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逻的禅

    第三十二章莫逻的禅

    此后的日子元宇不太记得崔灿在席间的酸楚,离去落寞背影,倒是对工作中的一些小成就感到满足。

    回供应部开会例行汇报工作,本来是元宇没资历坐上去的会,供应公司总经理沈纠也要叫上他。沈纠识得大体,对江洋的心思揣摩的即到位又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因此他给了元宇一个绝对宽松的工作自由度,即便元宇什么都没改变,他不时的也要在会议上夸赞两句元宇的精气神,以激励眼界太窄的诸多同仁。

    夜里漫掩书菲,已经没有了在无云山时的嗜读欲望,那时间书中有千般风雅,时时关联书外玄音的万种风情,并幻妄以某种自我形式自然的浸润于玄音心间,内心充满了渴望。当下的阅读时时会被打断,琐碎的外界干扰,内心的强大阻断,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强闻强记的不见尽头的厌倦里。纵使为无衣诵读讲解,也没有玄音为自己解读时的那种感觉,于千古情愁,红尘爱恨的往返迷离中,只见她皓齿明眸,一颦一笑的清明透彻的感觉。世事万千,都不及她在书卷里抬起头,轻轻的‘嗯’的答应一声。

    此去经年,到了元宇该回无云山祭拜玄音的时候。

    借钱的疙瘩还在心里没化解,元宇本不想请假,但事不得已,只好先打电话给总经理沈纠。他说:“几天?我同意了,不过你最好还是跟江总说一声,这样我在她面前也能有个交代,好吧?小元同志!”

    元宇一下子想到了宝玉鬼鬼祟祟的送琪官松花汗巾,仿佛两个大男人不怀好意的暗示了一位可怜女子的悲惨结局一般,心里极不舒服。

    传言的力量是了不起的,这次去江洋办公室,总公司高大上的同仁们竟然投来了不一般的目光,还有陌生的同事和自己热情打招呼,元宇仓促,回礼显得呆板,反应不及。

    琳达乖巧了,脸上有了笑意,竟主动迎了出来,说:“您来了元先生,很不巧,江总刚刚有急事去了酒店,说一会儿就回来,您进办公室先等一下吧!”

    元宇当然不会自居尊贵,说:“谢谢!我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合适。”琳达几乎是习惯性的亮出代表着最高权威的架势,挥出一个命令般的手势说:“元先生,你还是进办公室等吧!怠慢了您我可担待不起。”她给元宇戏子的心情补上了温柔的一击。

    与头两次来一样,元宇照例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一角,默默等待。茶几上放着一本《月亮与六便士》,一猜就是江洋故意为自己准备的。

    不一会琳达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插在了办公桌旁一个红木支架上的花瓶里。那个支架上放着三只花瓶,大概就是为追求者送花准备的。办公室似乎立刻因此而生动了,元宇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送过江洋什么礼物。

    琳达穿职业套装的样子元宇甚是喜爱,大概是她的身形苗条,妆容精巧,因此整个人也精巧。她见元宇干巴巴坐着,动也不动颇为束缚,竟破天荒的微笑一下,为元宇倒了一杯咖啡。说:“元先生不要着急,这次酒店的招待贵宾必须江总在场,她可能一时脱不开身,不方便回电话,您再等等。”

    元宇受宠若惊,急忙接过咖啡,说:“噢!没事没事,我不着急,不过是过来跟她请个假。”最后一句话很多余,元宇说出来即后悔,因为他来见江洋不需要跟她解释什么,并同包含所有人。

    不一会儿琳达又敲门进来,手里还是捧着一束玫瑰,几乎和先前的大小一样。如果不是放在第二只空花瓶里,元宇甚至怀疑是不是情景重现。琳达插好花叹道:“男人,连送花都没有一点新意!”

