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晚先是查了饭店买米买油的账本，发现这个月晚归饭店进的大米一共才8袋，算上刚刚用掉的一袋米，还有8袋。
多出来的毒大米一定不是晚归饭店买进来的！
“阿飞，我问你，这段时间，除了你和李一、王鹏跑堂，还有没有什么人进来过？”
阿飞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想了一大圈，也没想起来有谁进过后厨。那几个职校的学生，有了钱巴不得拿去上网，根本不会想出这种歪招数来害自己赚钱的饭店。
“那你们平时……或者说这周围，还有什么饭店没有？”
王鹏经常送双丰街道这片的的快递，连犄角旮旯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没有，这一带除了咱们店，没有别的和我们价格差不多的店了……”
章晚坐在饭店的收银台里，紧紧地攥着拳头。
要是这事在S城说不定还好办，现在全国都在普及“天眼”，S城作为国际大都市，自然是全国数一数二推广“天眼”的城市。C城，尤其是像双丰街道这样的老城区，很难在短时间内普及监控。
民警也查看过那袋毒大米上的指纹，只不过毒大米是用蛇皮袋装着的，本身就难以留下完整的指纹，所以根本查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大家凑了钱，先把赔偿款付清了。邱山这才得以从派出所出来，而章晚，说什么也不肯再住酒店。
“邱山……我也凑钱给你垫了赔偿金诶……现在哪里还有钱住酒店……”
其实邱山知道章晚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想和他一起住。
“我失去记忆以后，还没有回过以前的家啊，说不定，我看到以前的家，还有里面的东西，就都能想起来呢！”
快入夏的天气，邱山依然穿着厚厚的灰色卫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上半身披着加绒的黑色外套。他坐在那架轮子都已经掉漆的轮椅上，眼神有些犹豫。
他早已不住在双丰小区了，现在的住处，轮椅进出都有些不方便，更别说多住一个人了。更何况，邱山不希望章晚知道有关换房子的真相，这次饭店出事，她本就是出于愧疚，放下了S城那边的工作来帮他的忙。
若是这次，再让章晚知道换房子的事，只怕是更觉得过意不去。他……再不会犯从前的错，不会让章晚因为愧疚同他在一起……
“晚晚……我那儿不是很方便，要不你先在李一那里将就几天吧……”
“或者……你去叔叔阿姨那儿也成，毕竟……你也好久没回家了……”
邱山说着，对章晚笑得温吞，却又带着化不开的落寞。
“你是说，我爸妈的家？”
邱山点点头。
“我不想去……我知道的，他们不想认我，觉得我丢脸”
最终，章晚拗不过邱山，只能跟着李一去阿诚理发店附近的一个出租屋里住下。
章晚和李一挤在小小的床上，很久很久都睡不着觉。她是一个认床的人，每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总是要花好久的时间才能入睡。不过，这次显然也不全是认床的原因。
“李一……你说，C城生产蛇皮袋的商家，大概有多少？”
“唔……我想想啊……晚晚姐，这恐怕得好多家呢！你想从那个袋子的工艺去查？……可是C城除了正规厂家生产蛇皮袋，还有好些个体户也在生产呢！”
章晚想了想，如果靠她一个一个去问，显然不现实。
“那……你平时认识那么多客人，有没有什么懂行的工人？我还是想找行家问问”
“姐……我明天去打听打听……你先睡吧……”
章晚拉住了李一的胳膊，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李一。
“李一……邱山具体住在哪儿？我明天……还是想去看看他”
李一沉默了半晌。
“晚晚姐……邱大哥他……他住在以前的老厂房那边，你自己去，可能找不到路，那边的路年久失修，弯弯绕绕有些不好走的……”
缠着李一磨了快大半夜，章晚终于让李一点头带她去看邱山了。
“不过……不过我看还是得跟邱大哥说一声……”
“好好好！只要你能带我去，怎么都行！”
第二天，章晚急匆匆地吃了早饭，就拉着李一要去找邱山。其实章晚知道，邱山那天犹犹豫豫地不肯答应她去他那里住，一方面是为她着想，另一方面肯定是有所隐瞒。她不能任他一个人抗这所有的一切！
“李一……这……怎么还没到？”
老厂房基本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了。电线杆毫无规律地立在路边，电线交错着很难分辨是谁家的，连在一片的老厂房都是不超过三层楼的住房，地面的坑洼中积着泥水，的确很不好走！
蜿蜒曲折地走了很久，李一才带章晚穿过了堆满杂货和废品的过道，进了一排房子里最里面的那一间。
“谁啊？”
李一敲门后，没一会儿就听到邱山在里面应了一声。早晨章晚撺掇李一给邱山打电话时，他也并没有章晚想象中的那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是我！章晚！”
等了约摸七八分钟，邱山才把门从里面打开。
他穿着包跟的深蓝色布拖鞋，转着轮椅让开了一条进门的通道。李一很懂事地找借口离开了，只剩下章晚一个人。
邱山扶着门槛弯下了腰，从纸盒子做的“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新拖鞋。
“晚晚……是干净的，你可以换上……”
