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探出头，看着他的方向，低声问，“你是不是有病，有你这么放人鸽子的？”
“没放啊，”张忝录用气声说，“这叫合理调整计划，三天时间本来就短，我建议他们也别再坐大巴往北跑了，明天就地玩儿个一天半，也好过时间全花在路上。”
“早干嘛去了，原本的计划就是边走边看，你现在嫌累了？”
“之前无所谓啊，反正是跟你出来消磨时间，全花坐车上我也觉得有意思，但你这不是晕车么。”
“我那是前一天难受没缓过来，”周御强调道，“坐火车都晕那还出什么门，我闲的给自己找罪受么。”
“你是没见你小脸刷白的样子，”张忝录啧啧两声，“也就那会儿说话没那么刺人，一精神能把人撅死。”
“…我撅你了？”
周御惊奇地问，“说的我跟没良心的东西一样，别让我碰上你没精神的时候，一天三顿笑死你。”
“我要是胳膊腿儿不能动了，我都不敢想我会有多惨。”张忝录叹了口气。
“你没完了，”周御隔着被子一脚踹在他身上，“装什么装！”
她这一脚没使力，张忝录有点想笑，但没敢真笑出来，嘴角噙着一抹笑躺在枕头里看着她不语。
周御也没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了动静。
良久后，张忝录小声地问了句，“我把卫衣脱了行不行，快热死了。”
“……你脱啊，”周御无语了，“有病。”
张忝录坐起来三下五除二脱掉卫衣，上半身就剩了个背心，下半身连裤子都没脱就那么囫囵又裹上了被子。
床垫晃了晃，他躺回去叹了口气，“你不热吗？”
周御忍了忍，“你当初开房就不能选个标间？”
非得挑个双人床，搞得现在两个人中间隔了条楚河界线一样谁也怕动作大了碰到对方。
张忝录很无辜，“钟点房哎，就剩这种了，反正是两床被子，热你就把衣服脱了，睡不好觉明天又头疼。”
周御“哼”了一声，想想那个画面就浑身难受，她一口拒绝，“酒店的床不干净。”
“唔，”张忝录闭上眼，“你这样显得我很随意。”
察觉到他的困意，周御不再搭话，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朦胧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在房间地面，暖融融的室内升腾着一股微妙的亲密。
周御皱着眉被热醒，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准备下地。
“嘶。”
头刚抬到半空，脖子就下意识后仰摔了回去，她揉了揉头皮看向罪魁祸首，张忝录头朝下压着她的一束头发一动不动，床沿空出了一大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床中心，身上的被子因为嫌热而挣扎着露出了半边肩膀。
“啪！”
周御一巴掌拍向那截膀子，张忝录抖了一下，迷茫地翻身看向她。
她扯回头发，穿上拖鞋进了洗手间。
张忝录看着她关门消失，重新躺回了枕头里，看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才坐起来拿上手机打了个电话。
“出去吃点儿东西，我找了人来接我们，两个小时后到。”周御从卫生间里出来，张忝录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周御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谁。”
“霍霄，云霄飞车的霄。”张忝录说，“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啊，他这会儿已经上高速了。”
“跟他们说了要改道没。”周御静了一会儿才问。
“你来说吧，我说像是要拐走你一样。”张忝录笑了笑。
“对自己的人品挺有自知之明，”周御从包里翻出件毛衣，拿着又去了洗手间，“拐走不存在，除非我自愿。”
张忝录反应了会儿她这话的意思，少顷后才无声地扬起笑容，走到洗手间门外字斟句酌道：
“我可是个死心眼儿，你这么撩拨我想过后果没有。”
脱下窝了一晚上的衣服，周御把毛衣套上，边对着镜子翻领口，边回，“说句自愿就是撩你了，万一我就是语无遮拦专挑你想听的说呢。”
“那我爱听，你多说。”
张忝录盯着眼前的门被从里打开，周御穿着件高领修身黑色毛衣从里面走出来，眉目冷淡，身形劲瘦，一眼都没往他身上瞧。
和他擦肩而过后，一股周御身上一直都有的清新肥皂味钻入鼻腔，张忝录跟着她转过头，视线从她腰上移动到发尾，喃喃道，“刚才我压着你头发了。”
“去洗漱啊，磨蹭什么，”周御剜了他一眼，“睡得跟猪一样，真是好意思。”
张忝录笑笑不说话，对她的任何话都十分受用。
一百分开心。
退房后他们去周边的门市随便逛了逛，吃了顿胡辣汤泡葱花饼。
周御嫌豪华版的胡辣汤里肉太多，推给张忝录后重新要了一碗普通的，张忝录一张饼没吃胡辣汤喝了个顶饱。
路过一家两元店，周御进去挑了块儿童手表，一转眼发现张忝录在看皮带，她买到喜欢的东西心情挺好，决定给张忝录顺带条皮带。
“这个？”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墙上瞅去，伸手将那条黑色皮带拽下来，打量道，“这是什么东西，鸡头？”
张忝录：“……”
“…老鹰。”他说，“那怎么就成鸡了。”
“丑。”周御说，“但你想要也行，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买条老男人皮带也可以，虽然它确实很丑。”