    又过了一会儿,琳达再次敲门进来,还是抱着一束大小差不多的玫瑰。她侧脸看看元宇,知道他必定看傻了,俯身大幅度笑道:“元先生,您别惊讶,绝对不是慢镜头回放,你看这不是三只花瓶吗!三朵花!江总的日常爱慕者集锦-----您能理解的。”

    元宇磕巴道:“我是只来工作的,工作的----不相干,不相干”

    琳达一边插花一边摇头叹道:“都说锦上添花,锦上添花,没有锦送什么花呢!买花钱捐给饥饿儿童不好吗?”元宇还是傻愣愣的看插花表演,不搭言。

    看了一会书,刚刚投入,江洋回来了,她歉意的说:“来了一伙外国使团入住酒店,介绍他们来的驻国大使和我们有一点交集,不得已,应酬了这么久。”

    她看了一眼花架上的三束玫瑰,笑了笑。元宇怕误会,忙说:“没有我送的----你追求者可真不少----”

    江洋故意凑跟前闻了闻,浅浅的一笑。问:“元宇先生,这下你知道啦----我什么时候能收到你送的花?”

    元宇说:“您好像不缺送花,我还是送点别的吧”

    “送什么?”

    元宇挠挠头,憨憨一笑:“你好像不缺什么”

    “小气鬼!”她凑元宇身前,微一仰头“一个吻不行吗?”

    江洋接了一个电话,出门后就见一辆豪车停在门廊前,一位衣着光鲜的男士站在车前。元宇一眼便认出是那位晚宴上号称‘都城四少’之一的方舟的男子。江洋走了过去,元宇没跟过去。他们只说了几句话,方舟抻脖子看一眼元宇,上车独自开走了。

    吃饭的时候谁都不提追求者的事。江洋吃得很少,不过心情看似很欢快。元宇猜她已经吃过了晚饭,纯粹为了陪自己,心里顺畅,忍不住说:“我不喜欢那个方舟,你和他保持距离吧!我不喜欢。”

    江洋快要笑出了声,忍着问:“咦!我没跟你提过他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宇脸一红,说:“就不能----我就不能打听一下我情敌”

    江洋噗嗤一笑,学崔灿的语气说:“呦------!今天的菜好酸爽,好酸爽-----你不要生气呀!我就是想看见你现在这样子----只要是酸的,我元宇哥都爱喝,都爱喝!”

    看见江洋的妩媚,元宇有点飘飘然,对即将请假的事恍惚的产生了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然而立刻想到玄音,猛然警醒,立刻深深谴责了自己,然后正式说了请假的事。

    江洋正甜蜜,撒娇说:“可是这几天事多,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呀!”

    元宇道:“我没说要带你一起”

    江洋嗔道:“你真没意思,不想搭理你”

    “不是去旅游”

    “你要去几天呦?别离开我太久了!”她又撒娇。

    元宇竟然也就妥协了,说:“四天就好!两天坐车,两天办事!”

    栗坼大老远跑市里的火车站接自己,穿着帅气的警服,元宇高兴的捧着她的小脸蛋,装模作样的要亲她。她羞红了脸,急忙躲避。元宇笑道:“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人民警察,太和山仅此一人。”

    她说:“我来市里办事,顺便才接的你----师哥你比以前开朗了。”

    她抢着拿起元宇的行囊背在肩上,行囊里有给她的礼物,还有为师叔们准备的一些北都特产。她开着一辆警用越野车。

    元宇问:“哦?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她说:“早就会了,巡逻的面积大,要开车,方便救援。”

    “救援经常有吗?”

    “算是经常有,大多是一些迷路的游客和驴友。”栗坼开车很稳。

    “抓没抓过逃犯?”

    “抓过一次,搜寻了好几天,我真担心他闯进师父的房子,最后在一处山坡的坑里找到了,已经发臭了。”

    “害怕吗?”他们很快的上了高速路。

    “不害怕,搜寻的人多,我们只是协助。”

    “我师妹成熟了,是个人民的好警察!”

    太和镇路口的那个牛棚还在,不是牛棚,是放牛人纳凉的地方,已经被重新翻盖。远处漫长的缓坡上有大片青草,坡下有溪流,是个放牛的好地方。元宇让栗坼停车,下来驻足观望一阵。对她说:“以后我回来放牛,就买下这个棚子,在这里学习吹笛子。你巡逻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看我一眼。”

    栗坼说:“等你回来的时候,这里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栗坼的居所在太和镇的最里侧,很小的院子,很大的房子,只是就她一个人住,未免孤零零。院子里种了一些葱和辣椒,其它的地面都铺上了瓷砖。她说她爱招蚊子,不喜欢院子里有杂草,也不想浪费时间打理。虽然这么说,但是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相当温馨。

