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萧寻垂眸盯着顾衍君拉住的自己的手,少女的手指纤长白皙。将他的衣袖轻轻挽起,拿了一方白色帕子,先是擦拭掉血迹,后又拿出一罐白色的小瓷瓶,将药粉取出,用手指慢慢点在他手背上,将药粉推开涂匀。

    一袭湖水蓝色阔袖衣衫,更衬的她那一截皓腕似雪。

    萧寻只觉顾衍君指尖这份极浅的摩擦,似是从他手背处一路跌跌撞撞传到了心底,痒痒的,带着细微颤栗。

    旋即从她腕间别过目光,抬眼便对上顾衍君那张低着头的绒绒的脑袋。沿此看去,少女的脸颊像是六月里开的轻粉桃花,漾着晚霞光晕,低头为他处理着细小伤口,柳眉微蹙,分外仔细着手里动作。

    更是莫名心烦意乱,却又定定的移不开眼。

    “萧公子?”

    “萧寻。”

    “萧寻。”

    顾衍君先是小声唤了萧寻几声,见他不应,便起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在想什么呢?”

    萧寻这才回神,敛去眸底那抹异色,轻咳应声。

    对啊,他在想什么。

    在想两月后的冠礼。

    在想圣上曾同他讲过为他赐婚择妻,往日只道是无以立业,何以成家,愿一世为晋朝守四方百姓卫疆土无虞,不曾依旨过一次,如今却也头次生出这般儿女情长的心思。

    许是在烽火连天,血流成河的疆场驰骋拼杀惯了,萧寻都快忘了自己也仅是未至弱冠的少年,会有少年心性,亦会心仪上一女子,他发觉的这般心意一路从平阳县传到了长安城里,后知后觉。

    只如他这般自小养于皇室的名门少将军,竟也会觉得眼前女子心底无自己一席之地,不去吐露心意,连身份都怕她介意,怕她因自己当初为避人耳目骗了她心生嫌隙,亦或是送她簪子的少年才是她的心上人。

    顾衍君将桌上方才留下的银针收拾好,将那罐白瓷瓶搁到萧寻身前,“你这是皮外伤,用两日药便能结痂,不碍事的。”

    “我是瞧着江姑娘医馆开张,偶然路过进来看看,这点小伤,我尚不曾发觉。”萧寻将药收到手中,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反倒是江姑娘心细。”

    萧寻不叫萧遥跟着进去,奈何他压不住心里好奇,便站在门口处朝屋内偷觑了几眼,瞧清萧寻口中的江姑娘,这女子当真漂亮,明眸皓齿的漂亮,仅是从一旁看着,就能感觉到人家姑娘下手的仔细认真,倒是因着萧寻背身于他,看不清他的脸色。

    紧接着,萧寻所说的话尽皆听入耳中,不由嘴角一抽,暗地里朝萧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将军什么时候开始表里不一了?

    不等萧遥腹诽完,便见一柄闪着细微银光的匕首,从正对于医馆对面处的街上飞了过来,钉进木质门框里。

    “哐当。”重重地响了一声。

    同时听见动静的还有屋内的顾衍君和萧寻,二人旋即前后脚出了医馆。

    “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再来这间铺子里行医诊病?”一道粗哑暴戾的声音传来,是个矮胖敦实的中年男子,眉毛上方还有道不大不小的疤痕。

    “是我。”顾衍君先一步迈上前去,“我知晓原来在此医馆中的大夫,可能与你有些私怨,可事情既已过了多日,我也并非失手之人,你又何必再来此寻人麻烦?”

    “别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老子说不准在这里重修医馆,你就是不能再来为人治病!”说着,此人便欲挥手指示身后跟来的几名布衣穿着的男子围上顾衍君三人。

    萧寻眉头微皱,侧头看向奔上前来的萧遥。

    萧遥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意为萧寻那晚交代的事他已然办妥,绝非是往日派来砸过医馆的那批一人。况且依萧寻命令,他也不曾再遣人办过第二次,如今自家将军嘴里的江姑娘也在医馆中,再多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萧寻将顾衍君拉到身后紧紧护住,他身量极高,竟是将顾衍君整个人掩了起来,一双漆黑如潭底的黑眸冷冷地扫了他们几人一眼,语声寒凉,“不想死,就别在这里惹事。”

    那领头的中年男子登时朝萧寻骂了一句,“奶奶个腿儿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爱多管闲事!”

    恰在此时,他身旁一个黑瘦高挑的男子,低头凑到那领头之人耳朵旁,磕磕巴巴道:“大……大哥,我、我看这男的,有、有点眼熟,咱还、还砸不砸这个医、医馆。”

    “去你的,我管你眼不眼熟!”那领头的敦实男子反手狠狠给了他脸上一巴掌,“你懂不懂规矩,拿人钱财,□□,就算他是你爷爷,这医馆我也照样砸。”

    接着将声音抬高,“去!都给我砸!”

