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治疗

    我理解赖志龙,人总是很容易喜欢上在人生低谷期陪伴在身边的人,尤其赖志龙并没有那么清晰的思维,爱、不爱、嫌弃、厌恶,所有情绪在他那里都迅速地混杂在一起。我不相信他的示好,并不是我不相信他此刻是真心的,而是我不相信他的真心本身足够牢固。

    那么多思考之后,除了叹息还是只有叹息——我的思考总是复杂得令自己都生厌。我不喜欢赖志龙,我讨厌他曾经如何对待于欢欢,我讨厌他的浅薄和无知,我讨厌他对名利尊严的追逐,那种追逐本身就是在折损自己的人格。但是我又可怜他,同情他。我又能意识到他是在向我求救,并不向其他任何人,而仅仅向我。那种依赖无形中满足了我泛滥的自尊与傲慢。

    他好像在告诉我,看啊,如果你还是于欢欢,这个人一辈子不可能依赖你,正因为你是孙清怡,他的态度才发生了转折。正因为于欢欢的活法是错的,正因为我所一直坚持的路是对的,他才会从看不起这个女孩,变成依赖这个女孩。这是一种殊荣,也是一种肯定,更像是一个陷阱,诱导我否认我以外的一切,再一次陷入狭隘的盲目的自信中。

    这种傲慢给了我满足,又让我陷入无限的自我厌恶。

    我用力在自己额头锤了一下:“不可以,这是不可以的……他不是我满足的道具,他是人,是活生生的存在……我不能用他来满足自己的价值观。”

    ·

    结果到了最后我还是在手术室外面焦急不安地等着,医生倒是表示只可以进去陪同,但是奈何赖志龙死活不让我进去,最后也就只能在门口等着。

    时间还是挺长的,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我又不能离开,只能坐在外面玩玩手机看看书。

    医院里面时间总是格外缓慢,大概是因为治疗过程又长,外面的环境又嘈杂,加上人一旦在医院,心态总不不会太好。我努力给自己找了点娱乐的东西玩玩,但是没玩多久就觉得无聊和焦躁,只能坐在椅子上想事情:赖志龙绝对是一个意外,原作里他是谁都不知道,于欢欢确实有过一个找茬的混混男友,但是从原文细枝末节的描述来看,那个男友更像是第一天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而不是赖志龙。于欢欢没有进入过赖志龙所在的小圈子的核心,她也没有成为赖志龙的女朋友,赖志龙是一个原作中绝对没有出现过的人。

    这仅仅是因为角度不同嘛?因为女主角和路人反派的视角不同,所以才会出现不同的人物?

    但是如果这样说,那么温世白为什么会认识赖志龙呢?

    如果说赖志龙是某个小的民间团体的头头或者是核心人物,那么按照原作来说,在于欢欢退场的时候,这个小团体依旧在地下活动,赖志龙根本没有过极端行为。

    “不行,还是应该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情节早就乱七八糟到不像话了,眼看着所有人都奔着OOC的方向去还毫不自知。当真应了那句网络流行语,世界破破烂烂,而我缝缝补补。

    大概过了快三个小时,护士到门口喊了一声:“4号病人赖志龙,赖志龙家属在吗?”

    赖志龙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差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嘴微微张开一直在急促地喘气,迷蒙的眼睛就这么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了好久,那种感觉才像是真的传递到他的感知神经,他脑袋动了动,并不是跟正常人那样直接扭过头,而好像是颈骨折断了那样脸砸在靠背上,眼睛抬起来看向我。

    过度的痛苦和疲倦让他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只能就这么苍白病态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脖子这样还得撑着,累得慌,把他的轮椅推到旁边不挡道的地方,蹲下身正好可以在他微微低头视线正前方的位置:“……辛苦了,很疼吧?”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头在轮椅背上挣扎地摇了一下,或者说那个姿势更像是卖力地让头来回滚了一个很小的幅度。

    “护士说这个很疼的,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也很难受,这都是正常的。回去睡几个小时就好了。”

    赖志龙头这么耷拉了一下,大概是点头的意思。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我把手里的毛毯披在他身上,“要是,就是心里哪里有坎儿过不去就找朋友聊聊,如果找不到人,找我也可以,我能听你说说。多大的事犯得着上升到生命高度啊?”

