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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树底

    宁楚娥回家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时常手上做着事情,无缘无故地就愣起神来,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个风度翩翩的身影,母亲刘佳氏道:“六姐儿最近好像多了些浮躁气,总不似往日那样静心。”

    长盛道:“女儿家就该少往外头走走,没事别去茶园,酒楼那些地方野,免得沾染上那些不良的风气,若是得空,大可以和姐妹几个绣绣花,或者礼佛都好。”

    刘佳氏见宁楚娥低下头,手中的筷子也动得迟缓,便觉得可怜,说道:“和兄弟姊妹们出去玩玩也不要紧,再说小世子也是亲戚,不会带坏她的。”

    “你不要多嘴。”长盛不悦地看他妻子一眼,道:“我这样教她是为了她好,她以后要做傅家的媳妇儿的,不多学些规矩怎么行?虽然满洲的格格们与汉家女子不同,但也需要避讳些,若是傅家的老太太或者妯娌知道她时常去茶园子里听戏,也会觉得她失了身份的。”

    “你…”刘佳氏听得他这样说女儿,便有些生气,刚想要理论几句,袖子就被宁楚娥扯了一下,就听到女儿温糯的声音:“阿玛说得对,女儿明白了…下次便不再去就是了。”

    承安按耐不住,道:“那也不能成日拘着妹妹在屋里头读书绣花,这些活计都伤眼睛,若是她想出去透透气儿,也该让她去。”

    长盛道:“六女生下来就身子弱,本也不能和寻常的满洲格格一样骑马射箭,如果她觉得无趣了,随你母亲去串门或者上香也就罢了。”

    刘佳氏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些,道:“既然如此,今日吃毕了饭咱们就往庙里头去罢。”

    宁楚娥其实不太喜欢寺庙,但是她明白这是母亲的一片好意,也就点头答应了。一家子人吃完了饭,刘佳氏吸了几口水烟,就吩咐仆人将轿子抬到院子里来,自己带着宁楚娥换了身素淡些的衣服,就坐上轿子往庙里去了。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宁楚娥坐在轿子上,手指掀起门帘的一角往外头看去,只觉得路上那些吆喝的小摊贩们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显得热闹非凡,酒楼里饭菜的香味儿四处飘散,整条街都带着十足的烟火气息,正看的尽兴,就听到刘佳氏道:“六女,你快将帘子放下来罢,当心伤风了。”

    宁楚娥应了一句,乖乖地将帘子放下来,既然没得风景看了,便将头斜靠着窗框小憩片刻。轿子晃晃悠悠地,一路就抬到了安和寺门前,刘佳氏带着宁楚娥与伏侍的两个丫鬟下了轿子,与迎接的姑子行了一个佛道的礼,就跟着她往庙里走。然而今日不凑巧,主殿里头似乎有贵客正在上香,领路的姑子带着她们到偏殿坐着,略带歉意道:“劳烦太太在此等候片刻,前面的贵客上完香离开了,咱们再进去。”

    宁楚娥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檀香味太重,熏得她有些头疼,胸口也有些闷,胃里直泛恶心,实在是坐不住了,便起身对刘佳氏道:“额娘,我出去略走走,透口气。”

    刘佳氏知道女儿的习性,也不强留,只道:“可要欢儿跟着你去?”

    宁楚娥摇摇头,道:“还是让欢儿跟着服侍您吧,女儿不过随便走走,一会儿便回来了。”

    “也好,那你不要走远。”刘佳氏嘱咐了两句,宁楚娥微笑着应了,便转身出去。

    安和寺的外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春天刚刚降临,又下过几场雨,院子里的柳树都抽出星星点点的绿意,远处还传来一两声黄鹂的脆鸣,宁楚娥看得心下平静而喜悦,自语似吟了两句诗:“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却有一个温润的声音道:“想不到你的文采这样好。”

    宁楚娥吃惊地回头,就见到明瑞负手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双漆黑剔透的眼眸微微含笑,身上穿着的长袍比新绿的草色还更淡些,倒显得神清骨秀的,很合他的气度。

    宁楚娥脸儿先红了,道:“是您…筠亭先生…”

    明瑞笑道:“是我。”说着便走下石阶,来到她面前,道:“真巧啊,宁格格,你也来上香吗?”

