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木在别墅待了几天,身体已经大好,比起大多数做流产手术的人来说。
许之木已经是被仔细惯养了。
方星铭仍是不肯让她见冷风。
夏末,天气显然还是热的,许之木穿着外套跟方星铭逛街。
方星铭自己穿了轻薄的短袖麻裤。
很凉快吧——许之木腹诽。
方星铭在帮许之木选购衣服。
两人在别墅待得这几天里,规划了很多事情。
许之木提出想法,方星铭帮她完善。
许之木决定一个月后就做喉咙手术。
再养一段时间,就出国。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他们要申请签证,申请语言学校,做好学校攻略。
这是方星铭的意思。
比起出国后直接跟着那位‘艺术家’汤小沛体验生活。
方星铭认为,先念书最好。
系统性的补一补常识知识。
学好语言,后面申请大学,也正好体验一下未经历过的人生。
艺术类院校也没那么多限制。
最大的限制估计就是要有天赋。
许之木早已经得到艺术大家汤小沛的认可。
天赋自不在话下。
汤小沛答应了到时候会帮忙写推荐信,就更方便了。
方星铭执意要提供经济援助。
许之木并不愿意再与他产生经济纠纷,生怕他这是缓兵之计。
(想养废她)
方星铭也不多解释,只是说,不接受就不放她。
自己选。
许之木沉默了。
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无条件付出了,真是不习惯。
方星铭正在比划一条裤子。
许之木不喜欢试衣服,方星铭就没让她一件件试。
感觉合适的就问许之木,许之木点过头的就直接让店员包起来。
方星铭简直是觉醒了购物狂属性。
见什么买什么,连反季秋冬的衣服,都给她准备了。
都很漂亮淑女的衣服。
到底是反季,秋冬的衣服也是单薄一些的,只寥寥准备了几件。
夏天的衣服倒是一套又一套。
许之木伸手揽住方星铭的胳膊。
摇摇头。
示意已经够了。
哪里只是够了,分明是满了、多了、超了、
方星铭手覆在许之木的手上,感受到温热的温度。
点点头:“好,那我们回去。”
二人乘直梯去到车库。
方星铭短暂的遣散了所有保姆和司机。
只自己每日照顾着许之木。
日子美好平淡的不真实。
许之木坐在客厅看语言书。
方星铭正在厨房忙碌。
锅上蒸着鸡蛋羹,水汽蔓延。
给方星铭镀上一层烟火气。
许之木从不回头看人生。
此时也在记忆里细细探索着,方星铭过往的样子。
从初见开始,方星铭就是高贵精英的样子。
他只需要处理那些在许之木看来高级而华丽的东西。
其他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其他人大概觉得方星铭是位温文尔雅的绅士。
但在许之木这里。
他不折不扣的任性,肆无忌惮发泄。
在方星铭的世界里,他对许之木态度最差。
在许之木的世界里,他对许之木是最好的。
许之木认知里,方星铭拥有嚣张的权利。
方星铭最近的贴心,让许之木有种心疼的感觉。
哪怕这是一个正常男人对恋人应有的体贴。
许之木是不适应的。
这会让她共情,勾起她爱人的能力。
这一丝隐秘,她细细藏起来。
无论如何发展,许之木不允许自己爱上另一个人。
她本就只有自己了,如果自己再迷失,那她就彻底的一无所有了。
方星铭终于放手,认可许之木已经养好了之后。
带着许之木体验了一把青春。
方星铭把着方向盘,带着许之木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以往两人不是没游过山。
那时的目的地往往是一场社交的场所。
这次的目的地,是荒凉又野性的。
方星铭停好车,给许之木把折叠椅子竖起。
太阳正在落,许之木围着棕色长外套看着如斯景色。
方星铭已经开始搭帐篷了。
利落而干练。
许之木点点头。
如斯美景,如此美色。
方星铭回头,便看见眯缝着眼睛的许之木。
她眼里有落日余晖,有墨绿草树。
慵懒的将全部身体都交托给软椅。
像一只漂亮的狐狸。
欣赏自己的世界。
方星铭轻轻来到她身边坐下。
微微揽住她,。
两人很久没什么亲密举动了。
这些日子方星铭的行为可称君子。
保持着尊重,与界限感。
大多数时候他默默守护着许之木。
由完全的主动方,变成了完全的守护者。
反而是许之木有时反应不过来,会下意思的用肢体去触碰他。
两人毕竟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即使很快就要分开。
此时一揽在怀,许之木心底并无抵触。
有种宁静的安心。
虽然以前方星铭抱着她的时候,并不会让她有多少安心。
她那时只是顺从。
或许是信任了方星铭肯定要放自己走的承诺。
许之木放心的靠在方星铭身上。
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方星铭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
岁月静好。
夕阳西下之时,肉眼可追踪太阳的轨迹。
绚烂缓慢消失。
第二天的日出也很好看。
许之木在日记上这么写着。
最后的这一个月里。
方星铭抛弃了过往的准则。
高调的带着许之木出入各种场合。
想到哪里去哪里。
他带着许之木去吃白江最好的意餐,
在白江最美丽的夜景中品尝法餐。
去少年宫打网球,去步行街吃臭豆腐。
兴之所至,方星铭还搞来了一辆自行车。
载着许之木骑行在白江的大街小巷。
李蔚然在瑞典砸了一个酒杯到墙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吓白了李卉的脸。
白江就那么大,圈子里谁不认识谁。
有好事者将照片发给李蔚然。
李蔚然自然盛怒。
她可以羞辱别人,但若是别人惹到她头上。
那就是大大的罪过。
尽管两人的婚姻已经彻底结束。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
方星铭看着关闭的手术室。
与人流手术不一样。
这场手术精细,不容出一丝差错。
‘手术中’的红色字样像是刻在方星铭眼中。
足足十个小时,从上午到傍晚。
许之木才被推出来。
这次方星铭没有禁止许之木的朋友来探望。
出手术室的时候,张兴敏与张净洋这对堂姐妹猝的站起围上去。
那位意大利医生阿格斯蒂诺摘下口罩,笑看着这一幕。
他大概不知道该跟谁报喜。
但他知道这对这位中国女孩意味着什么。
他用意大利语说了一句:“手术很成功!”
