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染躺着床上，无半点睡意。
回忆却纷至沓来。
那时是夏天，天气挺好。上午刚放学，夏落染倒是不着急去食堂吃饭。
市一中的学生大多走读，但考虑到下午的课程安排，学校开设了食堂，让不少学生中午留在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后才回家。
一下课的学生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抢着跑出教室，夏落染看着人越来越少的教室，低头转着笔，目光重新看回写了一半的小论文。
“落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开空调关上了窗户，有人在敲窗，她打开，对上宋知蕴：“什么事？”
“夏皇后，朕邀请你与朕共度午餐。”宋知蕴挤眉弄眼，发出好笑的语调。
“行，”夏落染笔没停，“你进来，我把这写完就去吃饭。”
宋知蕴坐在她旁边空着的位置，把玩着她的校卡：“燕澄市第一中学，高一三班，夏落染。”
那是高一刚开学时发的。
“嗯。”夏落染浅应了声，没理她。
“什么小论文呐，让我们染姐写那么久，”宋知蕴贱兮兮地凑过来，“城乡二元论结构…嗯…不是很懂。”
夏落染写完了，把笔盖盖上，“走了吃饭去。”
宋知蕴：“你想吃什么？”
“渔粉。”学校午餐供学生自己挑选，大夏天的吃点汤汤水水的人很多，何况学校食堂的渔粉确实好吃。
“天，”宋知蕴抓起她就跑，“你吃渔粉你不抓紧？还磨磨唧唧的！想等一下饿死我是吗？”
“哎等等，又不是会消失你跑什么呀！”夏落染被扯着一起跑。
“晚点就没了行吗姐？！”
…
夏落染一脸无语地看着时不时瞥她欲言又止的宋知蕴，把一口渔粉咽下去后清清嗓子：“说吧，有什么事？”
坐在她俩对面的江祈年和莫辰逸也抬头，宋知蕴这下更是不敢看夏落染了，直接把头低到碗里嗦着粉。
“你…”夏落染还没开口，就被江祈年的惊喜声打断：“夏学长！”
“夏学长。”宋知蕴和莫辰逸也客气地叫了声，夏鹿扬点点头，“都在呢？”
夏落染当然是不会叫她哥学长的，低头吃了口粉，眨着双大眼睛慢慢悠悠地问他：“呦，尊贵的高三生有什么事么？”
夏鹿扬扯了下嘴角，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头，夏落染低呼一声，不满地瞪着他。
“喝吧，”夏鹿扬的另一只手拿着两瓶椰子水，丢给夏落染，“就俩，你们四个匀一匀吧。”他刚刚没注意到对面还有两个男生，就算有看到也真的只有两瓶椰子水。
“你…”夏落染看着东西，“又从家里拿的是吧？”
“嗯呐，”夏鹿扬无所谓地耸耸肩，“便宜你了。”
“切。”夏落染一把拧过一瓶盖，“东西收到了小二你就退下吧。”
夏鹿扬翻了个白眼，留下干脆的背影。
“别管他，”夏落染把另外一瓶拿给对面的莫辰逸和江祈年，“这个好喝，都试试。”
隔老远的顾砚桉看着夏鹿扬亲手把昨天答应好他的椰子水拿给了个女生，悠悠地阴阳怪气了句：“拿去孝敬你的小祖宗了呢扬哥，什么关系呢这。”
“差你的明天补，”夏鹿扬拿起筷子，“您都说了是小祖宗那还有什么关系。”
“得，夏鹿扬，”顾砚桉笑骂，“你这拖多久了，就想尝尝你天天喝的东西，你怎么还整这死出。”
夏鹿扬瞥了他一眼：“行，等休息那天我搬箱去你家。”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
宋知蕴神经兮兮地把夏落染拉到图书馆一楼。
知道这人是什么性格的夏落染也揭穿她，慢慢悠悠地看着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直接问她：“说呗，我又不吃了你。”
“就是，”宋知蕴这下终于全盘托出，“落染，你帮帮我呗。”
夏落染有些诧异：“你说。”
“校庆不是要到了吗，文娱那位主任给了我们学生会一个任务，”宋知蕴掏出张红纸，“说是搞个竞赛，分文理综。”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拜托你学傻了吧，”宋知蕴戳了戳她的脑袋，“首先，我是学生会的，其次，这通知已经贴在公告栏了。”
“然后？”
“这种东西不是常有吗，他说得搞点新花样，我想了想。”宋知蕴脸上有些胆怯，“就是分成两场，文科的竞赛搞抢答积分，理科搞笔试。”
