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

    顾衍君应声回首,萧霁云在众人之中迈步而行的蓝衣身影在她眼中逐渐拉大,最后大摇大摆地站到了她身旁。

    “都别看了,都散了。”

    少年出言遣散围在悦来酒楼周遭看新状元热闹的百姓,神情不悦地审视着眼前二人,“我萧府里的人也是你们能够随意诋毁的?”

    一直在呆苏母左侧不发一言李若,看此人惹得周围人都安静退避的架势,连忙息事宁人地朝萧霁云欠身行了一礼,细声致歉,“是我说话有失妥当,冒犯了顾小姐,烦请这位公子能够宽恕。”

    萧霁云倒没想到这女子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俨然不好多追究,可她身旁妇人出口为难顾衍君的情形他尽数看在眼里,本还想听顾衍君继续反驳,谁知她倒是认怂了。

    便只道:“既轮不到我来宽宥,自然也不是姑娘该道歉。”

    苏母又哪里是愿意低头之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顾衍君,听出萧霁云话外之意,还是将话头刺向顾衍君,“怎么,你攀高结贵是为了能够仗势欺人?若若还什么都没说,就凭白被逼迫认错……”

    察觉其所言荒谬可笑,萧霁云打断她道:“哎,你这妇人怎么不讲理呢?我们什么时候逼迫她了?”

    “究竟有没有逼迫,我一介乡中村妇哪里敢多说,只不过若若到底是在好言道歉,还落得个不依不饶。”

    萧霁云懵了,眼前这人居然能比他还不讲道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若拉了拉苏母衣角,劝不住她,便想上前同顾衍君出言缓和,“顾小姐……”

    结果话才出口,接着被橘如哼声制止,“这位姑娘,烦请自重。”

    恰在此刻,苏子砚已拾掇得当,以水净面清醒了半刻后,从二楼雅间走下来。

    见眼前这一幕,剑眉皱起,毫不犹豫道:“母亲!”

    自小到大,顾衍君也算对苏母脾气秉性了解二三,此时抽身而退,置之不理才算是不合她意,何况苏子砚出言比她说一万句话都要管用的多。

    遂径直绕开她,不再听他母子二人言语,“橘如、凝烟走了。”

    又伸手拉上萧霁云,“还有你!”

    萧霁云被她拽着离开了悦来酒楼,“怎么?往日跟我吵架的本事都没了?你可真是笨死了。”

    顾衍君听萧霁云说话阴阳怪气,不由回道:“她原本就是想冷讥热嘲我一番,我不理会她反倒无计可施,结果你一来,反倒平白教她指摘你一番,也不知道谁是笨蛋。”

    橘如边跟着边耷拉着小脸,分明她家小姐是被那侍从再三好言相劝着邀到此处的,结果出门便莫名遭了一顿指责,心底为其忿忿不平,“这强词夺理的妇人是谁?怎么这般没礼貌。”

    萧霁云倒是被橘如此言提醒,那男子他也好似在哪瞧见过, “对啊,他们是谁?”

    顾衍君拍了拍橘如挽着她的胳膊,“苏子砚的母亲和未过门的妻子,我从前与他们认识。”

    “旧识?”

    萧霁云略带里怜悯地皱眉睨了顾衍君一眼,“那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吧,免得再平白无故再被人说教。”

    “我看着像任人欺负的吗?”顾衍君想起方才挡在她身前的苏子砚,“她日后也不会与我再多生交集。”

    萧霁云见她笃定神情,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转头又想起需为今日偷溜出门寻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大而亮的眼眸朝着顾衍君眨了眨,“对了,我带你去渭水河畔。”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使得顾衍君心底升起丝莫名其妙,“去做什么?”

    长安城西。

    萧遥动身跃下马,跑回禁军驻扎的城西,同正在校场上操练将士的萧寻道:“启禀将军,郑曦今日自郊外驿馆入城了。”

    萧寻将手中长剑放回军械处,抬脚往中心大营内走去,“她进城去了何处?”

    郑曦,副将郑元那个死里逃生后,回长安在大殿上作为人证,替其陈情的侍女。

    虽是因她更得以使忠王辩无可辩,可一介女子,只身从幽州赶往长安,既无钱财傍身,也不会半点武功,难免不让人怀疑身后有人相助,萧寻觉得此人应并未有敌意,至少在指认忠王这件事上此人与他是同一个目的,可无论是敌是友,都要看清此人究竟是谁。

    “郑曦今日去粮食铺子里买了些米面吃食,结果遭了安侍郎家的那个儿子调.戏。”

    萧寻眉头一皱,“然后呢?”

    萧遥说罢,踟蹰片刻,听萧寻开口问,才继续道:“后来,二公子给那那女子救了下来,遣人将她送回了驿馆。”

    萧寻躬身倒茶的手一滞,“霁云?怎么,他给安珏打了一顿?”

    萧遥纳闷地凑近来,“将军你怎么知晓?”

    萧霁云虽能明辩是非,却是向来行事莽撞任性。

    “总不能指望他能与这样的人好言讲理。”

    萧寻叹了口气,将杯中茶水饮尽,又反问萧遥,“你总不能就跟了这点消息就跑回来了。”

    萧遥连忙摇头,正色道:“郑曦回驿馆后,她客房内来了位男子,而且这男子应是与她一并来的长安,不过并不住在一间房中,二人往日看着也鲜少有往来。”

    “多大年纪的男子,长什么模样?”萧寻搁下手中杯盏,即刻又掀帘踏出营帐,“你下次能不能先拣着重要的说!”