    随着叮铃咣当的抄家伙声音,四周能看到的桌椅、木柱皆是被这一行六七人拆下抓在手里,惊散了不少街上行人。

    区区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街头混混,别说萧寻,就连萧遥应付下来都不成问题,他二人手里尚未动杀招,便将眼前几人打翻在地,连爬带地滚着起身。

    那磕巴男子先跑到领头之人身旁将他扶起身来,“大、大哥,还砸、砸吗?”

    登时,脸颊另一侧又挨了一记耳光,“砸个屁!他妈的,不怕死你自己在这接着砸。”见这两人真是练家子,形势讨不得半分好处,几人拖着被摔的痛楚的身子,挂彩的脸,左支右绌地扯腿就跑开了此地。

    萧寻随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敛去面上狠意,转身时已然是一副温和模样,“没事的江姑娘,别怕。”

    顾衍君显然没料到,今日医馆门外横生枝节,竟是真的动手打了起来,眼下已是狼藉一片。

    嘴里嘟囔着:“我没害怕。”接着被方才惊得心不在焉朝萧寻抬步走去,没留意到脚下木棍,登时被绊的生生往前跌去。

    二人之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不等萧寻伸手接住迎面而来的顾衍君,便觉胸前一痛,兀自闷吭一声。

    顾衍君惊慌之余,见能拉住之物只有近在眼前的萧寻,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间,脑袋带着力道,狠狠撞上了萧寻胸口处。

    身旁萧遥先是一惊,旋即侧首避开视线。

    看不见。

    萧寻抬手箍住顾衍君腰间,将她抱起身,鬼使神差般低笑一声。

    顾衍君本想忙表歉意,却听他轻笑出声来,旋即站直身子将手插在腰间,又羞又恼,“你不许笑!”

    萧寻微微颔首,止了笑意。

    萧遥更是头也不回,全当自己耳朵聋的听不到。

    顾衍君因此窘事,倒从方才打斗之事中回神,见背身于她的萧遥出手相助,问道:“这位公子是?”

    萧遥转头看了一眼萧寻,回道:“啊,江姑娘,我是萧……”

    萧寻副将,这四个字还不曾说出口,便被打断,只得咽下了去。

    “他是我军中同袍。”萧寻先行出声,堵了他要说的话。

    顾衍君诚心欠身行了一礼,“那也真是多谢公子出手。”

    萧遥可不敢当着萧寻面受顾衍君一礼,也不敢伸手去触她胳膊止住她的动作,只急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应该的。”

    便去瞟了萧寻一眼,又是那张冷脸。

    “无事,我这兄弟最爱行侠仗义,不用谢他。”萧寻朝顾衍君近了一步,“倒是江姑娘,长安城中有仇家?”

    顾衍君都不曾多做思量,脱口而出,“没有。”她在长安城里除了安阳侯府刚相识的家人,认识的便只有萧寻一人,哪来的仇家。

    接着问道:“我听那人言语之意,是否还是往日来砸过医馆的那帮人?”

    “不可能。”萧遥脑子比最快,已是先行笃定开口,往日砸医馆之人都是萧寻派的,今日这可不是。

    “应该不是。”萧寻说此话时直直盯着萧遥,脸色冷沉,吓的萧遥再不多说一句话。

    行人病患尽皆因方才之事退散,顾衍君便先将医馆闭上了门,着手去收拾杂物,因着萧寻二人帮忙,仅一炷香的时间,已收拾的利落干净,因着几人都尚未有头绪,萧寻亦回了府中。

    夜幕将天空压低,唯留一轮圆月高高挂于天际,天空澄碧,纤云不染,银雾般的月光顿时洒满大地,闪烁着灿灿银辉。

    “萧寻,我心悦你。”江衍君骤然抬手抱住萧寻腰间,如暮时跌在萧寻胸前一般,那个绒绒的小脑袋就在萧寻下巴处。

    萧寻将身子绷的更僵了些,喉咙一紧,“江姑娘,这、这不合礼数吧……”

    “待你两月后及冠,求得圣上赐婚,我成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切便合礼数了。”江衍君声音从他胸前传来,并未抬头。

    萧寻一怔,硬挺眉眼顿时柔了下来,“你已知晓我身份?不怪我骗了你?”

    “自然不怪。”将衍君仍未抬头,将萧寻抱的更紧了些。

    “那我明日就去找陛下赐婚好不好?”萧寻先是轻轻拥了一下江衍君的肩胛,接着将她身子摆正,去瞧她面容。

    却是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急道:“你不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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