“这不挺好的吗？”夏落染回答，丝毫没感觉到她闺蜜已经给她挖了个坑。
“你…”宋知蕴欲言又止。
夏落染懂了。“想让我报名？”
“嗯嗯对，”宋知蕴点头如捣米，“第一名两千奖金呢。”
两千。
夏落染慢慢思考了下。
好像…行。
“有什么条件吗？细讲下。”
宋知蕴看她这反应，知道这人动心了，急忙回答：“文科就是给一本小册子，里面有题，抢答就是那些题，也有一些加分的不在这个范围内，需要选手自己把握语历政地课本内容。理科主考物理和生物大题，外加化学方程式。”
“你可以选择单人参加文科或理科的竞赛，”宋知蕴稍稍降低了下声音，“也可以选择一位和你不同科的搭档，那样子如果两人都是一等奖的话，奖金是五千，一人两千五。”
宋知蕴眼巴巴地看着她。
“想干什么？”夏落染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不会要让我和莫辰逸搭档吧？”
“聪明。”宋知蕴打了个响指。
“不行。”夏落染一口回绝。
“一人多五百呢姐，合作共赢你不懂吗？”
“我倒是可以，”夏落染四周看了下，“莫辰逸这性格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行。”
夏落染一怔。
默默咽了口口水。
莫辰逸站在门口，身旁跟着个江祈年。
在夏落染看不到的地方，宋知蕴偷偷给江祈年竖了个大拇指。
“你…”话到嘴边说不出来的夏落染努力头脑风暴了会，“不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比赛嘛？”
“看对象。”他言简意赅。
“喔。”
“那报名去吧落染～”宋知蕴拽着夏落染上了图书馆二楼。
夏落染没想到，报名的人数不少。文理科的报名处分开，宋知蕴被学生会的人逮住了，匆匆拿给夏落染一张报名表后就去别处帮忙了。
夏落染登记好班级姓名，往文科那打了个勾，看到“单人”或“组合”的选择时，她顿了下。
像是心照不宣，她往理科报名处瞥了一眼。刚填完表的莫辰逸站在一旁等着拿号码，看到她的目光，挑了挑眉示意她怎么了。
夏落染用口型说了句：“双人？”
男生点了下头。
夏落染深吸了口气，捏紧笔在组合上打了勾。
学生会的人自然是认识她这个文科第一的，笑了下，意有所指：“组合啊…”
“嗯。”
“那同学你好好努力喔，”把号码牌和一本厚重的资料拿给夏落染，“文科的前五都参加了，前五里算上你有三对是组合。”
“好。”夏落染乖巧点头，心里却有点发虚。
她不是不相信莫辰逸，而是害怕自己短时间内背不下这么厚一打资料。
毕竟只有两个星期时间。
她魂不守舍地走出图书馆，抬头就看见熟悉的身影：“怎么？”
“感觉有点难。”夏落染摇了摇手里的资料，又看他两手空空，“你们没资料吗？”
“考大题和方程式，不用资料。”他走过去，属于他身上的木质香围绕在夏落染鼻息间，“别害怕。”
“不害怕，”夏落染抬头看他，“就是有些没把握。”
“努力就好。”他拍拍她的肩，低声道。
“好，你也要加油。”不知道为什么，莫辰逸的鼓励，夏落染总是可以很快的听进去，明明那四个字刚刚她也听过，但就是没有从莫辰逸嘴里出来让她安心。
“嗯。”
另一旁的江祈年偷偷躲在石柱后面笑。
不知道的譬如宋知蕴和夏落染，以为是他把他劝过去，实则他只刚说了规则还只提了一嘴夏落染应该也会参加，那人就立马应下了。
这俩没点事狗都不信。
…
两个星期后。
校庆如约而至，那天学校放假，罕见地高三也被允许观看这次竞赛。说是只有竞赛，实则开场校长就讲了半小时的话。
市一中不强制禁止带手机，但带的手机必须在进教室上课前锁进每个人的柜子里，且由班主任检查。不过今天没上课，各班班主任也没管得那么紧，自然学生也就没把手机放在柜子里。
早上是理科先开头，夏落染悠悠地坐在下面观看着莫辰逸的表演。偷偷混到她们班来的宋知蕴捅捅她：“你紧张不？”
“还行，”她捏着书包带，看着手里的手机壳，“有点把握但不是很多。”
“莫辰逸一定行的。”宋知蕴转移话题，捏了捏她的手，“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夏落染抬头，看向正在宣布规则的学生会主席。
“同学们好，本次竞赛分为理科和文科，早上场和下午场。比赛机制分为两种，单人作战一等奖一名奖金两千，二等奖两名奖金各一千，三等奖三名奖金各五百。”