    他没说话,只是在我帮他垫小枕头的时候用脸蹭了蹭我的手心,跟小狗似的。别说,这脑袋还怪沉的。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赖志龙全身都散发着不好的味道,狼狈不堪地瘫在轮椅里面,就这么直直地望向我,目光里不带着依赖,反而是一种充满戒备的讨好。

    “任何人都会生病。”我托着他的脸颊小声安慰,“生病了就要治病啊,在医院里狼狈才是正常的。你都已经接受治疗了该依赖我还是多依赖我一下嘛。但是等出去了你必须还大头啊!我可不能拿李阿姨的钱补你的空缺。这些等你好了可以慢慢说,你现在就保持好心情就好了啊。”

    赖志龙对我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当作回应了。

    “今天晚上医生说了可以吃点好的。不要太油腻就好,我打算买一只鸡炖个汤,你觉得呢?”

    他总算露出了手术室出来后第一个笑,虽然有点扭曲变形:“你当我……坐月子啊?”

    我笑得蹲在他轮椅边上扶着扶手:“哎哟……那我是啥?半路妈咪?孩子呢?我孩子给我看看啊?没血缘关系没关系,今后也是一家人啊。”

    ·

    一进病房就感觉到金钱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就像是什么鼓风机劈头盖脸把我吹了一顿,我差点没有一个冲动直接关上门跑了。

    沈骄阳一边吃荔枝一边看着我和赖志龙的轮椅,想要说话却直接吸了一口荔枝的汁水。倒是坐在靠门口的冷亦寒一把拉住了轮椅腿:“跑什么?进来坐啊。”

    我步子才退了半步就被一把拦住,冷亦寒那目光上下一扫射就给给我上了定身咒似的,我那蠢蠢欲动的脚趾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死死按住,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赖志龙推进来。顶着三个富家子弟的目光默默把赖志龙推到床边,左右比划了一下,放弃靠自己把他抬上床的冒昧想法。往他床边缘上一坐,看着这拥挤狭小的病房,小声吐槽:“冷少,沈少,你们这又是?”

    沈骄阳在我脑袋上呼噜一下:“叫学长,叫什么沈少,多羞耻啊!”

    ——你们原来能意识到这个称呼很羞耻啊!

    沈骄阳毫无负担地吃着我三十块一斤一颗一颗抠出来的荔枝,毫无客气的意思,还忍不住嫌弃地皱眉,“怎么回味还有点酸啊?是不是品质不太好?”

    我暗搓搓地瞪他,满腹牢骚却不敢吱声:那些荔枝我都没舍得吃一个,天知道我原来在那个世界作为五线小编剧加上培训课金牌老师,我是可以在冬天想吃西瓜都可以买西瓜的有钱人,到了这里之后我最贵只吃过六块一斤的香蕉,还是挑的最破烂的那一根,好的都给水水他们吃了。

    “这荔枝买得不好,一看就是那种普通水果店买的,这个品控做得真不行。哎,于欢欢,你要不吃了吧?”沈骄阳伸手把塑料隔着床递给我,“吃吧吃吧,虽然稍微有点涩嘴,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我抽抽嘴角,双手接过塑料袋:“就是,沈学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荔枝就是我买的捏?”

    沈骄阳那手就这么略带尴尬和无措地停滞在半空中,隔着病床我都能听到他脑内CPU狂转的声音:“啊,这是你买的啊?挺贵的吧?你买给世白的?”

    我抬头看看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我现在真的没钱啦……要是有钱了我就不买这么便宜的了。”

    “也还好,不用那么贵的。”沈骄阳找补了一句,自己给自己又剥了一个,顺嘴把话题跳过去了,“不过于欢欢,你怎么会想到买荔枝啊?”

    “就是表达一下感谢啦。”我偷偷给自己也剥了一个,咬在嘴里暗自嘀咕,这味道这么好哪里有酸味,“刚刚温少……温学长应该说了嘛?昨天我筹措不上治疗费用,问他借了不少,这种救命的情谊还是应该好好感谢的。”

    沈骄阳感慨了一句,扭头看看我身后的赖志龙,又好奇地看看我:“是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

    我勉强一笑:“是他,是他,那天是一时糊涂了。”

    沈骄阳颇有深意地眯起眼睛:“哦……”接着眼神又上下打量了一圈赖志龙,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这一天天的,挺忙的哈,于欢欢。你咋这么多事情忙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咋这么多事情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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