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第七十二章巴别塔

    在奥西国国家森林公园的中央荒原上,耸立着一座伟大的建筑。它依附一座巨大石丘为地基而建,大致建成了圆锥形,它高大坚实,在一片旷野的中心犹显突绝独立。看见它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古巴比伦那座通往天堂不遂而建的高塔,因此叫它‘奥西的巴别塔’。

    奥西的巴别塔是一座隐秘监狱,五个大国联合修建了它。一切关于五大帝国利益权势的争斗里,无法堂而皇之审判的失败者几乎会被关押在此。前提是,争斗隐约限定了某种级别与性质,然后是,惩治这些失败的倒霉蛋能够增添帝国的威仪。

    很显然,胜利者掌控着国家权力,巴别塔里的失败者再无觊觎这份权力的希望。

    他们是如此的绝望,在牢不可摧的黑暗里体会着不得生还的每一刻的精神摧残。塔外的国家公园风景如画,野趣盎然,不对外开放,只供大国的大人们前来游猎。大人们游了公园,猎了自然界的猎物,拎到巴别塔前再来欣赏他们在人世间的猎物,这份惬意很少人会懂。只有最受上帝垂爱或咒责的人才懂。

    丁昭云仓忙一见巴别塔的雄伟,见了环绕塔身螺旋状阶梯上悠然自得的卫兵,仿佛也就见了塔尖上方的苍穹里,上帝是怎样离间人类的共同存在感。于是,从此人类的各族各国也就惧怕了相互转变的一种交流方式,仿佛只有依靠自己的集体意识趋于美善才能解决自己体系的长治久安,而憎恨外界的指点。

    她被关进了没有一丝光亮的铁牢,没有审判,不会有审判,她是见不得光的失败者,覆灭在某个莫名其妙的一刹那,还将无休止的体会不见天日的冤屈,最终被遗弃在灰烬里。

    起初丁昭云还抱有一丝希望,不过很快破灭了,没有人来看她,她也看不见任何人。牢里四面铁壁,暗不见物。时间久了,能看见一面墙上有一块类似窗子的通风口,高高在上。门上有一个锁着小铁门的小孔,看出去都是无尽的黑暗。

    每日送餐的固定的那个人不知反复的念叨一句什么,低沉的飘然荡开,为阴暗里麻木的失败者们敲打一下神经,然后从铁门上的小孔扔进一坨东西,缓步而去,任你怎样呼叫都无动于衷。

    没有床,没有草席,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躺在铁的地面上冷硬无比,快速夺取你的体温和所有柔软的东西。地面有一个圆洞,怎么都看不见有多深,通向哪里。渐渐的明白了(不明白也会明白),剩下的残羹和体内的排泄物只能对着那个圆洞排出去,四面铁壁,那是唯一的出处。

    在无尽的死寂的黑暗里,思索变得异常残忍。今生的每个细节都格外的清晰而逐一的失去其原有的价值,仿佛瞬间懂得了生命的价值不过如此,任何意念都不堪一击。从前认为的光荣与美好的东西,与之对应的耻辱与丑陋,在这种环境下统统失去了意义。黑暗的禁锢正在吞噬着自己的灵魂,今生的每个细节都推动了自己今天的灵魂被吞噬的成因,它们还有什么意义?

    在极端情况下,常识相当脆弱。自己很快会疯掉。自己疯掉是如此的轻易,如此微不足道。

    不知经过多少时日的折磨,也只剩下元宇那个冥顽不灵的形象时常刺痛一下自己,使得自己还保存了一丝游离的意志。

    元宇听了丁昭云被关进巴别塔监狱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便决定去救她。他用了五秒钟回忆了无衣在地狱之门内只剩一副躯壳的绝望的样子,其余的时间想从廖仲天的话里挑出些毛病羞辱他一番。但是终究没挑出毛病,没法羞辱他,便决定去了。廖仲天又说了一堆废话,元宇没细听,最后,元宇说:“多好的女人!你们不该抛弃她!”

