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三人这般立在安阳侯府牌匾下的垂花门外,到底是不合乎体统。

    旋即依顾青阳之言,一并入了府中宴客厅内,顾衍君发觉堂内只坐着崔氏一人,不见她父亲顾亭的身影。

    顾亭原是前朝一个七品县丞,因立朝初期征战时与崔季之父对陛下有过救命之情,崔季父亲虽因此殒命,顾亭却侥幸活了下来,待天下已定,圣上顾念其从龙有功,且要娶夫人林苓之父乃陈朝旧臣,尚存威望,为笼络前朝势力,封为安阳侯,允世袭三代,累官至工部侍郎。

    这些旧事顾衍君也只知晓个大概,眼下看来他应也是与萧寻一般,因朝中之事尚未回府。

    崔氏面上依旧是往日那副和善笑意,全无任何不妥,“衍君回来了。”

    “崔夫人。”顾衍君规规矩矩地见礼落座。

    崔氏似是猜到萧寻没有同来,也不多询问,只叹了一声,“萧家郎婿当真是忙的很,倒也怪不得,毕竟你父亲也不曾回来呢,总归朝中之事更为紧要。”

    继而,转头对立在身旁的中年男子吩咐道:“王隆,告知厨房将准备好的汤羹菜肴都温好,莫要凉了。”

    那名男子应下,依言出屋。

    顾衍君抬眼瞥了他一眼,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崔氏客套至极的家常话,她倒也真是佩服崔氏,之前王隆派人砸她医馆一事,二人之间可是心知肚明,顾衍君甚至因此自从宫中回府后,对她都不曾有过半分好颜色。

    如今崔氏这般反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只是她又并非全然因此一事,接着无意般的转眸看了眼身前隔着两步之遥,正慢条斯理端着茶盏欲饮的顾青阳。

    他方才入府时是唤崔氏母亲的,往事是否只有她自己一人耿耿于怀……

    养育之恩倒也应当奉养。

    思及此,复又缓缓从顾青阳身上敛回目光。

    直到接近午时,安阳侯才回到府中,面色难得凝重,待见到行礼的顾衍君时,顾亭那张沉脸才微微浮出一抹未及眼底地淡笑,“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便见听见一声马蹄嘶鸣,萧寻随后也阔步进了屋里,对着坐在上首的顾亭拱手一礼,“顾大人。”

    他身上仍穿着早时上朝的那件官服,未曾换下,似是急了些许。

    旋即坐于顾衍君身旁,附身靠她近了些许,清冷的黑眸一瞬不错的盯着她,压低声音,“夫人,怎么不多等我一会?”

    顾衍君只觉耳畔似是被“夫人”这两个字烙了一下,脑中更是喧闹的很,分明是他遣了人来告知于她先行,怎还倒打一耙说她的不是,可此时此地也不便同他辩解,又疑又嗔的瞪了他一眼。

    在旁人看来倒有些新婚燕尔小夫妻间鸾凤和鸣。

    顾兰时反像是被二人之举刺了一眼般移开目光,朝面上已恢复常色的安阳侯道:“父亲,您与萧将军都回来,也当用午膳了。”

    回门家宴,侯府内准备的菜肴已然提前拾掇停当,颇为丰盛的摆了一大桌,顾亭乃至崔氏待萧寻更为体面客气。

    然而用饭过半时,萧寻意外撞到一添茶的侍女,热茶洒于他身上,衣裳湿了大片,自膛前蔓延至腹部,只得找下人带他去后院找件新衣物换上。

    萧寻随意似的找了一人,是立在顾兰时身旁伺候着的,恰是府中的副总管——王隆。

    顾兰时见状当即唤了王隆一声,“快去带萧将军去西厢房,找件合身的衣服。”

    出了前院宴客厅堂,萧寻并未让萧遥跟了过来,而是留了他在厅外侯着,叫王隆在前侧带路,自己则跟在他后侧方,一路沿着卵石路面朝府中西北方向行去。

    直至到了西厢房内,他换好一袭略微短些点的藏蓝色云纹锦袍,侧首扫了四周一遭,屋中除他和王隆外没有旁人。

    萧寻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刃,绕到王隆身后,将森寒刀面横于他脖颈前,冷声道:“带我去安阳侯书房。”

    王隆身体显而易见的颤了颤,下意识地握上萧寻执着匕首小臂,“萧、萧将军……这是为何?”