“一等和二等差好多，”夏落染捅捅宋知蕴，“你们这是打算让所有人都虎视眈眈一等？”
宋知蕴耸耸肩：“主任说这样才好看。”
“组合是由文理科选手参加，一等一名两位，奖金为五千。”
下面顿时一片嘘声。
主持人笑了下：“知道大家都后悔了，不过我看报名表，组合的同学个个可都是年级榜上的有名人物，看来此次比赛，卧虎藏龙啊。”
“二等两名四位同学，奖金三千，三等三名六位同学，奖金一千五。”
“但组合和单人分开结算。若组合第一名为单人第一名，则只算组合第一名，单科第一名的位置递下给第二名。”
“市一这次下血本了，不管单人还是组合，砸的钱也算多的了，”宋知蕴低声告诉夏落染，“你看这阵仗。”
确实，除了台上早就准备好的台子，第一排坐着的全是校长和领导，第二三排是主任和老师。
加上后面的三个年级所有学生，密密麻麻地全是人。
主持人宣布开始，选手进场。
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号码找到自己的站点位置，夏落染偷偷打量了下，莫辰逸的位置在右斜上方，不是很能被注意。
但，只有她那么想。
台下附近的同学已经在窃窃私语：“不是，理科大佬怎么也参加了？这不是不让人活的节奏吗？”“他一向不是不喜欢这种东西吗？”“连全数竞赛也没参加啊我记得。”“谁知道呢，反正这第一，我赌他一票。”
夏落染抬头望。
少年在人群中，穿着统一的校服，但身上的气质很出众，带着稳重和胸有成竹。双手搭在讲台上，独立又有些松散，感觉于他而言不是什么竞赛，只是一场小游戏。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东张西望，而是静静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辰逸知道他身上聚集了太多人的眼光，不只是同学，还有前排的老师，他们似乎也有些看戏般地寻找着自己班上的学生。有些也还在窃窃私语。
但有一束目光很不一样。
心灵感应似的，莫辰逸抬头，一把就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夏落染。礼堂的灯光有些刺目，但胜在很容易找人。
夏落染知道他看见自己，静静地用眼神盯着他的眸子，勾了勾嘴角。
莫辰逸读懂了。
她在说加油。
莫辰逸嘴角荡起一抹笑，点了下头。
一旁的宋知蕴单是看着夏落染的笑和莫辰逸的点头就觉得受不了，翻了个白眼。
齁死我算了。
一个人一个的小讲台上小屏幕显示题，背对着选手的大屏幕显示着选手的答案和系统实时打分的分数。数学考的是他们高二两本选修课本里的两道大题，圆锥曲线和导数。
夏落染看到大屏幕上的那两道题，还没读完就两眼一抹黑。
这真的…
好难。
下面的同学也没想到会出这种题，讨论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但主持人也没制止，明显，外界声音也是考验的一关。
上面同步显示出来的答题情况也不一样，有些还在咬着答题笔，有些已经写了两三步。
莫辰逸写得不算快，但很稳。
夏落染想到他之前说的：“如果大题你真的不会，那就分步作答，尽量拿分，而不是漏掉那些可以拿的分。”
分数是按步骤给分的。果不其然慢慢呈现出来的分数，莫辰逸每一步都拿到了分。
少年在肆意喧哗的环境中志在必得地书写他最擅长的东西。
两道大题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只要时间一到小屏幕上会自动控屏结算分数。
莫辰逸自然是位居第一，但和后面拉开的距离也不是很大。
后面的生物大题是遗传概率，当最后一个空正确答案是二百四十分之十七的时候，不光光是文科生，理科生都很震惊。
而在场只有莫辰逸和另一个男生写对了。
“王序燃，”宋知蕴告诉夏落染，“理A班里唯一一个对莫辰逸稍稍有些竞争压力的人。”
夏落染挑挑眉，看向那个男生：“感觉也很厉害。”
“哦呦，你当着你搭档的面夸他的对手？”宋知蕴笑着打趣她，“你搭档还在上面给你努力赚钱呢。”
“我那是出于对所有厉害的人的赞美。”夏落染吐吐舌头，拿起手机偷偷解锁。
“咋？你还要拍他？！”宋知蕴一脸震惊，她高举的CP可不兴这样，一把拉住夏落染的手，“不得拍不得拍！”
“……”夏落染看她，“你怎么知道我要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