    “将军放心,我派了个兄弟守在那,他跑不了。”

    萧遥追着他到了马厩内,一边说一边内解开马匹缰绳,“那人两鬓生了白发,但瞧着应是和太尉差不多的年岁。”

    萧寻接过缰绳,“只有一人?”

    萧遥确信点头, “是,只此一人。”

    “带路!无论如何都要拦下他。”

    二人纷纷上马,话音起落间,已是策马奔出校场。

    郁郁葱葱的碧绿枝叶环绕在长安城郊北部的渭水边畔,柳枝垂髫,与拥拥簇簇的灌木依靠在一处。

    “郑姑娘,日后有何打算?”面容周正肃然的褐衣男子在饭桌前落座。

    普通的黑色四腿桌上摆了四样鲜亮又热气腾腾的饭菜。

    正坐在这中年男子对面的郑曦闻言,紧了紧握在手中木著,神色沉静坚毅,“这我还并未想好,只是依当下而言,仍要再长安待些日子,直到亲眼看到忠王逆党伏诛,带郑将军尸骨回冀州。”

    天理昭然,郑元也终有清白回家的那一天。

    可心中这计重石落地,她一时间竟当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路多谢先生暗中指引照拂,我才能顺利入城,先生于我,是为大恩。”

    一言讫,已是要动身跪拜于这男子,却被他出手拦住,“郑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我能如此做,也是为让崔岩这一家丧心病狂之人自食恶果罢了,说到底,多亏姑娘不惧艰险,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了,不说这些,先吃饭罢。”而后,郑曦被他扶起,坐回饭桌前,又听他若有所思道:“或许,今日会有人来此。”

    不多时,勒马停蹄的嘶鸣之声传入二人耳中。

    毫未隐藏声响,中年男子示意察觉动静而起身的郑曦不必忧心,心平气和地又斟了杯热茶。

    给这位对自己自信到半分不避讳踪影的来人。

    西城郊外的驿站并不多,路也宽阔便行,萧寻二人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赶来此处。

    这间驿馆修葺的十分朴素,简单的木门连着小院,可以径直通过屋外的楼梯到达二楼。

    萧寻也不多迟疑,即刻顺梯而上,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房门已经先他一步被郑曦从内打开。

    目光正撞上屋内坐在长椅上的中年男子,衣着朴素,却是超乎常人的镇静,自成一派的安然。

    为什么出现在此地的会是这个人?

    这人萧寻是见过的,在冀州平阳,在顾衍君的医馆门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姓周,与顾衍君应是熟识。

    萧寻便未接过萧遥伸手递来的长剑,赤手空拳入了客房。

    “想不到,萧将军还是对我放心的。”周过将热茶推至他对面,“坐吧。”

    “不必。”

    萧寻狭长黑眸微眯了眯,并未全然放下警惕,“你与衍君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我看着她长大的罢了。”

    周过微微一笑,也一并站起身来,“郑曦替我打听过,衍君如今在长安过的不错,倒是多谢你。”

    “她嫁我为妻,此事你无须与我言谢。”萧寻环视周遭一眼,屋内陈设没有半分打算收拾的痕迹,“你早知晓我要来?”

    身侧的萧遥未如萧寻一般在平阳县中待过,不知这其中内情,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虑,“将军你认识他?”

    见萧寻颔首,接着将头转向周过,“我们一直跟着你,你也早已察觉?”

    周过道:“萧将军敏慧,自会怀疑到郑曦身上,我不过是提早暴露踪迹,引萧将军一见罢了。”

    “你究竟是何目的?”

    萧寻眸色沉了下来,周过若当真只是平阳县中看顾顾衍君长大的友邻,绝不会掺和进忠王与端王在幽州谋逆一事中来,遑论在忠王府后推波助澜。

    周过明白萧寻疑虑,也自知此事无可辩解,“你只需知道忠王府该死,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们能死,而郑曦原本就是真真正正的受害人证,我促成此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说着,他语气倏然平和下来,“至于我见你,无非是还放心不下衍君,想请你务必日后要好生待她,我才能安心离开。”

    他当时从来信中得知顾衍君奉旨成婚的消息,因在探查往事的途中不可脱身,何况他已无法正大光明的返回长安,没能亲眼看她出嫁,心中到底是可惜。

    萧寻不可置否,他无非是想将事件查个明白,不留多余疑点,如今既已确认此人身份,也看出周过不会再多吐露多余实情,自知他此举有帮扶功劳,遂抱拳诚心一礼,“多谢。”

    末了,又问道:“离开长安之前,你可要见衍君一面?”

    “不必了。”

    周过断然摇头拒绝,若再见到顾衍君,他怕自己还会放不下这丫头。

    足以惊动整个渭水河畔的轰隆声响突然打断几人言谈。

    身着禁军守卫装束的兵士跃下马,大步跑来,喘着粗气,“将、将军,不好了!”

    萧寻阔步上前,“怎么回事?”

    “渭水上一艘商船在即将驶离长安时突然爆炸,燃起了火。”

    “伤亡如何?火势灭了吗?”

    “火势不大,已然借河水扑灭,伤亡还未来得及细查,不过依船只上烧毁的一应日常用具来看,人员定不逾十人。”

    那兵士越说越吞吐起来, “只是,在码头停船时,少夫人和二公子、都上了这艘船……”

    萧寻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正沉着思索着应对之法的神情荡然无存,几乎是颤声喊了出来,“你再说一遍!你可看清楚了?”

    旁观此事的周过闻及此,登时揪住那瑟缩点头的来人衣襟,“顾小姐现在人在哪?!船只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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