    “别动。”萧寻将匕首在他颈间贴紧,几欲见血,“按我说的做,绕开府内下人,走偏路。”

    剑在喉前,王隆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只得依言照做。

    待安阳侯府内正房院中丫鬟侍从尽皆被王隆寻了理由暂时派遣出去,萧寻才自外门拐角处走出,跟着他进了屋中。

    书房布置在耳房中,与正房相连。

    王隆盯着萧寻一举一动,终见他自书架底侧寻到一封书信后才不再翻找,“萧将军与安阳侯有姻亲之谊,为何来行此事?何况我终究是侯府中人,您方才就不怕我冒死告知于府内下人。”

    “你若是不怕死一开始就不会将我带来此处了。”萧寻起身将信件迅速揣进袖中,面上一松,与他所猜并无多少出入。

    接着淡淡道:“要想让你自己乃至住在城西的夫人孩子活命就今日之事咽到肚子里,我不会对安阳侯府做什么。”

    王隆哪里有思量余地,身家性命岂非已握于萧寻之手,别无选择,垂首应下之际,门外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微弱动静,二人即刻噤声,待去开门查看时却未见人影。

    待萧寻返回宴席中不久后,方才因外出如厕的顾青阳也回了屋中。

    一顿回门宴,吃的也算顺遂,萧寻虽是话少,却与顾亭相处出乎意料地投契,翁婿之间看起来算是融洽。

    就连方才身旁的顾兰时话也多的出奇,非与她稀稀落落地讲往日事情,竟还多言了几句萧寻之事,反是顾青阳对她这个胞妹乃至萧寻一并很少搭话,寡言少语。

    待二人离去时,崔氏遣顾衍君未出阁时在她院中伺候的婆子递予她一个淡紫色的小包袱,道是出嫁之时落下的所用物件,叫她一并带回去,橘如也并未多想,伸手接了过来。

    晌午已过,日头西斜,阳光倾洒而下,落在随料峭春风摇曳的树枝上。

    马车之内,萧寻和顾衍君二人之间距离不远不近,顾衍君瞧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先行将今早凝烟所言同萧寻一字不差的讲清,“你怎还问我为何不等你?”

    萧寻一诧,复又压下,面色分外郑重真切,“今日实在是事出有因,全怪我考虑不周,怪我。”

    顾衍君迎上他的目光,心中暗道:他这是在认错?态度倒是好的紧。

    “我又……”

    不等顾衍君将话说完,身子便猛晃的往身旁人歪去,又急又狠。

    她睁眼便是萧寻微红的脖颈,且察觉到一计温软的薄唇似是贴在她额头处,几乎是木然的愣在原地。

    萧寻下意识接住顾衍君侧倾的身子,也不多作为,任她靠着自己。

    “将军!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萧遥连忙勒马停车,转身掀帘,便看到这一幕,“前面有……”

    前面有个孩童闯到了道路中央,萧遥话也不再多说,继而放下马车帘,止了手里还要驱马再行的动作,挡住橘如要回头的眼睛,“小丫头别看。”

    橘如将他手掌拍了下去,在马车前坐定不再回首,先是轻轻笑了一声,又回想今日凝烟之话又别扭的撇着嘴。

    顾衍君因此回神,旋即将身前萧寻推开,正过身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只觉是长到这般大,还是第一次被旁人亲。

    萧寻嘴角暗自勾了一下,“无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萧遥,动身回府。”

    顾衍君眨了眨眼,募地忆起顾兰时与她说的零碎之言,鬼使神差的问道:“萧寻,你可亲过旁人?”

    萧寻眸色幽深的看向她,微微颔首,“嗯。”

    顾衍君登时瞪圆了眼,既亲过旁的女子,还未将人娶进府中,反娶了自己,心底响响当当不合时宜的哼了一声:不守男德!

    不等腹诽完,便听萧寻又补充了一字,“你。”

    顾衍君尴尬的轻咳一声,“这不算。”

    萧寻似是对她此举生疑,反问于顾衍君:“夫人为何这般问?可是你亲过旁人?”

    眼前女子笃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萧寻反而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样,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亲过旁人?”

    “萧寻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诬我清白!”顾衍君红着一张小脸,提高声来:“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自己能不知晓?”

    萧寻瞧她这副模样,果真那日醉酒之事半点也记不得,募地低低笑出声来,“夫人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什么叫我说没有,本来就是没有的事!”  顾衍君越说越觉得气恼,欲要起身,被萧寻伸手拉回,头才不至于撞上车厢顶。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

    萧寻拉住她的衣衫袖角的手未松,挑起眉头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转移了话题:“半月后,依例是陛下举行围猎的日子,世家女眷也会去,你可感兴趣?”

    因处时岁初春,勾芒司节和风扇物,草浅兽肥,极是适宜狩猎,况且恰承春闱结束,陛下特准头甲前三一并同行,有结识相熟之机。

    不等顾衍君言语,马车已是到了太尉府门前。

    橘如先瞧清府门外的那抹月白色女子身影,一时纳罕,“姑娘,林小姐在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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