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

    昭爔的身体素质惊人地好,不过三日便已基本恢复到正常模样,小厮将新衣从铺子里取回来,她穿着已经十分合身了。今日裴翀有朝会,辰时归来时见到穿了新衣的昭爔,心里暗暗赞叹了一番。

    干净利落,清新俊逸,这样英姿飒爽的昭爔,又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上将军了。

    “我与大王提起了你,下次朝会,你随我一同去吧。”

    昭爔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朝服的裴翀。玄色朝服沉稳庄严,衬得他身材越发颀长挺拔且气度不凡。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她笑道,“裴翀今日甚是好看。”

    裴翀蓦地脸颊发烫,胡乱地四处寻找温伯的身影:“温、温伯呢?我早上没用膳,饿死了!”

    温伯站在他身边疑惑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啊!你、你在啊。”裴翀有点手足无措,又匆忙地问昭爔吃过了没有,得到她肯定回答后,又匆忙告辞,随温伯快速走开了。

    昭爔无奈地目送他远去:“怎地饿成这样,要是我,在上朝的路上就能吃两个饼子。”

    “将军怎地饿成这样,不是上朝的路上吃了两个饼子吗?”温伯问道。

    裴翀步伐慢下来:“也没有很饿……”

    温伯转头瞧了瞧他的脸色,突然灵光乍现,喜上眉梢:“是因为昭将军夸您好看?”

    “不是!”他立刻矢口否认。

    温伯心里了然,裴翀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情越发沉稳,但是一旦被戳中心事,就会立刻表现出口不对心之举,这一点倒是从未变过。此刻这表现,分明是他对昭将军有意,这简直太好不过了!但……温伯也有些发愁,这样口不对心,要怎么才能让昭将军知晓他的心意啊?

    午膳时分,昭爔见裴翀吃得和平日里一样多,好奇问道:“你不是回府时刚刚吃过?”

    裴翀一噎:“……只是垫了一口,毕竟还要用午膳,不好吃太多。”

    昭爔哦了一声,扒了两口饭,余光瞟了瞟他,实在是没忍住:“那你回府都快两个时辰了,为何还穿着朝服?”

    因为你夸他今日好看啊!温伯在一旁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裴翀眼神晃了一下,表面却不为所动:“食不言。”

    温伯气得用力捏了捏筷子。食不言?前几日也没见你不言!

    昭爔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午后,小厮们从裴翀屋内抱出许多衣服拿去浆洗。到了晚膳时分,裴翀仍然穿着朝服出现,面色如常地解释道:“忘了让他们给我留一件,全洗了,所以只能穿朝服了。”

    昭爔:“……”

    ——————

    五日后例行朝会,两人坐马车行至天玥宫门口,从这里开始大臣们便只能步行入宫。

    昭爔左右看看,没见到其他大臣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西方,如果上朝时的日头位置和曜阳一样,那么时辰上就已经晚了一些了。她顿时有些不安:“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赶得上的,你这样的身份当然要压轴出场了,别担心。”

    裴翀在前方带路,昭爔边走边四下里观察了一番。天玥宫倒是古朴宏大,透着西地民风的洒脱硬朗,不似昊明宫华丽,少了很多温柔缱绻。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昊明宫也不是一开始就那般华丽的。只是这些年一直在打胜仗,才有了财力物力将宫殿修葺翻新,又添了些物什。先王喜爱种花,她便在出征时,从各地搜罗各种罕见的花种带回来给他,昊明宫后花园内当真是一年四季都有花朵盛开,灿烂繁华。

    可如今,属于先王的一切,却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昭爔。”裴翀感觉到一股杀气,见她眉头紧锁眼含杀意,有些担心地叫停了她。

    昭爔回过神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事,只是想到了那个人。”

    “心口,难受吗?”他指了指她的手。每次提到西伯嵩,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将手按压住心口。

    昭爔放下手,苦笑道:“或许只有他死了,我才会好受一些吧。”

    裴翀见她如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让昭爔在赫月国的期间可以忘却烦恼,可是她毕竟背负着这样的仇恨……他却不知该如何帮她。

    两人就这样一路各怀心事走到了玉玄殿,大臣们已经在殿内站定,而昭爔和裴翀与岳双乾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这下大臣们都不知道是先参拜好还是先偷偷看一眼昭爔好,搞得一句“参见大王”都说得参差不齐。

    昭爔暗自替他们捏了把汗,连忙在他们说完后补了一句:“外臣参见赫月王。”

    “武曜侯不必多礼!其他人也平身吧!”