    如果按常理推测,元宇就是去送死,他对抗不了异国政府,追求这种自毁形式的心里安慰是否有点不成熟?但廖仲天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或许生命本质的意义就是一场荒唐徒劳的自我表现,当国家无法出面,廖仲天期待个人行动力时,他一样逃不过。

    丁昭云为何要受他国人的制裁?元宇如何能坐视不管?他犹豫了,因为这次行动要多人参加才有可能完成,他怎么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当元宇第一时间跟吕仲析和战士们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出其意外,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的同意参加此次行动。元宇深深的震惊了,战士们不认识丁昭云,元宇和他们也只是雇佣关系,没任何私交,很多甚至名字都叫不出来。但战士们没有一丝犹豫,即便元宇把情况分析的相当透彻,基本有去无回,但他们则更坚定,而且不谈回报,不惧生死,只为这光荣的一战。

    战士们绝对肯定这次行动的光荣性,不掺和一点杂质,便也不需一丝的质疑和犹豫。

    元宇从来都低估了身边人的信念。原来是自己杂念太多了。

    筹备的过程比预想的简单迅捷,廖仲天提供了大量的有用讯息,而且还派专人疏通各种渠道和关系,元宇基本上只需要出钱购置武器,贿赂他国官员,布置战术任务。

    只是料理身后事却比想象中复杂很多。首先要瞒着展同,不能让他跟着陪葬,因为木马的基业还不能亡。这是个大问题。然后是元宇发现生命至此,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好,没有做。比如给无衣一个稳妥的未来;给父母一个交代;身边的人如何不具破坏性的散场。

    不得已,元宇提前计划扩大坤川成立的子公司,把自己以非正常手段获取的大量资金转移过去,少留后患。元宇安排展同和朱丹音去筹划这件事情,借此支开二人。至于坤川的公司以后交给谁去打理,一时间还无法定夺。

    与其在潦倒的时候记恨人性的弱点,不如安稳下来理性看待人性的优越,然后不至于在辉煌之后蒙蔽自己。元宇不是不相信身边的人,而是不想给他们太多的诱惑引导恶的一面滋生从而失去自己所控制的范畴。元宇不想控制什么,但是生命的过程有此,爱的责任有此。

    部署行动其间,元宇竟意外的得到了支点的协助。这个家伙表现出了罕见的爱国热情,为元宇提供了大量关于奥西国的地域信息和政治内幕,并且由他牵线搭桥,元宇成功的贿赂了奥西邻国赛特里的一位政府要员,成功的布置了一架武装直升机,停靠在奥西边境距巴别塔最近的一处隐秘地点。有直升机能参与此次行动,成功的几率大增。仅此一个举动,他便居功至伟,让元宇对这个悍匪不得不刮目相看。

    支点也不掩饰他对元宇的敬佩,对国家的热爱,他为元宇如何能从奥西国撤离提供了关键的路线策略。因为机密性很强,他对巴别塔监狱并不了解,但对离着不远的另一所监狱了如指掌。那所监狱的性质与巴别塔类似,都是收押着可怜的失败者,不同的是那所监狱关押的大多属于民间团伙争斗的倒霉蛋,鲜少牵扯政治。像元宇要处理刀锋的手下又要不留痕迹,就要花价钱送去。

    支点就是游离在人间与地狱的那个黑白无常,有偿的押送讨命。被送去的人基本都会被劳累折磨致死,极少有人逃脱。

    他分享的关于监狱的信息极具参考性,可以部分推测奥西的武装模式与套路。而且,他再不想做黑白无常了,他要当一个侠盗。

    行动开始的前一天,元宇陪无衣去了游乐园,她并无游戏的热情;然后去吃饭,她心思空茫,吃得没胃口。最后去了书店。

    书店大的出奇,越往里走越暗,中间一列热门书籍毫无规则的码放把主通道挤得特别窄。又大又暗的书店陈列着无数的书,却只有三五个人流连,像是都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无衣默默的陪着元宇浏览书架,她能感知元宇的情绪,以为郁郁寡欢的思考必定是有价值的,所以跟着效仿。或者是她真的忧郁,预感了元宇的未来。在最里面最暗的过道上,一位衣着简朴的青年男子坐在地上看着一本书,不知他怎样看清的字,能在被世界遗弃的角落全神贯注的看书,真是让人羡慕。仅此一刻,就是他孤绝看世界的一刻。每个人都有生命的这一刻,只看怎么去认知。

    “爸!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选一套书带回去”

    “你已经为我买了很多书,我看不完”

    “今天买的你要看,以前的随便你”

    “为什么?”

