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一片坠着无数光点的幕布，很安静，安静得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的手指僵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误碰了操作台上的哪一个零件，才致使电火花噼里啪啦冒出，青烟腾起，几乎充斥了整个驾驶舱。

    舱室里的灯早就灭了，只有还在顽强工作的显示屏亮着光芒，联络器闪着刺眼的红色警示，而本应起到联络作用的通讯元件正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说到底，当初就不应该和那个家伙学驾驶技术的，明明自己都是个星槎杀手，还兴致勃勃地想要教人……反正她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年头过久又疏于练习才导致这种局面的。

    就是可惜了这艘星槎，她为此可是被奸商宰了好大一笔钱呢。

    她怜惜地摸了摸挂在驾驶座前方的护身符，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晃了下身体，手掌一不小心压在了操纵杆上。

    已经松动的操作杆丝滑地被推到底，毫无阻碍感，但神奇的是似乎还能起到原本的作用。

    只不过……这是紧急制动还是绝地加速的操纵杆来着？她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看见驾驶舱前的透明屏幕边缘泛白，有细微的裂痕逐渐蔓延开来，显示屏里，后面追击的星槎在图像中忽然缩成几个小点，只有能量炮互相撞击时绽出的烟尘格外缓慢地飘散。

    啊，看起来不用想了。

    她对于逃脱追兵这种事没报什么希望，只是一想起族里的老家伙们气急败坏派人追赶她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哎呀，话说她驾驶星槎冲出星槎海的时候好像闯了不少红灯，沿途还拐过几次物流专属运输通道，那上面因为紧急避险而胡乱碰撞在一起的机巧鸟和货运星槎更是数不胜数——

    她自己的资产早就在被关进幽囚狱之前就托人清干净了，新任的龙尊又只是个小孩子，更别提持明族内的龙尊主政制在那件事之后就改成了龙师议政制……哎呀呀，那些账单到底会被寄给谁呢？

    她抱紧了怀中的盒子，弯腰笑得不能自已。

    不好不好，在昏暗环境和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容易生出不合时宜的亢奋情绪，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要是等她被捉回去，老家伙们发现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事情说不定会更有意思。

    但是……她轻哼起歌，抬手碰了碰操作台一角被单独隔开的红色按钮。

    要不要相信那个人的话呢？

    反正事到如今，能不能看见那个被许诺的未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有点累，更想早点回到波月古海的海水中休息一下。

    穿透寂静空间的层层声波刺得她耳朵有些痛，她抬起头，发现本应空无一物的宇宙前方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细缝，里面站满了和她面面相觑的……一群猪。

    ……

    质地奇异的盒子光看规格的话并不大，小臂长宽，约莫一掌厚度，装下一套茶具大约就是极限。

    盒子表面篆刻着古朴方正的纹路，只是现在六面都被另一层微微凸起的金色印记覆盖，让人看不清全貌。

    归终侧着头，把脸贴在盒面上，反馈回来的只有发丝摩擦发出的微响。

    “诶——搞不懂，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关，但是没有暗扣和缝隙……”她高举盒子来回摇晃，“也有可能是这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盒子，不管怎么说，摩拉克斯你得把封印解开我才能研究啊？！”

    她扭头看向坐在石桌旁喝茶的青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沉郁：“你上次说要确认的就是这个盒子？”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没卖关子：“里面应该存有某种活物。”

    “活物？”归终晃着盒子的手顿了顿，略有些心虚地把它放回了桌子上，“你怎么不早说啊，是什么？”

    “尚未确认，但之前从里面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透着虚弱却过分浓郁的生命力。”摩拉克斯放下茶杯，眉头却轻微蹙起。

    归终觑着他的脸色，冷哼一声，到底是收回了话中呛人的火气：“所以你最后出来吓跑奥赛尔，也和这里面的东西有关？”

    这回帮忙补充的是旁边的若陀：“这盒子那天可没这么安静，尤其是那小丫头打架的时候，盒子里面也敲得砰砰响，我把它拎到绝云间那块儿才停下来。”

    一旁留心观察的留云借风真君扶了扶眼镜，眸中闪过异光：“与那艘星槎上的某些纹路到是有几分相似……”

    她思索片刻，忽然出声对不远处的歌尘浪市真君招呼道：“阿萍，你要不要来看看？”

    歌尘浪市真君放下正在调试的古琴，虽有些不解，还是起身走了过来：“要论机关术法，我可未必能看出什么来。”

    “我懂了，原来如此！”归终一合手掌，想通关窍之后，脸上也带出了笑，“要是摩拉克斯没说错，那这盒子确实得由阿萍你看一看。”

    “毕竟我们这里，也就只有阿萍的洞天外景之术最为精妙嘛。”

    歌尘浪市真君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是些微末技巧，谈不上精妙。”

    她俯身查看盒子，指尖按上那些刻痕，试着依照原本的纹路描摹，但很快就收回了手，掩唇沉思。

    归终眼巴巴望着她，见阿萍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口的意思，转头戳着盒子解闷。

    “要我说，直接拿去问临渊不就好了吗？”

    见摩拉克斯神色淡淡地抬眸看向她，归终双手叉腰：“是啦，我知道你又要讲什么临渊身上还有异常不可大意，什么梦之魔神狡猾隐忍，未必没有后招，什么……”

    她忽然停住嘴，脸色也有些难看。

    “就算这样，我也相信我所看见的……至少临渊没有抱有其他心思，”归终长叹了一口气，“她不可能知道天理的存在。”

    “但天理也不可能对异界来客视而不见，”摩拉克斯平静接过她没有说完的话，“要么她早已存于天理注视之下，要么……有人在她降临之初就遮掩了她的存在。”

    至于能做到这点的……结合临渊最早出现的地方和魈的说法，自然不难猜测是谁。

    这个话题让在场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直到歌尘浪市真君回过神也依旧没有缓解。

    她眨了眨眼，看着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有些闷闷不乐的归终，还是先开口说了自己的推测：“这个盒子上的纹路与外景之术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帝君应该也能看出，但有一点不同……这个盒子，应当是从里面开启的。”

    ……

    摩拉克斯曾两次察觉到那个盒子中所散逸出来的气息。

    一次是临渊在上次面对奥赛尔的造物时，另一次，则是他第一次见到临渊，后者身上蔓满金色枝叶的时候。

    那种诡异蓬勃的生命气息……他侧过头，看向临渊。

    “那么，您什么时候能解除盒子上面的封印呢？”

    钟离，或者说摩拉克斯听见面前的少女这么问。

    临渊脸上带着点苦恼，笑容疏离有礼，眼眸微弯，仿佛看穿了一切。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她的语气轻松自然，“就只是一些家乡的特产而已，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改天给您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