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漆身材小小的一只，翅膀却极其庞大，她拖着翅膀朝刘喆冲来，习惯性地探手想要挠刘喆。
刘喆早就生拔了她的指甲，自然知道她不可能挠到他，只是装作闪躲，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张暴雷符贴在了九漆的额上。
一瞬间，一股紫雷从天而降，如开伞树般劈开云层，落进九漆的神识中。
九漆的血如雾般从口中喷出，脑内空白一片，视野里再看不到任何一道光。死了也好，如果能死该多好。
可是普通的法术是杀不死她的，刘喆就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喜欢将自己随手创作的符箓用在她身上，有些符痕不对，符就会爆炸。
她反抗过，但还是数次被迫喝下刘喆制作的散符，然后感受因为符痕出错而在体内爆炸的痛苦。
有人能杀了她该多好。
断小娥同岁律看到了全部的场景。
“妖孽！看你还敢不敢伤人！”刘喆从腰间抽出一条链子，自九漆脖子处开始缠绕。
“岁律，不对劲。”断小娥是跟着九漆跑出来的，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九漆在刘喆自报家门之前，就已经喊过了他的名字。
眼前的鸟妖甚至能喊出修士的名字，而这个修士话里话外都似乎不认识她。
断小娥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应该是这般。
“慢着！”断小娥赶紧冲出了人群，赶到了九漆的身边，一把扯住了刘喆附在九漆脖子上的链子。
“修士抓到了这只鸟妖，打算怎么处置呢？”
刘喆看着断小娥和岁律，轻轻皱了皱眉，他自然记得他俩，身量这般高大的两人，仅一眼就能记住，他让九漆去偷的也就是他俩的干粮。
越惹人注意的人，越容易警戒，说白了，偷他俩的东西，只要他们有一点点的戒备，就能被更快的看到。
前几天这俩夫妻一上船，他就注意到了，而且他发现背着竹篓的那个女子防备心并不重，贴身的行资随手就放在了地上，他稍微翻动一下，就发现其储备了许多的干粮。
刘喆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但偷东西这等勾当他从来不自己做，而是指使九漆去偷。
他告诉她，如果能把他俩的干粮都偷来，就能赏她一点，结果她却只偷了几张饼，问其原因，竟是说偷完了这对夫妻就得挨饿了。
一介牲畜，学人讲情义，真是恶心至极。
“自是将其炼化成灵，散于天地之间。”刘喆笑着想要伸手夺过断小娥手中的链子，却见断小娥身后那个如同山岳般的男子一把拽住链子。
“其实刚才我是追着她出来的，她似乎只是很饿，并没有想对我做什么，所以我觉得也不一定非得将她炼化，修士你觉得呢？”
“妖物不同人，它们不生灵智，不会因为你放她一码就感恩戴谢，将来成长为一番大妖危害人间之时，罪责您来背吗？”
“修士眼中的灵智是什么呢？如果她没有灵智的话，她更应该选择趁众人睡觉的时候，把最没有防备的人吃掉，而不是去吃我那不值几个铜板的干粮饼。血肉和干饼之间，她选择了干饼，这就是她的灵智。既生灵智，她就不应该被随便炼化。我知道修士您捉妖完全没有问题，合情合理，但是这个妖她似乎已经生了灵智，并没有那么坏，她大概只是饿了，我想她或许是懂理的，所以修士能不能把她让给我，让我试着教化？”
“你算什么人？教化妖物？”刘喆的脸有些不好，断小娥话术之满，让他一时无法突破。
“我是断小娥，此行前往白秋城参加无上宗外门弟子考核，若在航行这段时间发现其无法教化，便直接交由无上宗处置。”
话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刘喆无法反对，只得将链子收回腰间，冷着脸对断小娥点头，甩袖离去。
刘喆刚离开，一个男孩就从人群中跑了过来，站在了断小娥身后。
“她不是妖！她不是妖！”屠颂喘着气，跪在了九漆身边，探手附在了九漆的翅膀上。
“屠颂！”图碧萝的声音刚从身后传来，就见屠颂与九漆相触的地方刺出一个巨大的白光，一阵噼啪声响起后，九漆猛地睁开眼睛，翅膀快速生长，直至长成原本的五倍大的时候，她整个人趴倒在地，抖擞着碧绿的翅膀照得整个船板一阵萤光。
众人看着这等惊奇的一幕，只是还未维持几秒，九漆的翅膀就颓去颜色，开始逐渐缩小，直至全部长进背后，然后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屠颂跪坐在地上，金色花型瞳孔见证了九漆复生而颓败的整个过程，忽然笑了起来。
“你好，漂亮的小鸟。”