    “今天买鲁迅小说全集,我认为他是中国人必读的书”

    “我知道了”

    “我今天陪你显得很勉强吗?”

    “不是吧!就是怪怪的,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情。” 无衣坦率的说。

    从人性的角度想,如果只是自己去,元宇并不迟疑,但是带着人去送死,是否改变了这次行动的性质呢?行动本身不存在道义的悖忤,但牵连无辜生命是否违背了生而存在下去的某种初衷,成为道义顺行里的一种梗枷亦未可知。元宇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他去死,战士们死,敌人们死都将是痛快的,无痛苦的,那么丁昭云便不能不痛快的痛苦的死去,这还需要异议吗?

    当天晚上,在去码头的路上天空飘落了细雨,微弱而绵密。王义开着车,董戚休坐在身旁,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元宇也就不再啰嗦。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元宇要先去无名岛,第二天从无名岛驾驶直升机出发,中途到达接应地点,然后乘船去赛特里,赶赴武装直升机停靠的行动起点。迟光燃已先行在那里等候,赛特里的前期布置元宇都交给了他,他的执行能力相当不错。

    一位女子站在码头栈道上的风雨中飘摇欲落。

    那女子没有撑伞,海风萧萧,海浪滚滚,昏黄的栈道灯和细密的雨无休止的洒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像随时可能堕入苍茫的大海里。她背对着大海,面对着城市的光影,像当年站在舞台上露出期待的神采。元宇不想面对她,不想经过她的身旁,可这是唯一的路,她守在那里,将带给元宇湿重的喘息。元宇此时讨厌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来这儿?谁告诉你的?”元宇为她撑着伞,十分严厉的问。

    “为什么不带上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千叶月明的目光很坚毅。

    “谁告诉你的?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这是男人的事,女人少掺和----告诉你也不能改变什么”

    “你太不负责任了”

    “你以后的路我已经交待了,怎么走下去看你的态度-----”

    “我害怕,害怕再也不能见到你------”她瑟缩着。

    元宇把外衣脱下紧紧裹在了她的身上,千叶月明瞬间泪流不止。元宇僵硬的支楞着手臂,阻断了她或自己想要拥抱的念头。他把伞柄交到她的手里,紧紧握住她的手背,生冷的不容置疑的说:“不要婆婆妈妈的,不要坏了我心情-----现在-----立刻回去。”

    元宇招招手,王义和董戚休强行将千叶月明带走了。

    中央国家公园漆黑一片,月黑风高,鬼魅夜伏,巴别塔上瞭望楼里的光似幽冥幻界吞吐的利齿獠牙,无声的扑向旷野。帝国大人们的嚣张气焰炽燎囚徒们最后的一丝生的脉息,化成灰烬。

    元宇驾驶着直升机掠过了旷野,战士们是魇禳妖魔的无畏者,从空中燃起了杀戮的斗志。战士们顺着直升机的悬索滑降至地面的草丛里,急速的逼近目标。元宇再次升起机身,锁定目标按下发射按钮,两颗导弹疾啸而出,帝国的利齿獠牙轰然崩碎。

    守卫们大概从未想过有谁敢挑战伟大的巴别塔的威仪,难免松懈,在他们还未形成有效的反击的时间里,元宇围绕塔身疯狂的扫射。两架机关炮喷出两条亮眼的火蛇,划破了狰狞的夜空。大毫米歼击弹杀伤力巨大,塔身瞬间千疮百孔,血肉横飞。森林里夜栖的鸟兽惊飞逃窜,远离了巴别塔的惨境。

    元宇对着巴别塔正门连续发射两枚□□,钢铁之门悍然开裂,然后补充火力清扫外部残余。

    战士们集中火力,从爆炸的裂口鱼贯而入。

    元宇停靠了直升机,吕仲析和两名战士守在入口等着元宇。进入塔内便是一条甬道,浓烟弥漫,眼不视物。里面枪声不断,警报鸣响,囚徒与狱卒的喊叫声响彻塔内。

    摸索到甬道的尽头,战士们都潜伏在那里,射击露头的狱卒,等候新的任务部署。元宇向里一看,不免惊讶。塔内巨大的空间还矗立着一座钢铁建的内塔,与外塔高度相齐,没有窗子,每层都有三条铁道与外塔内侧的回廊相连,上下对称,层层渐细,直至顶部从被元宇炸开的豁口探向苍穹。乍一看似悬挂了一条巨型火箭,随时一飞冲天。