    栗坼进里屋换了一身衣服,花格的长布裙,棕白相间的格子衬衣,丰满的胸部涨出衬衣最上面三个扣子之外,随意且性感。她十分体贴,事先为元宇准备了一套休闲的短衫和短裤,劝元宇换上。

    元宇第二次来栗坼的家,第一次浑浑噩噩,没什么印象。此时见屋里都是现代化设备,家具精美,装修也十分华丽,不免惊讶。夸赞道:“想不到你把家里置办的这么漂亮。”

    栗坼忽然悲伤了,说:“都是师父生前为我置办好了----”说着扑入元宇怀里,胸脯一颤一颤的哭了。“师哥!我想你了。”

    元宇下面那个家伙不争气的支楞了起来,竟然毫无罪恶感,颇为享受,紧紧搂着她,任由她的胸脯鼓动带给自己一股股热流。

    她要去为元宇做饭,劝他先休息,实际上九个小时的旅途奔波根本按捺不住一颗归来的心,况且师妹温柔的体贴与三颗纽扣挡不住的风情早已使自己意乱情迷,在这样的前提下,□□的蓬勃仿佛是必然的事,不可能在羞耻的讨论范畴之内。

    她的厨房没有一点油烟污渍,似乎不经常做饭,一个人吃饭确实也提不起胃口。她切菜的背影很容易让元宇联想无数个向隅而泣的日子,此刻她有了暂且的依托,于是生动而迷人。元宇心生怜爱,靠上前轻轻搂住她柔然的小腹,她立刻把头贴近过来,气息软软扑到元宇脖颈的敏感处。元宇轻轻撩起她的裙子。栗坼呢喃:“师哥!来吧!你来吧!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师父!”

    吃晚饭时栗坼还是客客气气,体贴入微,如同□□只是一场幻觉,他的师兄只是在幻觉里才具备另一副嘴脸。晚饭过后闲聊了几句无云观的近况,栗坼一句也不问元宇的事情,当提到玄音,两人心照不宣的准备起身去玄音阁。因为一场幻觉的体验,栗坼便明白不能和他一起过夜,明白他今晚必是要独自睡在玄音阁的。

    栗坼可以把车开到山脚下,虽然能少走不少的路,但元宇还是觉得不舒服。无云山只应该存在脚步声,不应该出现汽车声。

    晚风清凉,夕阳给栗坼的睫毛挂上了一层美丽的光晕,她的眼里放射着纯净的心性。元宇很担心她牵自己的手或者挎着自己走,因为自己不便拒绝。但她走在前面,离开元宇一小段距离,也许她知道,在无云山,元宇只属于玄音,无论她在与不在。

    山顶上只剩下了一棵槐树,云柏也枯了,光秃秃的干枝直刺天空。不知为何,元宇感觉栗坼的敲门声仿佛震荡了山颠,惊扰了莫逻师尊的道魂,并唤来了属于他的那只仙鹤。

    三师叔荦晖来开的门,看见元宇出现他怔了怔,不见他喜悦也不见他惊诧,直到元宇和栗坼先后叫了他‘师叔’要往里面进,他才‘哦’了一声恍悟,闪开了身说:“你回来了!”

    荦晖如此低调确实出乎预料,本以为可以听见他洪亮的责备声。

    五师叔荦晔和六师叔荦昀都出来院子里,都漏出了喜悦的神色。荦晔最为高兴,同时拉住栗坼和元宇的手说:“多些日子了?终于看见你们一起回来了-----好徒儿你怎么还穿了裙子-----来吧!先去大殿上一炷香,祈允天地长久,万事安和!”

    大殿里竟然有一股腐朽的气息,玄音在时是不可能出现类似的气味的。栗坼似乎也感觉到了,和元宇相互看一眼,然后一起燃香,一同虔穆跪拜下去。

    莫逻师尊精神格外好,竟不等元宇进去拜见,拎着小板凳出来了。他免了见面的俗礼客套,直接奔着院子里去,大家便也都找了小板凳,来到院子里,围坐他身边。

    一起做小板凳绝对是无云观最了不起的道行,大家都坐下去,高矮差不多,平视彼此的脸,似乎就褪去了高低贵贱,长幼尊卑的谈话束缚。天色还允许大家看清彼此的脸,便也都看了看。元宇自觉脸上多了一点沧桑,荦昀说是更成熟了,其实不贴切。栗坼没变化,她的脸型就那样,不显小,抗老,不算很漂亮,耐看。荦晖确实老了,他说他几年来很少习练筋骨了。荦昀操劳农事,衰败了一些。荦晔师叔的养生术似乎有用,似年轻了。莫逻天师不牵扯容颜变化,在他的年纪脸上多一道少一道皱纹不影响生衰的格局,看他的精气神就行了。