    宁楚娥微微低下头,轻声细语地道:“我陪我额娘来的,但是我一向闻不得那檀香的味儿,便出来透透气。”

    “所以你自己并不喜欢来上香吗?”明瑞好奇地问道,宁楚娥这样在满洲八旗女子中倒是挺少见的,自从入主中原之后,八旗的女眷们便爱上了礼佛,多少韶华女子一整天都坐在佛堂里念一句佛经捡一粒佛米,明瑞的姐姐生前就很喜欢这项活动。

    宁楚娥摇摇头,微笑道:“我不过是陪母亲罢了,平日空了,还是喜欢抱着那些旧诗词读。”

    “所以你才懂得杜甫的《蜀相》。”明瑞由衷地赞叹道:“八旗的格格大多热衷于骑马射箭,你倒截然不同,真是难得。”

    宁楚娥抬头看他一眼,面色微红,低声道:“先生见笑了,我不过读过几卷书,能识得几个字罢了。”

    明瑞笑着看她,道:“这话便是谦逊了,你明明很博学,想来平日里也常与姊妹一起吟诗作对罢。”

    宁楚娥摇摇头,道:“我前面几个姐姐都出嫁了,唯有一位兄弟在家里,原先有几位远房的表姐,现在均住在江浙一带,那真是文采斐然,可惜离的远,我与她们不太来往了。”

    “那我与你玩一会儿飞花令好不好?”明瑞突然提议,倒让宁楚娥唬了一跳,道:“您倒会玩这个…”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兄弟,与你一样不喜佛道,只是爱看书,爱作诗,当然也爱饮酒。”明瑞笑着道:“我常与他玩儿的,也觉得有趣。”

    宁楚娥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半边脸,只留一对乌溜溜的翦水双瞳,盈盈地看着明瑞,道:“可是先生,飞花令需得彩头…”

    明瑞笑道:“这里是佛家清净地,自然不得饮酒,不如将新开的桃花做彩头罢。”

    宁楚娥见他下了挑战书,便有几分气性上来,心想他不过是满洲的一名马甲兵,平日里都在打仗,哪有机会去钻研诗词?自己虽然说不上是李清照那种才女,但是也手不释卷多年,倒也有几分赢面,便踌躇满志,道:“请先生出题罢。”

    明瑞道:“既然以桃花作彩头,便将桃花作为字眼,如何?”

    宁楚娥颔首同意,随即很快吟诗“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明瑞也没多思索,张口就道:“桃花一树鱼三尺,不醉月明船不归。”

    宁楚娥又道:“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

    明瑞也十分流利地接上,道:“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两人对了七八个回合,宁楚娥见他对答如流,几乎没什么迟疑,心中便了然他的功力,手掌也渗出了薄汗,正筹措这下一句,便听到明瑞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她听得心底微微一惊,此前他们行飞花令,所诵的诗句多是描绘春光明媚,桃花秀丽的景色,明瑞吟这一句晏几道的《鹧鸪天》,却格外风流妩媚,到底是他有意,还是…宁楚娥心有些乱了,脱口道:“争花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傍沼人窥鉴,惊鱼水溅桥。”

    话音刚落,就见到明瑞笑吟吟地看过来,道:“格格,这首苏东坡的诗虽然名为桃花,但是其内容却没有桃花二字啊。”

    宁楚娥反应过来,面皮登刻涨得通红,糯糯地道:“是我输了…”

    明瑞探手折下一朵粉嫩的桃花,簪在了宁楚娥的鬓边,微笑道:“这便算是罚你了。”

    那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宁楚娥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气浮上了自己的脸颊,她的心跳得厉害,面上发烫,头脑都有些恍惚起来,难不成是自己也和《牡丹亭》的女主角一样白日发梦,所以才见到了这样如诗如画的男子?

    却听到有人唤“六格格”,声音由远及近,宁楚娥回过神来,有些张皇地后退一步,对明瑞道:“我得走了…”

    明瑞还是笑得温润如玉的样子,颔首道:“后会有期,宁格格。”

    宁楚娥匆匆行了一个礼,便向寻她的声音处走去。她一面走,一面又觉得奇怪,听筠亭先生的语气,似乎他们以后能经常见面,但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又是被定亲了的姑娘,哪里好随意的出去呢?又哪里跟他来的后会有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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