    外围的布局还算有规矩可言,只是牢房太多,不好辨认。

    元宇命令吕仲析带领六名战士清扫外围底层的守卫,找到车辆及武器装备存放的位置,为囚徒逃亡做准备。自己带领五名战士寻找丁昭云,并尽量打开牢门,释放囚徒扰乱局面。

    在楼梯间元宇解决了两名守卫,自己的一名战士受了伤。来到三层看见牢房,在外塔空荡荡的环廊后一个挨着一个。隔着铁栅栏的囚徒大多还是没多大反应,有一些已然狂嚣不止。元宇单手一挥,竖起食指放在嘴前,阻止他们骚动。士兵们随时戒备着,防止突然蹿出的守卫反击。元宇点燃照明弹从环廊扔了下去,战士们急忙调转枪头,□□的探照灯扫视下面,而后发出一阵枪声,战士们射击。待平静下来,元宇留下受伤的战士戒备,吩咐另外四名战士依次上楼扫清障碍,控制状况,随时等候元宇打开牢门的命令。

    元宇用探照灯逐一扫视牢房,囚徒们下意识的闪躲,他们惧怕的不是枪口,恰恰是灯光。碰到一个紧抓着铁栏瞪眼一动不动的囚徒,元宇要问,那人满脸胡子,胡子上沾着不知多久的腐败的食物残渣。他突然眼睛睁得更圆,手握铁栏更紧,含混的不知说的是什么语言。元宇不懂,对他笑笑,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手,他立刻安静了。旁边的一位看见元宇蒙着面便暴躁了,或许是枪口,或许是灯光惹得他愤怒,叫嚷到:“见鬼!打开这该死的铁门,我来为你解决你的事。”

    元宇竖了一下手指,说:“安静,宝贝!”

    终于看见了一副亚洲面孔的男子,看着挺正常,也没有慌乱无措,看似有询问的价值。对方先用岛国话问:“哪里来的?”然后是半岛语:“要找人吗?”然后汉语:“中国人吗?”元宇盯着他不动。他兴奋的说:“伟大的佛祖,想不到是中国。”

    元宇没心思扯淡,问:“知不知道最近关进来一名中国女人?”

    对方指了指内塔说“来这里的囚犯先都被关进里面,大概五十天幽禁,能活着没彻底疯掉才会被送到外面来。我想你要找的战-----要找的人大概还在里面,应该在上面------迟来的人在上层-----”

    元宇一惊,担心发射的摧毁巴别塔顶部控制中心的两枚导弹伤及丁昭云。打开牢门说:“给我带路。”

    亚洲面孔身体虚弱,上楼缓慢但看得出想尽力帮助元宇。元宇停下来问:“你还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告诉我。”

    他说:“我知道的不多,一直在幽禁状态-----里面的牢门好像是电脑控制,控制中心在最底部-----噢-----最底部还是一个巨大的炼人炉,挺不过去的人会被直接扔下去焚化------他们好像叫‘太阳之瞳’-----好他妈恶心的名字-----”

    元宇说:“你走吧!我的人不会伤害你,里面暂时也安全,至于外面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样,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亚洲面孔扶一下元宇的臂膀说:“谢谢你----中国人-----”他欲言又止“算了-----希望我们都能活下去-----”。

    元宇飞速的直奔最上层,一面命令士兵尽可能的打开牢门,并派人守卫直升机。外塔瞬间混乱不堪。元宇知道时间紧迫,他们逃出了巴别塔,却很难逃出奥西国家公园,愤怒的奥西军很快会赶来围歼这里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曾经为善为恶,为公德还是为私利,元宇只能给他们这一刻的自由。他们是选择困境等死,还是险境战死,大概都会为了自由力竭一死。