张忝录看着那条正版四位数此时不要1999，不要999，也不要99，只要30块钱就能到手的狰狞……
确实有点儿像鸡头的仿冒皮带，想说我就是看见它出现在我爸的腰上过，觉得眼熟，并想来参观一下手艺人的智慧，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购买它的欲望。
“你买了什么？”他岔开话题，看向她手里。
“手表，你不要皮带？刚看的不是挺起劲儿么。”周御以为他是因为她说丑才不好意思买的，只能没什么说服力地补充了句，“其实也没那么丑，衣服一遮谁看，能拉住裤子就行了。”
“……”张忝录忍俊不禁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周御真是可爱的过分，“不要皮带，我也要买个手表戴，跟你凑一对。”
“这是我的藏品，只看不戴，你买你的皮带就行了，耍什么小心思，这种段位的话对我完全免疫。”
“就跟我养那只小龙虾一样，只看不吃，”张忝录懂了，“看见它就能想到你，想到你我就高兴。”
周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转身走到收银台前掏手机扫码，张忝录拿了个跟她手里一模一样配色的手表放到收银台，抬手遮住周御的手机摄像头，单手从钱夹里抽出张十块来。
老板内心对四块钱的进账一点波动也没有，更无所谓谁出，面无表情地朝下暼了一眼后，吐出两个字，“四块。”
周御对别人的目光更是无所谓，也没抢着要出那几块钱，余光瞟到旁边的发光弹跳球，挑了一个跟表放在一块，示意老板，“一起。”
“六块。”老板死气沉沉地说，把手里的那张五块钱纸币收回去换成了三张一块的，跟手上的另一张一块递给张忝录。
两人从店里出来，周御边走边弹着五光十色的弹跳球，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愉悦。
“进趟两元店都能这么高兴，”张忝录跟在她身后，笑着说，“以后自己开一家算了。”
“以后我要开一家小商品批发市场，”周御松快地说，“我出去进货，董硕来收钱，屋里全装上摄像头，我看谁敢来小偷小摸。”
“董硕收银吗，”张忝录想起来刚才那个老板的表情，乐了，“那他得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周御笑得不行，脑中带入董硕麻木无神的样子后更好笑了。
临近中午。
霍霄姗姗来迟，终于从高速上下来在美食街上找到了吃的满嘴流油的两个人。
他甩着车钥匙走向正在等烤鱿鱼的张忝录，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拳。
张忝录往前趔趄了一下，把周御压地差点杵前面人的背上，他伸手一捞，揽住她的腰往旁边一撤，等她站定才松开手回头看去。
“我都快饿死了你倒好，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逛街呢！”霍霄指着他一顿输出，“真是枉费我不远万里开了俩小时高速来接你，没良心的！”
张忝录把刚打包好的烤生蚝和牛肉串放到周御手里，边拆边说，“还热乎呢，咱俩吃了吧。”
周御推开他，转向正看着她发愣的霍霄，“你好，霍霄？”
“……”霍霄大惊失色，快速地转了转眼珠子，磕磕巴巴地吐出来个——
“啊？”
张忝录说：“鱿鱼好了。”
霍霄震惊地看着张忝录接过那个陌生女孩手上的东西，然后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烤鱿鱼，说，“辣么？他不太聪明，从小就反应慢，估计这会儿还以为自己在高速上呢。”
霍霄晴天霹雳：“？？？”
周御没理会张忝录的缺德，从他手里抽了根牛肉串递给霍霄，“张忝录说你不吃鱿鱼，我们就买了些串儿，这个牛肉也好吃，尝尝。”
“啊，牛肉，”霍霄双眼发直地看向递到眼前的那串肉，讷讷地说，“…谢谢。”
他接过签子放到嘴边机械地咬下一口，味蕾逐渐复苏，刺激地大脑重新开始运转，霍霄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两人。
他光看，也不说话，张忝录把他脑袋拍向一边，凑近压着声音说，“刚才那一拳回去找你算账。”
霍霄：“我就那么轻轻拍了你一下你就要找我算账？有没有点儿肚量了，男人可不能那么虚，一巴掌都禁不住，到时候……”
后面的话没说完，张忝录按着他在马路边上友好交流了一番，周御边看边吃完了一串鱿鱼，满足地拍了拍胃口。
“走了，冷死了。”
她遮着风点燃一支烟，立在风里扬声喊。
冷风肆虐，撕咬着火星一寸寸上移，烟雾随风飘散，没留下一丝痕迹，周御只抽了几口，烟就已经燃到了尽头。
“你不抽烟，倒是找了个抽烟的女朋友，”霍霄鬼鬼祟祟地朝周御看了一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互补？！还有，你他妈什么时候偷偷找的对象！真狗啊你！！”
“还不是女朋友，乱说话小心她收拾你，”两个人表面缠斗在一起实则是在交流沟通，“一会儿吃完再上车，别在车里吃东西，还有，注意言辞得体礼貌大方，别给我丢脸。”
“那是我的车！我不能在自己车里吃东西？！”霍霄震怒，“我还得礼貌得体，我特么又不是礼仪小姐！要不要再给你俩跳个优雅的华尔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