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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年年岁岁花相似

    钮祜禄氏在宫人的伏侍下卸去妆容,又拆下簪,钗等物,打散了发髻,由琴儿拿着木梳慢慢地替自己篦着头发。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入宫十载,已经年近三十,曾经白皙丰润的脸颊有了一些凹陷的痕迹,那双波光明媚的眼睛也带上了沉静的书卷气,嘴角微微往下,倒显得有些苦像了,钮祜禄氏抚摸着自己的脸,镶嵌着红宝石护甲的手指有种不真实的触感,她常常在想,这还是自己吗?自己天性爱笑,现在为何生成了一张安静如水的面容?

    只是,皇帝是极满意的,除了牌子翻得勤,皇帝每年出巡,避暑,哨鹿都带着自己,甚至在自己入宫的那一年,皇帝龙心大悦,允许她的父亲爱必达允许回京来养病。

    她的心好像小鹿乱撞一样激动,每当皇帝对她好的时候,她是真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只能发誓此生尽自己所能服侍皇上。

    但是皇帝对她也有许多要求,她并非传统的满洲格格,骑射一般,但是诗书上还有几分兴致,若是闲来无事,就喜欢写写画画,皇帝偶尔看到了,却嘱咐道:“那些愁怨的诗词看多了伤身子,不如读些佛经,也是极好的。”遂让李玉送了几卷《心经》来读。

    她惴惴不安地谢过皇上的赏,翻阅起《心经》来,烛火昏暗,室内光影重重的,她一个没忍住,便睡过去,等自己醒来已经是子时了。她揉了揉眼睛,重新拿起笔,道:“琴儿,把灯挑亮些。”

    却有一只手取下她手中的笔,钮祜禄氏一回头,就看见皇帝站在自己身后,神色温和“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刚刚睡过了,只道:“臣妾不困。”又想起来今儿皇帝仿佛是翻了自己的牌子,但是前头奏报多,耽搁了,以至于自己等得都睡了一觉了,便柔声道:“臣妾以为您不会来了。”

    皇帝却怔住了,他仔细打量了钮祜禄氏,口中不确定的说了一句“蔓蔓?”

    钮祜禄氏惶惶地张望了四周,宫女太监们早早退开了,屋里静悄悄的,只她与皇帝两个人,便问道:“万岁您唤谁?”

    皇帝脸上的怔然之色已经消失了,他又变得和平日里一样和蔼可亲,微笑道:“没有,原是朕不经意间叫错了人。”

    第二日,她伏侍皇帝起身之后,就匆匆装扮好了前往太后的寿康宫请安,路上遇到皇贵妃,遂结伴同行。皇贵妃代理皇后之职,一向对她们这些新晋嫔妃极为照顾,钮祜禄氏也爱与她亲近,两人正闲谈着,钮祜禄氏想起昨晚的事情,便说与皇贵妃听,末了又问一嘴“娘娘,蔓蔓是谁呀?”

    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了,钮祜禄氏见皇贵妃的面孔变得苍白,手指间都在颤抖,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连忙跪下请罪道:“娘娘,妾不懂规矩…”

    过了许久,皇贵妃才缓过劲儿,她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又让宫人们退得远些,这才低声道:“你记着,在宫里,万不得提起这个人来。”

    钮祜禄氏背后都渗出冷汗,她隐约感觉到蔓蔓这两个字背后的秘密,也带着一份紫禁城特有的哀凉和肃杀,令人不寒而栗。

    但之后,她反而听皇帝提过几次这个名字。

    皇帝对她要求极高,除了时常阅读佛经,还督促她学习针线女红,但是她在家做格格的时候,便不擅长此道,进宫也养尊处优惯了,手指更加不灵活了,经常做得手指上满是针眼,皇贵妃看见了,便劝道:“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你且放宽心,多歇息歇息罢。”

    钮祜禄氏叹道:“我只怕万岁失望,所以不敢懈怠。”

    皇贵妃温然浅笑道:“万岁很少看得上我们这些嫔妃的针线活儿,那既然让你用心学,想必是看重你的。”

    钮祜禄氏低头咬断线头,盯着自己的绣样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嫔妾的绣活儿是什么水平,嫔妾心里太清楚了。昨日万岁还拿出一副梅花香雪图给嫔妾看,那针线缜密,图样灵活,嫔妾真是看了自愧不如。”

    皇贵妃笑道:“这是绣房哪位绣娘的手艺?这样高超,被皇上青睐至此。”

    钮祜禄氏道:“皇上并没有说,但嫔妾看见那幅图旁边仿佛绣着一个蔓字…”

    话音未落,就感觉底下被人掐了一把,她受惊得抬起头,就见到皇贵妃向自己使一个眼色,又对周围侍奉的宫女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罢。”

    等宫女们都走了,皇贵妃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对她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在宫里别提这个名字。”

    钮祜禄氏讷讷道:“但是万岁有时会提起…”她见皇贵妃脸上没有显出不快,便道:“万岁有时收到绣房放过的衣裳,会皱着眉头说,宫中诸人的绣活竟没有比得上蔓蔓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皇贵妃的面孔有一半沉浸在光影里,倒让钮祜禄氏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就听见她叹了口气,道:“你在宫中也待了这些时日了,我便不瞒你了,蔓蔓是纳皇后的小字…”

    钮祜禄氏悚然一惊,她不是不知道那场在京城掀起风浪的宫闱秘事,皇后辉发那拉氏在陪伴皇帝南巡的路上,性情大变,突然剪断头发想要出家,皇帝当夜就让人送她回京城来,一个月之后收回了她所有的册宝,皇后等于不废而废了,再后来,皇后无声无息的死去,宫中人三缄其口,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她。

    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这是一个始终不得圣宠的落寞皇后的故事,但是皇贵妃的话语显然颠覆了她的印象,况且皇贵妃待她一向亲厚,便含了几分好奇,道:“皇上他…对纳皇后,竟这样亲厚吗?”