    最顶部被炸得七零八落,充斥着刺鼻的肢体与钢铁焦灼的混合气味。被炸开的内塔顶层乱七八糟,看上去像是守卫的监控室。下来一层,用手爆炸开外门,里面漆黑阴冷,七八个牢门紧锁着。内塔与外塔的结构相似,都是紧挨着的一圈牢房,外部是回廊,上下有斜梯衔接,中部的空间一落到底。不同的是内塔的牢门是全封闭的,是电子锁而非外悬挂的手动门栓,牢房全然是钢铁而建,没有一丝的光亮。

    元宇掀开一所牢门的送饭孔的挡板向里面看,什么都看不见,用枪上的探照灯,枪管支楞着不方便。电子锁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不得已再次使用手爆炸弹炸开牢门。里面躺着一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元宇开始焦躁起来,越往下牢房越多,即便卸下枪灯逐个的送饭孔照进去,能不能完全辨认丁昭云不说,看见了蜷缩的凄惨的每个受不公正虐待的身影而置之不顾,只会让自己的火气更大。突然想到了先前扔□□照亮的塔底,立刻想到亚洲面孔所说的‘太阳之瞳’。他们的重要布置大概都是在底部。

    用灯光探照下去,最底部的光滑的大锅一样的金属板反射回了亮眼的光。中间有很大的圆孔,黑乎乎的照不进去光,圆孔的周围嵌着一圈齿锁一般似乎可咬合的器械,远远看着却真如眼瞳一般。恶魔的眼瞳,它瞪着自己,挑衅自己。元宇怒气勃发,卸下腰间的两颗高强炸弹扔了下去,随着两声连续的巨响,恶魔的眼瞳冒出了火光与浓烟,喷出它部分肮脏的‘内脏’。随之整栋内塔的灯光一明一灭急速闪烁了一下,所有牢门的电子锁‘咔哒’异响,一切归于黑暗的死寂。‘太阳之瞳’在毁灭的瞬间打开了内塔里所有牢门。

    上帝保佑!元宇立刻与战士逐个房间搜索。

    渐渐的有人从门里趔趄着走出来,有的是爬出来,更多的牢门毫无动静。外面的士兵进来了,也有不愿独自逃离的囚徒进来找自己的同胞。爬出来的恍惚着要越过围廊的栏杆,掉进毁灭的‘太阳之瞳’,被进来的人拦下架了出去。他们去那些毫无动静的牢房里去搜寻。

    元宇在第七层的第二个牢房里找到了丁昭云,此时巴别塔外的旷野上枪炮声大作。她蜷缩在钢铁牢笼的角落,失去了行动和辨识能力,对外界的惊天变化置若罔闻。元宇轻轻抱住她,她勉强顺势蜷缩在元宇怀里,虚弱的呢喃:“元宇吧!元宇。”

    元宇用额头碰触她的额头,她想搂着元宇蜷缩得更紧些,却全然无力气。元宇说:“我来了!”她终于要动动手臂,却垂了下去。元宇从背包取出为她准备的防护衣裳,为她穿上,还打算脱下自己的防弹衣穿在她的身上。想想并无多大用处,她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在逃亡的路上全然离不开自己的怀抱。

    巴别塔外的旷野上,逃生的囚徒们如同被北美狂徒围猎的漂泊鸽纷纷陨落,前赴后继。面对围击者的杀戮,囚徒们更兴奋了。在这奔赴自由的一刻,他们伸展的身体和意志再不会唯唯唯诺诺,他们再不会畏惧。他们大声呐喊,吸引敌人的注意,部分抢夺到武器的囚徒能与围击者有效对峙,更多人是疯狂的逃窜游离,伺机反抗脱身。那些行动不便无法逃离的囚徒,就挺直了腰杆站在满目疮痍的巴别塔前,呼吸自由的空气,向夜空挥别最后一丝人类的精神,等待着枪弹来袭。

    围歼者集中了火力针对着直升机的附近区域,渐渐的逼近。看见直升机的囚徒也向此处聚拢,很大程度上,囚徒成了扰乱局面的活靶子,减缓了围歼者的进攻效率。吕仲析所带的一脉队员为保护直升机奋力对抗,战士们相继倒下,已经所剩无几。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元宇抱着丁昭云,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五名战士合围着他,掩护冲向直升机。

