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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元宵节的时候,茜茜又在茶园里看到了安成,不过这次不是安成有意和自己邂逅了,他是实打实的来看戏的。

    和海兰察家族的其他成员不同,安成虽然也骑□□湛,但是他却更喜欢汉人的戏剧诗词,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茶园看戏,今天是元宵,他已经打定主意,非整整看他三个时辰不可。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感觉旁边立了个女人,就那么直直站着,仿佛还在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耐烦了,却舍不得把眼睛从戏台上挪开,所以置之不理。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安成终于恼怒了,回首冲她道:“要看男人也要坐下来看吧,又不是没有座位,站着是什么意思?反而耽误我看戏。”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所以你经常在路上被女人们看?”

    “啊…”安成这才发现站在他身边半晌的女人是茜茜,连忙换了脸色,道:“茜茜,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说着还给茜茜拉开椅子,道:“你快坐,这戏可好看了。”

    茜茜摇摇头,指了指后头跟着的奎林和章佳氏,道:“我不坐了,我和家人一起来的。”

    奎林一脸阴沉地看着安成,这小崽子他可忘不了,在游猎上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就来和自己嫂嫂搭讪,现在又仗着一张有几分像自己二哥的脸引得嫂嫂关注。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上前几步,拉开椅子坐在安成旁边,道:“什么戏那么好看?不用招呼嫂嫂来,小爷我陪你看。”

    “呵”安成与奎林相差年岁不大,内里脾气也爆裂的很,当下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奎林看着戏台上唱着的《霸王别姬》,便道:“我原以为索伦人只识得弯弓射箭驯鹿,没想到你还看懂汉人的诗词戏剧?真是怪哉。”

    安成自来到京城,父亲海兰察已经升为一等侍卫,又有战功,很得皇帝的赞赏。很多八旗贵胄嫉妒他,就总拿他出生黑龙江索伦部这种蛮荒之地来嘲讽他。安成平日里总听到,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怼他道:“你们沙济富察氏当年也不过是在关外蛮荒之地捕鱼狩猎的部落,与我们索伦部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罢了,怎么还在入关之后作起高贵来了呢?”

    “你…”奎林是个暴脾气,听得这话气得跳起来“作死的北蛮子,小爷也是你能调侃的?”他上前一把揪住安成的衣襟,几乎要把他提起来,章佳氏急坏了,连忙上前劝阻,眼见动静越闹越大,茜茜终于开口道:“放手吧,奎林。安成年岁小于你,身量不如你高,力气不如你大。就算你把他打败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奎林听了,手一松,安成捂着脖子后退几步,看着奎林,那双秀美狭长的眼睛里全是愤恨之色,仿佛要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把奎林抽筋扒皮一般。

    茜茜见两人分开了,便对奎林道:“走罢,你不是说元宵的集市上很热闹吗?快带我去看看。”

    奎林于是拉过福晋章佳氏,带着茜茜离去了,路上,他对妯娌两道:“这小子的眼神很凶,像是有点东西。”

    茜茜道:“你是觉得他以后也是个将才?像明瑞那样?能成为封疆大吏?”

    奎林道:“他怎么能和二哥比?微末马甲出生,能做到公爵也是万幸了,不过这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茜茜听了这一句,舒缓地笑起来,道:“自然,没有人能和明瑞相比。”

    夜幕降临之后,集市更加热闹,火树银花,车水马龙,间或有舞狮子的表演,在铿锵有力的锣鼓声中,狮人舞动彩球,而“舞狮”则随着节奏“扑”,“跳”,“滚”行动中还眨眨眼睛,逗得驻足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茜茜正看的目不转睛,突然感觉有人把什么东西插在自己头上,用手摸下来一看,是一朵用绫绮做成的粉蝶儿,旁边奎林看了,急道:“刚簪得好好的,你做什么摘下来。”

    茜茜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奎林道:“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嘛?二哥不在,我就代替他送了。”说着,又往她头上簪了几朵。

    茜茜看一边的章佳氏也是满头都是绫绢做的蝶儿花儿的,便觉得也没有不妥,遂招呼她一起往最热闹的地方去玩。

    妯娌两个本来是去看灯,结果到了地方,却被人流挤散了。茜茜左右张望,只看到人头攒动,哪里见章佳氏的影子。而她又身量不高,前面的扎得如同星河落日,明月悬空的彩灯她也看不到,遂一下子失去了兴致,正在烦闷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茜茜。”

    她打眼一看,道:“安成?”

    安成挤着人流过来,将手中新买的捻金雪柳插在她的发髻上,道:“送给你。”

    茜茜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雪柳呀。”安成笑着说:“元宵节街上都是卖这些东西的,辛弃疾有诗云‘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说的就是这些。”

    茜茜想起来刚刚奎林给自己插的粉蝶儿花儿,便说:“刚刚奎林也买了些绢花送给我…”

    安成听了,笑了笑,道:“原来是奎林啊,我还以为明将军回来了呢。”

    茜茜听懂了“所以这本来应该是明瑞买来送我的吗?”

    “你没听到那句宋词的后半段吗?”安成注视着茜茜白玉一般无瑕的面庞,低声说:“后半段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茜茜举目看向灯火稀疏处,却没有明瑞的半分身影,她于是悻悻道:“这诗词一听就是诓人的。”

    安成微笑道:“没关系,反正已经有人送你蛾儿和雪柳了。”

    茜茜想,奎林送了绢花,安成送了雪柳,看似齐全了,但他们毕竟不是明瑞,没有人可以代替明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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