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什么?!”

    橘如瞪圆了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瞥了不远处站在屋门前的凝烟一眼,凑到顾衍君身旁,悄声疑道:“小姐!这、都成婚数日还不曾圆房呢?”

    可她记得每次铺床时,床上都是被卧铺盖皆是两套,何况有一日她起夜时,分明看见萧将军将自家小姐抱着回屋的,二人皆只身着月白中衣,那番姿态,全然不像顾衍君如今嘴中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有何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因何成亲。”

    顾衍君握在手中的笔一顿,睨了睨她,“再说你个小丫头,替我着什么急。”

    橘如垂首,咕咕哝哝回道:“奴婢分明看着少将军就是心仪小姐……”

    再说了,顾衍君又生的明丽娇俏,樱唇琼鼻,一张极好的颜面,少将军难不成如清隽的面容上这般冷情冷性至此?

    左思右想下瞧着自家小姐这副无关紧要的神情,心下大抵了然。

    顾衍君写完那一纸药方,缓缓落笔,“他待我宽和只是顾念着昔日的救命之恩和相识交情,他之前是有思慕之人的。”

    “谁?!”不等满脸愕然的橘如继续开口追问,便听到医馆门旁凝烟正色道:“没有。”

    凝烟身为习武之人对声音敏觉,纵不是有意偷听,二人小声言语还是一字不差落入她耳中,只觉虚言便应当纠正,“将军之前从未有过旁的心上人。”

    语声是陈述事实般的生硬巷冷,说完紧接着转回头去。

    顾衍君自桌案前起身,无奈的笑了笑,“我这又不是诋毁于他。”

    这女子自她从安阳侯府回来后,便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无论她如何劝说,都还是这般整日对她身旁心存戒备。

    萧寻近两日似是在忙,早出晚归,不过,他对凝烟行为几乎是默许。

    好在太尉府是武将之家,府中人口又简单明了,上下规矩比安阳侯府中都要少,她闲暇时便待在医馆,两处往来倒是自在的很。

    不然,还是有一个令她头疼的纨绔生事之人。

    想起这人便觉烦扰的紧,旋即压下心思,目光转回手中一纸药方。

    前些日子,任顾衍君如何反复调制更改那副药方,终是存有纰漏,药效不佳。

    可今日倏然想起往日江父同她提及过的几味药,或可加进去一试,便早早赶来了医馆,终是在阿轩熬了多副汤药后,摸到些了许眉目。

    藤类药草入体可走串通达,搜风通络,内走脏腑,借雷公藤与雄黄两味药,辅以方中其余之药对治痹气久治不愈之顽痹有奇效。

    药即是毒,毒即是药,虽颇为胆大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好方子。

    待日后再见到那名在梅园中遇到过的青年先生,便可将药交予他,何况若在医馆中碰到如他这般相似的杂难病症时,也算有了治疗之法。

    只是若说将其全然治愈,依她眼下医术见闻许是尚不能及,迸发之症皆需仔细调养。

    “大夫,快救救我舅父。”

    一满上染了泥渍的蓝衣青年将身旁中年男子扶进屋中,这名鬓边染霜的中年男子显出不甚自然的佝偻身形,颤颤巍巍的径直朝顾衍君身前走来。

    “快坐。”顾衍君将他引到李大夫身旁诊病的方形的桌案前,自己一并在他对面坐好。

    不等她抬手搭脉看诊,便听那蓝衣青年开口,“大夫,我实在是没法子了,长安城中医馆,我与舅父都诊过一遍了,都说是疫病,要将我送官,可我舅父不是疫病,不是疫病……”

    他这般惶恐地失声喊叫,整间医馆的病患都将“疫病”二字听的分外清楚,霎时间慌乱的朝门外街上涌去,接踵摩肩,也顾不得银两药材。

    屋内只剩李大夫和阿轩,以及顾衍君三人。

    顾衍君一时慌神,手指微颤的想去探这中年男子额间温度,却被身旁阿轩猛的拉住手,“阿姊,你不要命了!”

    顾衍君抽回手,先行将阿轩往身旁一推,又接过橘如找来帕子,递予李大夫一方,用其遮住口鼻,系于脑后,“你们都出去!”

    身面红肿,斑疹杂出,且干咳不止,眼下症状却与疫病之症分外相似。

    可仍存有可疑之处,此人呼吸顺畅,周身不见冷意。

    然而顾衍君终是不敢妄自断言,却生怕他几人不慎染上疫病,便又急声重复道:“先都快些出去!这里有我和李大夫就够了。”

    加之李大夫一再催促,他几人自知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可又放心不下,便站在门外等着传唤。

    那名蓝衣青年将桌上茶盏递给中年男子,方一入嘴,便因剧烈咳嗽将嘴里的茶水喷至门口出,最靠屋里的凝烟迅速闪身避开,难掩嫌恶。

    见状,蓝衣青年连忙面含愧色的去掩房门,却被凝烟生生以脚顶住,顾衍君叹气一声,前去勉强与她说通无事,才闭好了门,不许他几人进来。

    为防万一,还是不要将病气传出去。

    一炷香后,屋中声响已息,安静的出奇,阿轩敲了敲医馆木门,“阿姊?”