    他此刻的精气神便十分的好,虽然不说话,但看山巅之上的天空朗朗有神。大家因此都心情好,知道他为栗坼陪伴元宇一同归来感到高兴,以此预见他的两个徒孙无论怎样兜兜转转,终究会回到无云山。

    荦晔骄傲的说,我徒儿现在是无云山的守护天使,休息了便来观里住一宿,还要打理玄音阁。她住观里玄音的房间,从不住玄音阁,我知道她的小心思。玄音阁一定是留给元宇的,观里的房间师尊不喜欢空着,他想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荦昀岔开话题,说近几年风雨和顺,山里收成好,种什么都丰收,就像前山的香火越来越旺盛。

    提到香火旺,荦晖开始忿忿起来,埋怨大师兄荦明贪图利益,引进太多的生意入驻山里,扰了殿堂的清正,师弟荦暄不懂规束,弟子泛滥,良莠不齐,居然还容得下酗酒之人。说到此,不禁言道,他们就差元宇打碎石狮子那样的力道来震慑一下,不然真就无法无天了。

    荦晔笑道:“他们很怕你了,你要去他们都躲着呢!”

    荦昀道:“师尊不喜抱怨,我们应该像二师兄那样,就是炼不出还魂丹,也要相信一定会有长生不老药。”

    荦晖不搭茬,问:“徒儿,当年的那一拳确实没使用任何器物吗?手上有没有暗伤?”

    元宇笑道:“没有,师父!兴许石狮子原来就破裂了,兴许我用的是掌不是拳----反正只记得当时很生气。”

    荦晖捻着胡须道:“这还差不多。”大家暗笑他痴于此事不忘。

    既然掺杂了一点愤懑的情绪,夜色也已遮盖了彼此的脸,莫逻天师起身说:“大家早些休息吧!元宇也要拜见玄音去了----莫打扰了他。”

    直到看见玄音的遗像冷冰冰的立在香案之上,元宇才明白她从未离开过自己,而是自己舍弃了她。当她的面容如此真切,生的清冷与死的孤寂便也彻骨的真切。对她的执念或许一生不便,但这份执念又有多深刻呢?离开无云山自己还是一样忘乎所以,追逐尘世的欢乐,哪怕从未感到尘世有多欢乐。元宇的心痛渐渐麻木,泪流而下,跪拜下去不愿起身。忽然觉得离开她所做的一切事都十分的愚蠢,毫无意义。他该留下来,陪伴她的灵魂度过余生。

    栗坼把玄音阁打理的井井有条,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似乎不愿留下她自己的痕迹。她名义上是荦晔的弟子,实际守护的是玄音。元宇惭愧,本该敬她如妹妹一般,却两次发生那样的事,对她极不公平。

    夜幕渐深,山阴之气笼罩着玄音阁,很难想象她当年怎样熬过了那些孤单的夜晚。元宇取下香案上的三星剑,点亮了铁塔上的灯,来到院子的空场,如当年一样剑指长空,演练一套太极剑法。开式便滞涩,没有当年疾劲而走的凌厉之气,一招一式虽无改变,只是绵软无力,形在神离。元宇坚持练完,最后的收势已不能腾空而起,而且再没有玄音衣袂飘然,抚琴赞誉。

    回屋沐浴,换了当年的睡衣。来到阁楼上,中间的书桌一尘不染,四面整齐排列的书像是对坐在书桌上的人宣导人生信条一般,无声而冷漠,无处可逃。读书是最辛苦的差事,即便乐于其中,早晚也要领悟生命的孤独与卑微。

    回到玄音的卧室看墙上那副画,摸摸那个孤独的女子,泪水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不是他要怎样感伤,而是睹物思人,使他麻木,控制不了思维与情绪错乱无序。

