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惺惺相惜
陈霸先回想冼夫人在战场上的风姿，看着英姿飒爽的冼夫人，有些好奇的问：
“夫人身有佩剑，为何在战场上对敌，却只使金鞭？”
冼夫人看着还没收拾的战场，看着那满地尸骸，重重叹口气，痛心道：
“那些兵卒，不是强征而来，就是为了讨生计，都是各为其主，命如蝼蚁。生命来之不易，他们横死战场，他们的父母家人，当痛彻心扉。
剑乃利器，一剑毙命，无可挽救。但金鞭只是令人伤筋动骨，不至于一下子夺人性命，只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轻易不会出剑。佩剑，只是震慑。”
此刻沐浴在晚霞中的冼夫人，散发着祥和光芒，在陈霸先的眼中，简直是圣母临凡。
陈霸先带着无限敬慕的拱手道：“世人都道夫人威仪兼备，好心为民，百姓敬奉为圣母，如今霸先亲眼目睹，夫人心慈貌美，更加敬慕夫人神仙风姿。”
“陈将军谬赞了。我知道战争，是需要铁腕手段，但像候景那样，惨无人道的屠城，这样的人，别说不配为君，更不配为人，简直是猪狗不如！”冼夫人语重心长道，“还望将军，在霹雳雷霆下，也存一颗恻隐之心。”
“夫人良言，霸先牢记心里。”陈霸先又拱手道。
陈冼联军大战告捷，陈霸先为鼓舞士气，在南康城为两军将士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此宴还特别为了感激冼家军。
陈霸先向冼夫人举起酒杯，朗声道：“此番平叛，能赢得这么漂亮，全靠冼夫人带领冼家军驰援，冼夫人为国为民拳拳之心，陈霸先感激五内，这杯酒，我们一起敬冼夫人！”
陈霸先的将士也站起来对冼夫人举杯，同敬冼家军。
陈军向冼军敬酒后，将士们终于可以好好坐下来，大口喝酒吃肉。
冼夫人看着吃酒的将士们，又想念远在高州的夫君和儿子，站起来信步游园，看着月色思念夫儿，不知宝哥哥和仆儿此时，是否也牵挂自己。
陈霸先随着冼夫人过来，看着月色下的冼夫人，没有了战场中的凛冽威武，朦胧月色下的冼夫人更加明艳动人。
这些时日的相处，与冼夫人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真是快意人生。
陈霸先对这个巾帼英雄不仅是敬慕，而且有了爱慕。
可惜他们相见恨晚，冼英已嫁作他人妇。
陈霸先深情的看着冼夫人：“夫人，我真羡慕你的夫君，甚至乎，有些妒忌呢。”
冼夫人淡然一笑：“我夫君乃一介文生，不及将军骁勇善战，叱咤风云，将军有什么好羡慕妒忌的。”
“可是他却能娶到天下最美的巾帼英雄。”陈霸先眼里的深情掩饰不住，“我陈霸先若能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陈霸先话毕，赶紧正式拱手道：“夫人别误会，霸先绝不敢有亵渎夫人之意。”
陈霸先的爱慕之情，冼夫人岂会感受不到，只是她深爱夫君冯宝，别的男人再好，也与她无关。
“将军说笑了。”冼夫人豁达的笑道，“我出征时，襁褓幼儿尚嗷嗷待哺，我夫君在家既要理政，又要当爹当娘的，他娶了我这样的婆娘，一点也不令人羡慕。”
陈霸先闻言，不禁又肃然起敬：
“原来夫人是抛下嗷嗷待哺的儿子前来襄助，夫人大义，霸先铭记五内，若有机缘，霸先要见见令公子，好好予他补偿。”
“好啊，若有机缘，定派犬子拜会将军。”冼夫人权当是一句玩笑。
而后，冼夫人又和陈霸先分析时局：“候景扶持幼帝，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最终的目的，是自己称帝，贼獠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夫人所言，正是霸先所虑。”陈霸先也是满脸忧色。
冼夫人义愤填膺道：“候景暴虐，泯灭人性，若让此恶獠称帝，天下百姓将寝食难安。”
“夫人放心，霸先即便战死沙场，也要剿灭候景恶贼，为民除害。”陈霸先一脸自信坚定。
“好！”冼夫人欣然道：“将军北进障碍已除，下一步如何行动？”
“我计划从横浦道直插京都，已派人与荆州都督王僧辨取得联系。两路大军在江西湓口会师，然后溯江而上，估计到白茅湾后将与候景主力决战。这样，不出三个月即可收复建康。”
冼夫人见陈霸先胸有成竹，默默点头，随后意味深长道：
“一个懂得调兵遣将的将帅，能够控制战争的胜败；一个知人善用的帝王，能够主宰国家的兴亡。将军非同凡响，鸿鹄之志，岂能只是平贼，成就帝业才是终极目标。”
陈霸先敬佩地看着冼夫人：“夫人高瞻远瞩，令霸先佩服。我乃乡野小官吏，只出于忠义，才举兵援台勤王，为朝廷除害。至于治国安邦之事，霸先并无远大计谋。”
“陈胜乃山野村夫，尚存振臂天下之志，何况将军？在我看来，以将军之才，不只是有平乱之勇，且有安定朝廷之谋。抓住机遇，施展鸿鹄之志，时不待人啊！”
