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边的女官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便查得清清楚楚“回禀皇后娘娘，翠儿本来在启翔宫采答应地方侍奉，后来采答应发急病去世，她被内务府重新分配，分配的时候内务府的副总管曾经见过兰贵人，之后就分配去和贵人地方侍奉了。后来她病症渐显，也是兰贵人身边的宫女给她送药吃，等到和贵人发病后，她立刻就断了药，送到吉安所去了。”

    “传本宫的旨意，将兰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都送去慎刑司，再将兰贵人传来见我。”皇后道：“请令贵妃，愉妃，舒妃，庆妃，颖妃等高位的嫔妃都来。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都要引以为戒。”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位高位嫔妃都到了翊坤宫，兰贵人钮祜禄氏也被人带来。她一见到这个阵仗，就知道不妙。甫一进门就伏地痛哭，道：“臣妾糊涂，皇后开恩啊。”

    皇后冷道：“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说给本宫，也给大家伙儿都听听。”

    兰贵人磕头道：“臣妾是一时糊涂，自从和贵人进了宫，连带着各宫姐妹都见不到皇上几面。她和臣妾同样位份，但是从来对臣妾不假辞色，见面连正眼都不看就过去了。之前有一次，臣妾好不容易得皇上翻一回牌子，因为她射箭拉伤了手臂，皇上又去看她，臣妾直接被送了回去。臣妾想，自己也是为开国五大臣之一、弘毅公额亦都之后，怎么能让这个回部来的蛮子那么下面子。正巧采答应生了温病，她一向体弱，没抗住，她的宫女在内务府。臣妾没想着要她的命，只是能让她难受几天也好，她一向健壮剽悍的，谁能料到那个病这么厉害。臣妾听到她病重的消息，已经吓坏了。”她哭的泪流满面，发钗珠花都斜垂在一边“皇后，求皇后开恩呐。臣妾下回万万不敢了。”

    皇后不回应她的话，而是转头和各位嫔妃说：“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兰贵人。”

    颖妃年轻，心直口快“按臣妾说，这样谋害嫔妃的贱婢，就该立刻处死，以儆效尤。”

    庆妃垂首，道：“此事重大，臣妾不敢妄做决定，应交给皇上处置。”

    令贵妃思索一番，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皇后颔首，道：“说说看。”

    令贵妃不紧不慢地说：“臣妾看来，此事可大可小，全在于皇后娘娘的见解。”

    皇后注视着令贵妃低垂的眉目，道：“说下去。”

    “兰贵人纵然罪孽深重，但是一来她没想到和贵人会病得那样厉害，几乎丧命。二来和贵人已经慢慢康复。所以臣妾觉得，兰贵人罪不至死。”

    “那你觉得，兰贵人应该废去分位，发落冷宫吗？”皇后不动声色地说。

    “臣妾觉得，和贵人一入宫，就是盛宠，她本人也不知收敛，不说与平位嫔妃，就是与臣妾等人也时常礼数不周，后宫早已怨声载道。若是将兰贵人废为冷宫庶人，六宫中人见到和贵人并无大碍，但是兰贵人竟然罚得那样重，难免更加不平。再者，和贵人不是八旗秀女出身，她娘家哥哥是回部的小贵族图尔都，他们这些投靠大清的边疆首领最会张望风向，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妹妹在宫里得宠，六宫畏惧，难免更加得意。所以臣妾想，皇后娘娘如果是想惩戒嫔妃，大可废了钮祜禄氏送进冷宫即可。但是如果皇后意在平衡六宫，那么宜小惩大诫便是。”令贵妃说，那平和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举行寻常的茶话会。

    皇后收回自己的视线，微笑道：“那如令贵妃所言，钮祜禄氏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年，再降为常在，便是了。”

    钮钴禄氏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当即感恩戴德起来“多谢皇后娘娘，多谢令贵妃。”

    “下去吧。”皇后冷下眉眼，一旁的宫女太监忙扯着钮钴禄氏离开了。大殿里静悄悄的，宫女给诸位都上了新鲜的茶水，皇后举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低声笑道：“还是令贵妃考虑周全，不枉皇上和本宫看重你。”

    令贵妃微微欠身，道：“臣妾微末功夫，娘娘见笑了。”

    “罢了。”皇后用手帕揩揩嘴角，道：“你们都回去罢，作为各种的主位，你们也和地位的嫔妃都说道说道这件事，本宫绝不允许眼皮底下再发生这样的事。”

    诸妃都站起来，行礼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便跪安后离开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后面屏风走了出来，皇后转头看到了，道：“小佟佳氏，您都听到了罢。”

    那女子清水眉眼，下颔微尖，脸上淡淡扫了一层粉，唇上只点了一点朱红，造型清新婉约。正是茜茜。她抬头看着皇后，轻声道：“你在忌惮她？”

    皇后摇摇头，复而又点点头，说：“她很聪明，容貌也漂亮。从二十岁无子封妃，到现在已经成了后宫仅次于本宫的人物，生有六个孩子。本宫现在处理事情，基本也要听一听她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她抓得住皇上的心。”皇后说，她眼神幽幽的“你觉得令妃刚刚那个说辞，真是为了平衡后宫吗？不，她是要提醒我，处死或者废掉一个嫔妃，我这个皇后做不了主，得请示皇上。而皇上宠爱过兰贵人，看着情面上，万一这事情轻轻揭过，就不是我这个皇后能说了算的。”

    “你的职责不是管理后宫吗？”茜茜问：“我不明白？和卓氏说你是后宫最大的官儿了。”

    “名义上确实如此。”皇后苦笑道：“但是我这个皇后，也是皇上给予的，就像魏氏的这个贵妃分位是皇上给予的一样。本质上我们没有不同。”

    “所以，尽管你是皇后，你也需要在意皇上的看法？万事都要请教皇上的意思？”茜茜不以为然“那这个官儿当的没意思。”

    “我也觉得”皇后轻声说：“这个皇后，我当的窝囊透了。”她转眸看着茜茜，突然有一颗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有一次我随着皇上去祭拜孝贤皇后。我跪在她的灵位前很久很久，我好想问她，姐姐，你当初是怎么当皇后的，请教教我罢。”

    “我现在想”皇后慢慢地说：“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累了，令妃魏氏，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管理后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