    屋门紧闭,未有回应。

    接着再敲门仍是如此。

    凝烟眉目一凛,毫不顾惜的踹开被闩住的房门,便看到李大夫昏迷不醒的坐在圆椅上,一动不动。

    环顾四周,已不见顾衍君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方才那名蓝衣男子,只剩李大夫身旁的中年男子。

    “我家小姐呢?”橘如跟着冲上前来。

    这中年男子哪里还有方才病履蹒跚的模样,将李大夫胸前的弯刀贴近,朝橘如几人寒声道:“别动,再过来我就杀了这老头。”

    目光却直直落在凝烟身上。

    凝烟似是不曾听到他的威胁话语一般,抽剑动身,手中短刃朝那人直冲而上。

    “该死。”那中年男子见凝烟根本不顾念这老头,暗骂一声,持刀起身相挡,总归是能多拖延一刻算一刻。

    不出五招,凝烟便将那中年男子制住,左手使力,五指关节紧抓住他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人在哪?”

    满目的雨丝纷扬飘落,将城中道路道浸润成碧色,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之上,挂在墙角丛生的青草尖端。

    “可有异常?”一玄衣青年缓步行至楼上,轮廓俊刻,眉目清冷。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一行大抵五人掩身于忠王府对面的客栈之中。

    其中一褐衫男子拱手行礼,“回将军,只有府中管家得了重病,有人搀着他出了门,应是去诊病,且看衣着模样也不像是崔主事。”

    那人蓝色麻布衫,面色灰暗斑驳。

    萧寻墨眉微蹙,端详他几人一眼,“没去细查?”

    “怕惹人注意,没有靠近。”窗边另一侍从走上前,“不过将军放心,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去。”

    崔季此人贪功冒进,却城府不深,陷害太子一事身后也应有为他出谋划策之人,他怀疑此人是安铭城。

    林诗诗前日去过安侍郎府,与他女儿安玉晚旁敲侧击的透露过书信罪证一事,足够安铭城知晓,若他心中有鬼,便应来找忠王商榷。

    他与崔玄分别带人暗下守了两处,不应该到今日午时还没有反应。

    遑论此事看似无意传出消息的是林尚书府。

    “将军,不、不好了!”方才跟过去的那侍卫折返回来,跑的气喘吁吁,身后还跟着一名高挑女子,是凝烟。

    凝烟旋即将那张从方才中年男子手中拿到的信纸递给萧寻。

    萧寻看完,脸色凝重冷沉,二话不说地大步奔向楼下,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淅淅沥沥的春雨扰人,浇得人心头烦闷。

    顾衍君自昏迷中转醒,脖颈后侧仍隐隐作痛,手脚被绳索缚住,动弹不得,从狭窄逼仄的破落屋中往外望去,说一句荒山野岭都不过分。

    看清身旁男子,忆起方才之事,几乎是连声响都来不及发出,闭门转身刹那间,她与李郎中就一同被击昏了过去。

    如今不知这人所图谋何事,心下如擂鼓般,深吁一气,“你、你是谁?”

    “这不重要。”蓝衣少年摘下帷帽,擦了擦抹在脸上灰泥,露出一张眉目阴鸷的白皙面容,“有人告诉我,拿你就能与萧寻换我想要的东西。”

    “这位大哥,这、这你可就绑错人了,我可不认识什么萧寻。”

    顾衍君费力坐起身来,心道好在不是直接冲她来的,或有转机,“不若这样,大哥您想要什么我替你找?你先放了我?”

    这少年听她信口开河,不答反笑,“顾衍君,你当我傻呢?”

    “我既动手,能不确定清楚你是何身份?”

    顾衍君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想法也散去,无措的垂下眼帘,额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崔季在她身边的草堆上坐好,屈起一腿,“怎么不接着编了?”

    “我也不傻。”顾衍君瞥见他手里那柄银光锃亮的短刀,佯装镇定,颤声试探问道:“你想用我换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此人大费周章的装作疫病,若是所要之物于萧寻分外重要,从他手中拿不到,先行提醒着他,免得气急败坏一刀结果了自己。

    “我可是拿你的命换。”崔季眸子反而一亮,透着笃定,“咱们走着瞧。”

    不出半个时辰,便听一声嘶鸣马声,玄衣佩剑的萧寻勒马,出现在他二人的视野之中。

    崔季起身,将顾衍君一并拉了起来,朝萧寻开口:“萧将军,进来避避雨吧。”

    萧寻面色平静的扫了他二人一眼,“崔季,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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