    敌人的火力相当凶猛,前面两人相继倒下,后面三名队员干脆放弃了断后,冲到元宇身前强拼血路,即便这样仍然难以靠近。眼见局势岌岌可危,忽然间吕仲析从荒草中高高跃起,向前飞冲了一大步扔出了炸弹,同时被流弹击碎头颅,血溅荒野而亡。在他倒下去的前方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夹杂着残肢断臂瞬间扩散。他所带的仅余的两名战士毫不迟疑的冲了出去,喷发着两条火舌消失在了爆炸的烟雾中。

    元宇一众人凭借吕仲析和两名战士的绝地反击靠近了直升机,但敌人的火力顷刻间又起,剩余的战士为掩护元宇登机奋力抵抗,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待元宇抱着丁昭云等上直升机,仅剩下一名战士守在直升机旁依然坚持着反击掩护。但他的目标太明显,很快身中数弹倒下去了。为了这可恶的直升机,为了能让元宇和丁昭云保留一线机会逃脱巴别塔的旷野,所有战士就这样不顾暴露目标瞬间相继倒下。

    这是一场残酷的地面对攻战,战士包括囚徒们完全不顾安危,赤裸裸的咆哮,赤裸裸的拼杀,赤裸裸的死去,充满了敌对分明的爱恨蓬勃,一瞬间化为血腥浇筑的永恒铁念等待历史的锈蚀。

    元宇驾驶直升机疯狂的扫射,不敢一丝的停留。在飞机掠过的旷野,流干鲜血的尸骸归落大地,活着的囚徒们继续逃窜游离,亦如无休止的漂泊旅鸽无休止的无声陨落。

    元宇的逃亡路线并非是赛特里。赛特里是奥西的盟国,恐怖袭击昭示了天下,它无法公然包庇自己。利益链的变数是无法预测的,迟光然留在那里不过是掩人耳目,迷惑对手而已。

    元宇的追踪定位显示王义,段渊已驾驶越野车靠近奥西的监狱,不错,元宇的飞行目标正是关押怨种的另一所非人道的奥西监狱。

    这所监狱本不在元宇预定的攻击目标内,但武装直升机剩余的弹药和元宇绷起而跳动的血脉逾加了这一行动。

    监狱处在一片沙漠的边缘地带,高耸的围墙围出一座方正的城,四角是漂亮的圆顶尖塔的岗楼,咋一看像为拥有信仰的人们建立的信仰膜拜的雄旷的家园。它的后门通向一座绿意葱郁的小镇,前门面向着千里风沙。

    当直升机靠近了监狱,元宇锁定目标,直升机悬挂的最后一枚导弹发射出去,摧毁了后门,然后开动机关炮疯狂扫射四个守卫塔楼。转瞬间四个塔楼先后被摧毁,守卫的尸体掉落下去,监狱里一片骚乱。元宇打光了所有的弹药,驾驶直升机贴近地面,然后启动自动驾驶装置,放下悬索,抱着丁昭云单手抓着悬索滑下地面。大概里地面有两米左右时猛然松开手,跌到沙地上滚进了灌木丛里。

    他紧紧抱着丁昭云,不知她有没有受伤,感觉她的气息还在。此时,设定好航线的直升机继续向着监狱飞去,撞到了监狱大门旁的墙体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他无法预判后面的结果,也懒得去想,里面流放犯的应激连锁反应,应该不会比巴别塔的囚徒弱。理论上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形成反抗的大潮涌,把局面搅的更混乱。

    袭击意图也是希望造成大面积的混乱,更有利于自己逃脱,顺便为巴别塔之殇再补一刀。

    元宇趴在灌木丛里等待着王义和段渊找到自己。他们能找到自己,定位很清晰,他们没理由出错。

    元宇不想坐以待毙,但头痛的要命,浑身酸软无力,手脚不听使唤。元宇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掉链子,以为自己素来扛得住紧要关头,但此刻他确实是懈怠下来了。他感觉也没什么,生死都没什么,自暴自弃的感觉原来很不错。

    此次行动一切价值感渐渐模糊起来,谁生谁死都那么回事,都不及抱着丁昭云跌落在荒漠的灌木丛里为世所弃,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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