定进步了吧？骆姐和大叔的领袖之争结束了吗？沉默的金，现在会多开口吗？
现在…大家都还好吗？
迟堇渊没有给她带来过他们的消息。
可具桑榆的表情观察：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她也不愿主动过问，或者说，她只会把祈祷默念在心。
总觉得，说出来并不能到来好消息，她不想它们被吓跑。
但是今天，终于迎来成功。
此时此刻，再顾不上所谓的忽略或者打压。
全城都在播报这一个振奋人心的信息。
于此同时，桑榆看护的病患也从持续的高烧中退下来。
他全面注射了药剂，烧了快两天。如今终于到了低烧的范畴。
可是还没醒过来。桑榆都怕他烧傻了。
数值倒是一切正常，甚至每日上升的污染度也没有提高。
难道，
桑榆肤浅地思考：这种污染难道也能让免疫系统用高温杀死？
当然不是。
高烧只是一种最常见的副作用。
守在一旁的调备过来的两位研究员向桑榆解释道。
现在就等患者醒来了。
就连忙的不可开交的杨雨也特意致电。不过比患者先醒来，是有人先到了病房。
桑榆听见那种熟悉的礼貌的敲门声，自然应和：
“谁？”
“迟堇渊。”熟悉的男声。
桑榆眼睁睁见着两个研究员一个激灵，忽然就都不敢看她。
…迟堇渊怎么自己过来了！
桑榆迅速换好衣服，确定防护这才出门。
迟堇渊果然在外面等待。
“今天结束得早，想着来接你。”
他今天的任务本也和医院有关，就在附近。
桑榆细致紧张地打量开口：“你防护服穿好了吗？”
迟堇渊虚抓了抓：“穿着呢。”
然后他就听见桑榆小声低语：“这里是医院，你们的防护服到底能不能挡住。”
然后女生把他拉近一点，又暗自嘀咕：“我来这里没关系，可你总得小心一点…”
我担心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