方星铭握住许之木的手,最后一次蹭了蹭自己的脸。
然后他走出了医院。
再也没回来。
三天后,许之木第一次感受着喉咙中发出的音节。
眼泪不可抑制的涌出。
张净洋抱住了这个她并没多熟悉的女孩子。
此刻情绪是共通的。
她理解她的不幸,也一同落泪。
“一切都会好的”
住院第七天。
一位保养得体的中年美妇人出现在许之木的病房,
——旁边跟了一位带着帽子口罩有点微胖的中年人。
许之木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声音微弱而嘶哑。
美妇人呼了口气,放松下来,自然而然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殷切的看着许之木。
“你都能说话了,真是太好了!”
岁月侵蚀了她的面庞,但并未伤及她的灵魂。
她一如年轻时一样,轻灵又活力。
许之木眨了两下眼睛,放下手里的书。
“您是方夫人吗?”
美妇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阿星没多少像我呀,之木你怎么认出来的?”
边说着,边拉身旁人坐下,顺手摘了他的帽子和口罩。
漏出一张与方星铭有六分相似的脸来。
如果没有发福,大概还能更像。
来人正是方父方母。
两人已经来到白江有一个月多了。
来替儿子上班。
几天前方星铭已经重回方氏。
两人借口拜访朋友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们想看一看,这个被儿子如此上心,也另儿子如此伤心的女孩是什么样子。
方母依旧笑的善意满满:“阿星对你不好,我就让他爸爸戴了口罩,省的你想起来他生气。”
许之木没料到方家父母是这样的形象。
方母很是健谈,方父显得沉默了许多,只默默点头附和妻子,笑着不带丝毫恶意。
确实父子两个很像。
但是方父身上有着慈祥。
与他们相比,许之木第一次觉得方星铭的坏脾气不应该。
他们大概很用心的养了方星铭才对。
方家父母坐了有半个小时,许之木只偶尔答话。
两人明显做了功课,知道许之木说话并不方便。
是以大多是关心的话语。
方母殷殷叮嘱着以后在外的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还给许之木留下了联系方式。
热情的给她输入到手机里,不容拒绝。
“小之木你有事情,一定要来求助阿姨,等有了社交账号,也要记得添加阿姨哦。”
方母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俏皮。
说话尾音总是上扬。
不多时,两人便告辞。
‘不经意’的提及方李两家联姻已经彻底宣告结束。
李蔚然已经和李卉在国外领证结婚。
李卉求助了精子银行,已经怀了孕。
方母提及方星铭很少,只在最后说了一句:“阿星很舍不得你”
便也告辞了。
许之木看着方父揽着方母离去的身影。
揉了揉眼睛。
她现在越发感性了起来。
拿起放下的书翻看,翻页速度慢了不止一点。
白江机场。
许之木只拿了皮箱,其他的行李早被方星铭托运了去。
取了登机牌的许之木并未着急。
她站在一整面落地窗户前,看着蓝蓝绿绿的景色。
不时有航班起飞。
她拒绝了张家姐妹要送机的好意,只让她们各忙各的。
阿格斯蒂诺早已回欧洲。
汤小沛在英国等着接她。
许之木孤身一人,站在这里。
她在等。
“在等谁。”白江已彻底进入秋天,方星铭穿着风衣走到许之木身后。
许之木回头。
方星铭依旧清俊无双,只是明显瘦了很多。
他低垂着眉眼,掩饰着情绪。
许之木牵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写:
“谢谢你”
方星铭苦笑,哼了一声:“我要你的谢谢有什么用?”
“浇在螃蟹上面吃吗”
有些久违的恶劣在语气中。
这次许之木没再写,而是用声音回答他。
“你对我好,我知道的”许之木不再像以前一样回避,目光直视他,“螃蟹性寒,你要少吃。”
方星铭沉默了下来。
许之木早料到如此。
就像她知道他肯定回来送自己一样。
确实,方星铭在暗处看了她四十分钟,才出现。
许之木认为,两人之间应该有一个体面的告别。
他们值得的。
广播开始播报她的航班即将起飞。
许之木最后看一眼这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要走了。”
她没说再见,拉着行李箱绕过方星铭往登机口而去。
几乎是她走过的一瞬间。
方星铭也回转身来看着她的背影。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你要是走了,我就把整个白江的螃蟹都吃掉!”
方星铭冷酷的赌气喊道。
乔装后的方父方母在不远处直皱眉头,
点评:“真幼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