九漆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了，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一股木香传进了她的鼻息间。
睁眼的时候，她看见了她在船甲板上晒太阳，然后问她要不要吃东西的眉眼良善的女子。
“你还好吗？”
女子一说话，九漆就回忆起了在她被刘喆下暴雷符后失明时，那个为她力理据争的声音。
“我是断小娥，这是我爱人岁律。你叫什么？还能说话吗？”
九漆有些懵，她试着张了嘴。
“九漆，我叫九漆。”
“嗯，小漆。”断小娥笑着看她，九漆抬眸刚想露出一个笑容，却见断小娥身后体量极高大的男子冷着一张脸瞪着她。
九漆本就情绪不稳定，被这么一瞪，一下子就瘪着嘴落了两大滴眼泪。
“怎么了？哪里疼吗？”断小娥赶紧上前把上她的脉，脉象破碎紊乱，显然除了外在，内里也受了很大的伤。
岁律越皱眉，九漆哭得越厉害，九漆的外表也就不过一个十岁小女孩的模样，于是断小娥就将九漆侧抱进怀里，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轻轻哄着她。
九漆哭着哭着很累，便靠在断小娥的怀里睡过去了。
岁律看着睡躺在断小娥怀里的九漆，一阵烦躁。
这些天断小娥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九漆，白天看着，睡觉也看，明明最累的是她，但是她吃的东西却不见得变多。
“你该吃东西了。”岁律从不会动断小娥的干粮袋，断小娥有多少粮食，而分配给他多少粮食，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在趁着断小娥将九漆放在地上的时候，他第一次去拿了粮食袋，然后打开看了一眼。完整的饼只剩六七个，岁律皱着眉数了一下，如果按照断小娥最开始的一人半个的分配方式来说，完全撑不到白秋城。
他回忆起断小娥第一次尝试吃四分之一的饼的日子，似乎已是四天前的事情了，而自从救了九漆后，她便吃的更少了。
岁律将干粮袋合上，从中取了一块完整的，沾了满满的辣酱递到断小娥面前。
“你吃点东西吧。”
“我还好，不是很饿，你自己吃吧。”断小娥将衣服盖在了九漆的身上，给她掖了掖。
岁律听她这么说，便一口吃掉了饼上的辣酱，他永远都不会对断小娥如何分配食物起任何意见。
就好像她儿时给他做的那些食物，第一次见面的豆腐羹，很香但也很辣，他吃完回去后拉肚子拉了很久，第二次见面的荞麦粥，很香，但她放了满满一大把香菜，他感觉很奇怪，但还是全部喝掉了，第三次，第四次，她做得菜全是她自己的口味，她素来喜辣，但是按照他小时候三天饿两顿的状态，吃辣会拉肚子。
但那又怎么了，只要是她做的，他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
只要是她的选择，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岁律吃完饼后就出去了。
断小娥没问，最近她忙于照顾九漆，和岁律说话都少了，只是一直到了下午，岁律都还没有回来。
刚想出去找，却见岁律鼻青脸肿得回来了。
他右半边脸整个都肿起来了，尤其是那颗有痣的眼角，肿得像是长出脓包一般，突兀怪异极了，嘴角也都是掩不掉的乌青，而且很明显是流了血的。
“你去干什么了？”断小娥看着他满脸的伤痕，第一次心里窝了火。
岁律轻轻笑了，拉着断小娥的手拐了弯去了餐房。
今天是餐房开放的日子，只是这个点本来就没人吃饭，一路上倒也遇不到几个人。
断小娥跟着岁律来到了餐房，然后岁律摁着断小娥坐在了一张桌椅上，转身去厨房里端了一碗面出来，摆在断小娥面前。
“你吃点东西吧。”随后岁律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推到了断小娥的面前。
断小娥看看钱，又看看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眼泪控制不住得流了下来。
“打你一百拳就值一两银子是吗？”
“不止，他还多给了，只穏倒是大方，支了我十两。”岁律笑着拌了拌面，推在了断小娥面前。
“可这面要一两一碗……”
“他是厨房专供的面，一两一碗，面向我们的只要十五文一碗。虽然也比外面的贵，但也不至于一两一碗。”
断小娥一直在抹眼泪，岁律便将面夹起，嘴凑近吹了吹，然后送到断小娥的嘴边。
“尝尝吧。”说到这，断小娥才深深吸了几口气，咬上了面。
“好吃吗？”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