“夫人是在鼓励霸先，开创伟业？”陈霸先带着惊喜和感动的问。
“即便生如蝼蚁，也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也该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将军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乾坤未定，岂知你不是黑马？”
冼夫人的一席话，说得陈霸先又惊又喜，激动得热泪盈眶，带着敬慕的看着冼夫人道：
“夫人一席话，如醍醐灌顶，霸先茅塞顿开，心头为之一亮。夫人凌云壮志，不让须眉。你我若能继续携手，未来大事可期！”
“我到底是女子，要回家相夫教子。且我身为俚族大首领，要顾及岭南安定。”冼夫人淡然的道。
陈霸先带着失望：“霸先不能继续与夫人并肩作战，实乃霸先之憾。”
冼夫人肃然道：“如今国家分崩离析，急需安定团结，百姓安居乐业，我只希望有位贤能之人出来，带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夫人可有良策？”陈霸先虚心的问。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此乃反客为主之计，将军可用此计来成就帝业。”
“感谢夫人激励与献策，霸先自此，当思谋长久之计。”
“若有朝一日，将军实现惊世伟业，望将军当与前朝为鉴，当以候景为鉴，勤俭节约，爱国爱民。”冼夫人带着期盼道，“若如此，我心足慰矣。”
“霸先定不负夫人所盼。”陈霸先又道，“夫人助霸先，不惜千里跋涉，不惜出生入死，有朝一日，霸先当真得偿宏愿，夫人想要什么回赠？”
冼夫人爽朗的哈哈笑了一阵，随后云淡风轻道：
“人家帮我，永志不忘；我帮人家，莫记心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我帮的，不仅仅是将军，而是天下百姓。”
“夫人高风亮节，霸先惭愧。”陈霸先对冼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稍顿，陈霸先看着夫人，半开玩笑道：“夫人与尊夫情比金坚，若有君王许以夫人后位，欲与夫人君临天下，想来夫人，也是毫不犹豫就拒绝的了？”
“那是肯定的。”冼夫人自然明白陈霸先半开玩笑之意，笃定道：“我夫君和儿子就是我的命，别说是一个皇后之位，哪怕给我整个天下，我也绝不会抛夫弃子的。”
陈霸先遂把心里话，都生生咽回肚子里。
翌日，冼夫人就要率领冼家军返回高州了，陈霸先率将士来为冼夫人及冼家军送行。
陈霸先牵来他那匹银蹄火烈马对冼夫人道：
“夫人，如今物资稀缺，霸先无以为赠。这匹马深通人性，是匹宝马，是我多年来的专用坐骑，也是霸先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就送给夫人作为临别礼物吧。”
“既是将军多年不离不弃的宝马，自当与将军出入战场，助将军建功立业。”冼夫人断然拒绝：“我不能夺将军所爱，更不能拆散将军与宝马多年主仆之情。”
陈霸先见冼夫人断然不肯接受，有些尴尬：“但夫人不远千里驰援霸先，我却无以为报……”
“将军应该知道，我此行并非为了要将军报答。”冼夫人道，“将军能为天下百姓争一个天下太平，就是报答冼英了。”
陈霸先闻言，对冼夫人是更加的敬重。
却见冼夫人又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人面纹镶金宝剑，双手赠送给陈霸先：
“这宝剑是专为俚人部落首领铸造的特种专用剑，削铁如泥，我一直随身佩戴。
如今我不能陪将军继续北伐，就把此宝剑赠送将军，权当我冼英与将军共同杀敌，一起保家卫国。”
陈霸先看着冼夫人所赠的大首领宝剑，感动得热泪盈眶：“此剑乃夫人大首领的象征，太贵重了，怎能轻易赐予霸先？”
“我赠剑给将军，是要将军肃清奸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也算纪念你我此番袍泽之情。”冼夫人道，“请将军记住，若得成霸业，一定要勤政爱民，做个善待百姓的明君！”
陈霸先见夫人一番诚意，也就不推辞，伸手接过宝剑。
“夫人厚意，霸先感激五内，定不负夫人期盼！”陈霸先慷慨激昂道，“从此以后，此剑与霸先寸步不离，剑在人在，霸先必以此剑，平定天下，还百姓朗朗乾坤！”
两位叱咤风云的战将惺惺相惜，拱手相祝，依依惜别。
陈霸先看着冼夫人策马离去英姿飒爽的背影，人马渐远，他又跑上高山处极目远眺，直至看不见冼夫人整队军马。
他最后看着手中宝剑，眸中噙泪，喃喃自语：“恨不逢卿未嫁时！”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