章晚环顾着整间屋子。折叠沙发旁放着她前不久送给邱山的那一台按摩椅，客厅也很小，甚至没有电视机，各种各样的教辅资料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
屋子里的家具很少，如果说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章晚只能想到“家徒四壁”这四个字。
“晚晚……这边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章晚往窗外看了看，老式的雕花玻璃上有灰尘，有些地方根本已经擦不干净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上这间屋子又在整栋楼的尽头，所以采光也不是很好。邱山又坐在背光的地方，章晚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邱山……来之前我和李一去问过，我想……说不定可以从蛇皮袋开始查”
章晚接过邱山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水杯上是一个蓝色的哆来梦，因为时间久了，上面已经磨损出好几道划痕。
“晚晚……我的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你的钱，我近期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章晚仍然仔细环顾着整个屋子，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和邱山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邱山……不要跟我见外好吗？说实在的，除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依靠的人了……就算是离婚了……我们至少还是朋友，不是吗？“
邱山笑了笑，点了点头。
“晚晚……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的事，把工作都给耽误了……”
章晚仔细看着那个哆来梦的水杯，有些恍惚地晃了晃杯子里的白开水。
“我以前……很喜欢哆来梦吗？”
邱山楞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章晚的问题。
其实这间屋子里留着好多章晚以前用过的东西，她喝水的杯子、她穿过的拖鞋、她的藏书和她的日记本……邱山没想过，有一天，章晚还会来到这间屋子，和他平静地聊天。
“晚晚……其实……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我不是要一直占着，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还给你……”
章晚本想说，那些东西本就承载着他们的共同记忆，没什么还不还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
“晚晚姐！还真让我问到了！有个编织厂的老工人跟我说，像老鼠药这种有毒有害物，都要用特殊标识的袋子装起来才能往市面上流通的，咱店里发现的那个袋子，一看就不是装有害物的指定袋子！”
章晚越听越高兴，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破案的线索的！
与其等民警有所动作，不如她自己来！当时正值调查新闻节目风靡全国的潮头，章晚沿袭了在出版社用智能手机拍摄短视频的经验，向社里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整个事件，又反复向社长突出了报道的亮点，这才拿着记者证，一个工厂一个工厂地去采访。
采访的噱头，当然是“我国手工制造业发展现状”。有几个工厂的老板听说章晚是S城来的记者，专门用短视频记录他们的生产工艺，都很热情地带章晚了解编织袋的生产线。有几个老板甚至还想让章晚为他们宣传，拉拉业务，他们都不想输给同行。
收集了许多照片后，章晚把各个厂的编织袋成品细节图送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技术人员一对比，果然找出了那袋老鼠药的编织袋是来自C城一家叫盛源的小厂。
盛源从前是专做编织袋的，一两年以前因为效益不好差点倒闭，好在被一个大老板收购才得以存活。现在除了编织袋以外，还接一些饮料代工的业务。
“章小姐，这个线索很关键！不过……私自调查……”
章晚从包里翻出记者证，递给民警。
“您放心！这次的事件我是作为记者去调查手工产业发展状况的，如果您这边有保密需要，我不会继续发布任何有关盛源的信息！”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章晚突然觉得C城的天空蔚蓝无比，她的心，像天空中慢慢移动的云一样，轻松散漫。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兴冲冲地播了邱山的号码。
“邱山！我已经查到了！等派出所这边进一步核实，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