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她眨着眼，有些不解。
“嗯，”莫辰逸顺着她的话接着重复了一遍，“便宜，算作我昨晚照顾你的奖励。”
“行，”夏落染垂下眉，声音很软，“那你拉紧点。”
莫辰逸稍顿，捏紧了些。
她垂下眼，看着两人重叠着的影子，缓缓开口：“昨晚，谢谢你。”
“嗯。”莫辰逸没说什么，拉着她走向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等到进入安静的地下室，他才缓缓松开夏落染的手腕，“我说同桌，”
“不用那么客气。”
他像是承诺，声音低沉但有力：
“前两天我没怎么有空，事有点多，没照顾到你，现在不会了。”
“在我这，我追的人，不能也不用跟我说谢谢。”
莫辰逸不是一个喜欢和人做过多解释的人，能两个字说完的他绝对不会说第三个字，很多人都说他没耐心，但对于他这小同桌，他的耐心也不知怎地就有了。
可能是高中三年每道数学题都得教到她懂慢慢磨出来的吧。
他听出了夏落染昨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没有安全感。
连半昏迷的情况下还喃喃着“不要走”“我害怕”“求求你”一类的话，莫辰逸听着很不是滋味。直觉告诉他，夏落染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阳光。
她连发高烧都不愿意麻烦人送她来医院，兴许是他今晚值班在医院她才会找他，不然可能连他也不知道。
高中时候夏落染也曾红着眼眶躲在角落里小声地告诉他：“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厉害，但是我只觉得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废物。”
夏落染不语。
他也没再和她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让她进去。
系上安全带后，莫辰逸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人。
夏落染舌头抵着下颚，小小声地解释：“我就是，觉得很麻烦你。害你一晚上没睡，也没有地方休息。”
她敏感，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更何况是本身就很忙的莫辰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他，是因为他刚好值班，还是因为那几条未读信息把他顶在上面，
亦或者，她在最脆弱的时候，只能想到他。
“不麻烦，”莫辰逸伸手把空调拔高，“本来值班就是不怎么睡觉，我在椅子上也眯了一会，你不用想太多。”
“嗯，”夏落染点点头，忍住喉间的哽咽，扯开话题，“你买的车吗？”
“嗯。”莫辰逸手架在方向盘上，熟练地倒车，“回来的时候把从小到大攒的钱和爷爷奶奶给的红包以及在国内外的奖学金都拿出来买了这辆车。”
他小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大宅那边生活的，老人家虽然严格，但是总好过他一个人生活。初一过后莫设衡就强行要求他搬出大宅，他自己在外给莫辰逸租了个房子。莫辰逸有时也会偷偷溜回大宅，但一般也没能逗留很久就被赶了出来。
他还记得他要出国那天，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辰逸，这件事，是爷爷奶奶对不起你，我们在你卡里打了五十万，你的前程因此改变爷爷奶奶也有责任，拿着吧，我们好安心点】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背后所有的事都是莫设衡在控制，但是那怎么说也是带着他从小到初中的爷爷奶奶，他没办法让老人家内疚，钱也就没退回去，留在那张卡里三年。回国后出于种种考虑，他还是往那边发回了条短信，告知爷爷奶奶自己把这笔资金取出来了，那边二老也没说什么，直接回答了一切随他处置。
“喔。”夏落染还纳闷着这人怎么在实习阶段就有钱买车了，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了。
“想去我家吃饭还是吃食堂？”莫辰逸岔开话题，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不饿，不想吃。”夏落染看着熙熙攘攘的早高峰，摇摇头。
她的食量本来就小，现在更是食欲不振，什么也吃不下。
“不行。”莫辰逸拒绝地干脆，他皱了皱眉，“身体还没恢复，不能不吃东西，没有营养摄入。”
“那吃食堂吧。”夏落染摸摸鼻子，给出一个答案，进了学校她就回宿舍，莫辰逸总不能跟着她回宿舍吧。
“嗯。”早高峰时期，医院周围的路有点堵，莫辰逸也不着急，有一下没一下地走走停停。等过了这段，倒是没那么拥堵。
到了学校门口。
夏落染摁开安全带，等他停好车后想下车。
“别动。”莫辰逸勾了下唇，示意她不要动。
“？”夏落染的手搭在车门上，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莫辰逸推开自己那边的车门，徐徐转了个身，从外面把她那边的车门打开。夏落染正往那望着想看他在干什么，突然扑出一股热浪，她眨了眨眼。
莫辰逸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顶，几根发丝翘起来，有些好笑，叩了叩车门：“下来。”
“你跟我一起进去？”夏落染震惊。
“嗯，”莫辰逸拿出校卡，神色很淡，“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
“……”夏落染语塞，他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啊？！
“一进去就回宿舍？还是回教室？”他眼底带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怼出她的意图，“反正就是不去食堂。”
“……”夏落染百口莫辩。
他说的真是实话。
“走吧。”莫辰逸抬手，轻轻地在她头顶把那几条发丝抚好，夏落染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