    皇贵妃笑道:“你以为呢?若不是有几分情谊,何苦封为皇后呢。”她侧过脸去,望着架子上那几盆水仙花,回忆起了往事“纳皇后从前一手绣活儿公众无人能及,皇上贴身的这些东西,均出自她手…盛宠时也曾风头无两,只是最后她太不惜福了…”她把目光转向钮祜禄氏,温和道:“纳皇后性情刚烈,时常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最后也是因为她这份性情,才毁了万岁对她的抬举,所以,在你进宫的时候,万岁才赐给你‘顺’的封号,就是让你要温顺谦默,这才是长久之道,你可不要辜负万岁对你的看重啊。”

    钮祜禄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拔下玉簪子搔了搔头,原样插回去,状若随意地道:“怎么不是呢?这后宫里出一位外八旗后妃多难得呀,你看看满宫的包衣汉人,让皇上提拔谁去呢?”她看了看钮祜禄氏的神色,又道:“你以为本宫为什么还在皇贵妃的位子上蹉跎,不就是因为这一层出生的关系吗?”她拍拍钮祜禄氏的手,道:“你的福气呀,在后面呢。”

    钮祜禄氏听着心儿怦怦跳,后宫无主,她们做嫔妃的,哪里有不想往那个位置去的呢?

    入夜,皇贵妃倚在榻上,唤大宫女芹儿去膳房取一份宵夜来吃,还嘱咐道:“见到有什么现成的拿一份就是了,不要劳动他们再做新的花样了。”

    芹儿应了个是字,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鳕鱼面,看皇贵妃吃得很香甜,便笑道:“您今日倒是好兴致,自从得了心疾之症后,倒少见您吃饭这样痛快。”

    皇贵妃吃光了面,又接过芹儿递过来的茶水漱漱口,屋里只剩主仆二人,方才笑道:“可不是痛快吗?那些话憋在心里那么久了,一旦说出来,心里头就畅快些。”

    芹儿道:“奴才只是不明白,您好端端的,与顺嫔讲这些干什么?顺嫔若是听得上了心,只怕觉得自己仪仗着出身好,便可以问鼎那个位置了。”

    皇贵妃笑道:“你便当我一时闲得无聊,想测测她的心思罢了。”她早就看出来了,因为阴差阳错的重名,皇上起了栽培顺嫔的心思,若是她做得好,合了皇上的眼,未尝没有机会成为六宫之主…只是依她看这位钮祜禄氏的脑瓜并不是顶聪明的,想来经过自己“一番提点”,她已经踌伫满志了罢。

    她拾起榻边一把泛黄的细绢团扇,回想起了它的上一任主人,那位仪态清冷,不苟言笑的辉发那拉氏皇后,她时常在深秋的时节持着这把团扇,也不扇风,只是手中有意无意地掂着。那天自己心情惴惴地进殿与她见礼,半晌也不闻叫起,她穿着花盆底鞋,蹲得腿都酸麻了,实在吃不消,只得求饶道:“请娘娘宽恕奴才罢,奴才再也不敢了…”

    皇后“唔”了一声,让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扶我,并且道:“给令贵妃赐坐。”

    她终于坐在椅子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皇后淡淡道:“本宫与你姐妹多年,这是小惩大戒,以后不要做出自作主张接驾这等事情来了。”

    她急忙放下茶盏,走下去给皇后磕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

    皇后那双水银丸一般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自己,突然道:“你这样累不累?”

    她不懂皇后的意思,便小心道:“嫔妾不明白…”

    皇后道:“你已经是四子之母,后宫中独一无二的贵妃了,还不肯停歇嘛?”说着瞟一眼她的肚子,道:“这下又怀上了罢,这可还不到一年呢,你的身子能吃得消吗?”

    她有些赧然地看看自己有些隆起的小腹,道:“娘娘你也知道,嫔妾出身不显赫,自然是要挣一挣的。”

    皇后若有所思,道:“你很向往这个位置?或者说你还想晋个皇贵妃?”

    她被问中了心思,有些恼火,便绷不住脾气,顶了皇后一句“娘娘,您做嫔妃的时候难道不向往吗?”

    “我吗?”皇后把玩着手中的绢扇,璀然一笑,道:“我当嫔妃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念头,只想着能过一天算一天,皇上能来一天算一天就好了,可不像你,那也太累了,我都随意的。”

    她目瞪口呆,道:“那您是怎么…”怎么当上皇后的??

    皇后道:“谁知道呢?皇上说论资历就是我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毕竟我一点作为都没有啊,那时候我还没有孩子呢…”

    皇贵妃还记得那天自己走出翊坤宫的时候那番炸裂的心态,那真是要把自己气死了。

    时隔多年,那个清冷的女人早就已经化为了尘土,她甚至不知道皇帝把她葬在了哪里,但是看着平替版钮祜禄氏这一副脑瓜不开窍的样子,她就知道皇上的一番心血又要付之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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