    岳双乾的声音清脆爽朗,语气带着些孩子气的洒脱。昭爔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看他,对方正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也在观察自己。他看起来还很单纯没有心机,或许也可以说没有君王该有的城府,以至于昭爔的视线越过他,想看看他身后有没有太后在垂帘听政。

    她与司子瑜初遇时,司子瑜也是这般年纪,但他更像是站在河边令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岳双乾却像是会兴奋地捡起石头打水漂的小孩子。

    那么……他所谓的“让天下人都一起热热闹闹地生活,一起开怀大笑”的理想,也只是稚气未脱的天真之言吗……

    昭爔感觉有些失望。

    众臣此刻都在大着胆子打量着昭爔了。武将们自是对她并不陌生,哪怕此刻昭爔只着常服,也令他们望而生畏。文臣们倒是好奇得紧,一个个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但大多都只是议论了几句便停止了讲话,只有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还在说个没完。

    两人在说昭爔身为降将,见了君王却不跪拜;他们说见了本尊却觉得平平无奇,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厉害;他们说女子上战场本就有违天道,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昭爔心情本就有些烦闷,闻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二人顿时噤声,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平平无奇?开什么玩笑,只是被看了一眼,就让他们两股战战浑身发冷,一个从残酷战场中浴血走来的将军该有什么样的眼神,他们今天才知道——

    那是看向死人的眼神。

    “二位大人可真有意思,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却在指摘一个为国拼杀的女将不该上战场吗?照你们这么说,又将十年来从没在她手里赢过的上将军置于何地啊?”

    裴翀眉角跳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后说话的那位年轻将领。后者一脸挑衅,既是冲着那几个大臣,也是冲着裴翀。两人的眼神交汇,暗自剑拔弩张起来。

    “云燕将军,别来无恙。”

    昭爔笑着朝年轻将领问好,同时也在感谢他替自己说话。

    “无恙无恙!昭将军还是这么光彩照人啊,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裴翀对你动粗……啊,不过反正他在你手里也讨不到好,我应该无需担心才是。”

    裴翀忍不住回嘴:“那我也只败给过她一人而已,不似某人,兵法都就饭吃了。”

    “你说谁!”云燕一脚把裴翀的靴子踩掉了脚后跟。

    “谁急了我就在说谁。”裴翀淡然自若地提上靴子,向后一个手肘怼上了云燕的胸口。

    云燕是裴翀的副帅,两人是发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挚友,也是从小拌嘴拌到大的。昭爔虽然见过他们俩在战场上吵架,但没想到在朝堂上当着赫月王的面也这么能吵。

    君前无状,赫月王不会生气吧……她偷瞟了岳双乾一眼,却看见后者正兴致勃勃,而且还时不时趁众人不注意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昭爔瞪大眼睛。是酱肉!居然是酱肉啊!为什么君王上朝居然在偷吃啊!她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朝堂啊!她习惯了司子瑜时期朝堂的有商有量和平讨论,也习惯了司伯嵩时期朝堂的独断专横紧张压迫,可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朝堂,别说见过,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真是大开眼界。这三四年,岳双乾到底是怎么带领赫月国和曜阳国抗衡的……

    “武曜侯。”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昭爔的思绪拉回。唤她的人站在文臣之首,是一位高挑又美丽的女子,年龄与她相仿,气质却不同于昭爔外露的冷冽与杀伐,而是一种内敛的安静和深沉。

    昭爔朝她拱了拱手:“丞相大人。”

    女子名叫罗烨,天下无人敢小觑她。正如昭爔被称为武曲星,成为四海之内最强的将军那般,罗烨也被世人称为文曲星,是列国唯一的女丞相。

    她是赫月国前任丞相之女,智慧过人,自幼饱读诗书,年仅十岁时便有功在身。当前任丞相决定将她培养成接班人后,她更是屡屡为赫月国出谋划策,救万民于水火。若说昭爔是用手中刀剑护佑百姓,那罗烨便是用她的头脑铺就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将列国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中。

    “让武曜侯见笑了。”罗烨回了一礼,又轻咳一声,“诸位,该说正事了。”

    她声音不大,但喧闹的朝堂却立刻安静了下来。她从袖中取出一份奏表,候在岳双乾身边的黄门侍郎范公公立刻上前接过递给了他。

    在岳双乾看奏表的同时,罗烨便出列上奏道:“臣请上奏,弹劾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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