莫辰逸用的校卡，轻松一滴就进了大门，夏落染没带，只能人脸识别。她的脸本就很有辨识度，即使现在素面朝天，也是轻松一走过去注视一下摄像头就传来“识别通过”的提示音。
莫辰逸看着她的头像，眼里晦暗不明。
她没多大变化，照片看得出是大一新生报到时拍的，褪去了些青涩，但是…
感觉不是很开心，嘴角都是下压着的。
头发也是剪短了的。
夏落染看他盯着自己的照片发呆，顺眼一看知道了。她之前都是用校卡，校卡方便，门一开她也没去注意摄像框上的照片就进去了，一直没管过这张照片。
自己当时是挺难看的，没什么生气样。
“走了。”夏落染没注意到莫辰逸眼底下的情绪，还当他是在思考这张照片，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时不好看。”
莫辰逸也没问什么，跟在她后面。
…
“想吃什么？”莫辰逸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问了一句。
食堂现在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需要排一下队，夏落染懒得动，一进来就找了个位置坐着。
“我要一碗小米粥就行。”她低头回答，打开一晚上没看的手机，准备给昨晚没打电话的许思发条消息。
莫辰逸摇摇头，无奈地笑了声，转身过去排队。
夏落染敲敲打打，许久后才放下手机抬头望去。
莫辰逸的身影隐在队伍中，但依然很出挑。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白色长裤。不得不说这人就像天生的衣服架子，身高优势再加上那一张脸，很难让人不注意。
夏落染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回神解开，是林之遥的语音：“姐姐，我明天下午要模拟考，可能没法上课了。”
明天周六。
她也懒得打字了，直接发了条语音：“好的宝宝，那课你要改到什么时候？”这两个月与林之遥相处下来，她觉得很舒适，可能是她们两个性格也差不多，经历也差不多，很自然而然的就亲近了很多。
她会叫她染姐，她也会叫她宝宝。
莫辰逸拿着餐盘走过来，听到她这一句“宝宝”，神色明显一愣。
“谁？”男人不动声色地把粥推到她面前，“宝…？”有些不适应这个词，后面那个字他迟疑了会，压下去没说出口。
男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有些询问的意思。
“我家教的学生。”夏落染脸有点红，舀了一口清淡的粥咽下缓了缓，才解释道。
突然想到上次陆之叙问她的问题，眉眼弯弯，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在剥鸡蛋的莫辰逸，“对了那个…”
“嗯，你说。”莫辰逸把鸡蛋放在她的盘子里，递给她。
“就是我之前发给你的那本文数笔记，我把它借给那位学生了，”夏落染思考着言辞，“然后她哥哥看到了，问我有没有理科的笔记。”
莫辰逸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夏落染察觉到了他的小反应，连忙回答：“如果没有那也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
“有。”莫辰逸看她那么谨慎的反应，勾了下唇角，“不过得等我下次轮休回燕澄找找。”
他那地方那些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好。”
“不过价值没你这文科状元的笔记高。”他眸里含着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夏落染很震惊，抬头：“你知道？”
我一直以为那次过后，我们没有交集了。
“学校公众号发的。”他言简意赅，没透露太多。
其实并不然。
他当年的手机早就不见了。
“喔，”夏落染点点头，“在文数这方面还得靠你。”
莫辰逸用筷子点了点她的盘子：“靠我就先把鸡蛋吃了。”
“……”夏落染抽了抽嘴角，在他的注视下把鸡蛋两三口吃完。
…
夏落染打开宿舍门。
安静一室。
莫辰逸跟她说了舍友帮她请假了的事，她了然，手机里收到莫辰逸的微信：【到了？】
【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不是没看见男人眼圈的青紫。
很重。
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刚好和抬头往上望的莫辰逸眼神撞了个满怀。她招招手，男人看见，这才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好好休息】
【有事就说】
【别觉得麻烦】
她爬上床，打字：【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嗯】
…
莫辰逸坐在驾驶座上，揉了揉眉心。不累是假的，昨晚是没有什么突发情况，但他昨天中午吃完饭跟进了手术室做了台手术，难度不大，
但这是第一次他主刀。
实习慢慢接近尾声，王主任让他好好准备一下，过段时间可能会有实习考验。作为临床医生，手术台自然是重点考场。那场手术他完成的很成功，手术室里的老师都在夸他，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还好没辜负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
他又想到那张夏落染的照片。
她的长相很出众，眸子很浅很亮，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妩媚。笑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鼻梁高挺，嘴唇是那种淡淡的粉色。但是从高中认识她到现在，莫辰逸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剪那么短的头发。
她之前剪的头发都是到肩，那张照片里的却是到耳旁。
莫辰逸的眼眸深了深。
所以她当时…也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