    躺在玄音的床上,盖上她的被子,痛惜她短暂而灿烂的生命。她的床下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是当年她的父亲盖房子一并建成的,一个是预防危险,留给她躲避,二是为了隐蔽储藏一些东西。至于有什么东西,她没进去过,自然不知道,但是她在笔记里特意告知了元宇,里面的东西同样都留给他。元宇也并非不好奇,只是缺少进去查看的欲望,她给了他一颗非一般的灵魂,其它身外物皆可保存下去,留给下一位有缘人。

    次日清晨元宇早早起来,打扫了庭院,担了一担水,其实都可以不做,哪里都很妥当,自己也只待一晚。但终究要干点什么,踏实下来,顺便看一眼那一潭幽泉。

    石板路上的荒草比从前茂盛了,元宇仔细清理了一遍,劳动可以集中一下精力,不至于胡乱思想。当太阳从上顶照过来一些光线,栗坼顺着光线走了下来。看见元宇蹲在杂草边,她有点慌,担心元宇像上次那样犯了痴狂症,小心的说:“师哥!师叔们让我叫你去吃饭了。”

    元宇说:“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已经是午饭了,早饭我都没敢来叫你。”她谨慎的靠近了一些。

    “哦?已经中午了吗?时间怎么这么快,山里的光阴不是很慢吗?”元宇像是自言自语。

    “师哥!你没事吧?”栗坼不禁又担心了。

    “我没事!师妹!”元宇笑笑。“你是一个警察,而我却像一个逃犯。如果我不离开师父那么久,情况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

    “师哥!你是去当兵了,由不得你-----”

    他们一起坐在了路边。元宇转动着手里的草叶,说:“你也当兵了,你知道当兵的情况,为什么单单我让师父忧虑了呢?”

    “你是最优秀的特种兵,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谁不担心呢?”

    “我为什么要当一个特种兵呢?为什么执行那样的任务?师妹,我杀了很多人,很多人,我总感觉我杀人和师父离开我有某种联系,这个联系让她感觉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无所留恋,无所留恋,一定是这样的。她知道我的一切,即便我不在她身边,她也能预感我的一切所作所为,并因此失去了最后的信念-----”元宇没有表现出悲伤,颓靡的样子,只是悠悠的像讲述一种爱情一样。

    无云观的外门与正堂的门都敞着,远远就看见莫逻天师端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几个弟子盘坐在两侧。守门年轻的道士拦住了元宇,见栗坼跟了上来,便也不再阻拦。

    师叔们都到齐了,看不出有什么隆重的仪式,莫逻天师布道,除了重要节日,很少刻意招齐自己的弟子。

    大师叔荦明精神饱满,二师叔荦昉越老越妖,四师叔荦暄略显倦怠。六位师叔依次坐下来,最后两个蒲团留给了元宇和栗坼。

    元宇盘膝坐定,效仿师叔们闭目安神,大堂的香火搅拌着腐旧气味很快让元宇放空了心思。夏日的山林终归不间断的演奏着美妙的声音,生命的成长,生命的喧闹,生命的挣扎与欢悲,那些声音隐藏在时光的天籁里,只有闭上眼静静的用心才能感受。

    好像过了很久,无量无边,又好像一瞬间,达到涅槃寂静之境。莫逻天师缓缓说道:“见我日明,见我月暗,见我风林流水,叶落花开。百年光景,知者不息。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玄德之德,何由见得?唯道是途,心生有杂乱则途有荆棘。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我于道场立命安生,膜拜前者,为后来者树立言行。见我香客云集,见我弟子殊同,神者玄妙,未必求真!丹砂仙草,何故长生?圣曰‘道常在,浑然天成’,圣者得无往不利,君子得无所不为!我曰,来者见我浅陋,见我蔽庐,见我形容寡淡,轻体明心。谓之知者不言,智者不辩。去其体念,淡其心欲,见世界不过见万古洪荒中这个人,这一生,这个人委靡这一生不过为见那一道灵光而已------!!!”

    话音落去,大堂里异乎寻常的安静,似乎整个山林的生命都陷入暂短的静穆里。元宇听得迷惑不已,虚浮无根,忽然觉得外面即将风声鹤唳,山雨飘摇,而大堂里却潜伏着一只蚊虫拍动翅膀都能震荡出的异乎寻常的刺痛。元宇在香火缭绕的神的注视下与众位师叔不同的落寂心思间麻木的等着这个刺痛,果然,莫逻坚定念出玄音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道未道!名未名!河山初现,万念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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