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里

    赖志龙一直以为我买的一斤荔枝是给他的,直到我我小心地把荔枝放在温世白那边——我特地买的三十块一斤的那种荔枝,虽然可能对方也看不上,但是我起码要表现一下我的态度。

    看到我那么小心地把荔枝放在对方床头,赖志龙那眼睛一下子瞪得可精神了:“什么意思啊!于欢欢。”

    我刚刚掉了半天小珍珠,现在还在擦眼泪,回头白了他一眼:“你要吃的话,我给你买那个两块一斤的苹果啊!这个三十块一斤,你知道这个什么概念吗?我特地买来做人情的。”

    “什么人情啊?”温世白穿着薄薄的病号服回来了,恰好露出突出的锁骨和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病房,最后目光落在那袋荔枝上面,接着眯起眼温柔地笑了笑:“是荔枝啊?”

    我有点局促地站起来连连点头,被听到了那句话实在有点尴尬:“就是,就是给您买了点水果,希望您不嫌弃……也,也没有提前问过您是否忌口,希望您别介意。”

    温世白捏出来一颗荔枝,像是端详什么艺术品一样好奇地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把它交到我手心里,无视我旁边不停翻白眼的赖志龙:“不会,我很喜欢吃荔枝,我恰好有点想吃了,但是手有点累,能不能帮我剥几个?”

    我心说这仨人每人都得让我伺候一次呗……

    倒也没什么不满,等会儿温世白还要休息,自己剥壳还得下去洗手,这里又没有热水,我这种糙人洗手倒是不在乎热水冷水,但是温世白既然在调养,可能连洗手也要注意呢。

    我一边剥荔枝一边没话找话:“昨天谢谢啊,又是借给我们手术钱,又是让我们住在这里,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我已经拜托护士姐姐,如果底下有病房空着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们好搬下去不打扰您……”

    温世白已经坐在床上了,他自己调整了一会儿靠背,依靠在上面小幅度摇摇头:“不用搬,就在这里吧。”

    我出去烫了一个小碗,回来把荔枝排在碗里面,出于强迫症又用叉子推着排成三排,相当整齐好看。成果丰盛,我忍不住满意地点点头,又去拿了一个小叉子放在碗里:“好啦!先弄了九个,吃太多不好,等会儿您要是想吃我再给您剥。”

    温世白靠在床上,却没有伸手接过我的小碗,就是这么柔柔地瞥了我一眼:“我手臂上午针灸过,有些痛,抬不起来。”

    我寻思我也没见过针灸,到底扎哪里我是半点主意没有,不过温世白的手臂确实有点不自然地抽搐,想来去质疑人家也不好,倒不如从善如流顺手推舟:“那要不我来喂您吧?”

    温世白眼睛眯起,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那麻烦你了。”

    我权当没看到背后戴着呼吸面罩都没碍着他把白眼翻上天的赖志龙,战战兢兢地用叉子叉了半个去了核的荔枝伸手递过去。温世白咬了一口,用手抵着嘴唇咀嚼好几下,对我点点头:“很甜。”

    ——那可不,那是我顶着老板谴责的目光一个一个挑出来的,能不甜吗?

    我谨慎地笑笑:“一点点谢礼,实在上不得台面。真的要谢谢温少昨晚能出手帮我们一把。”

    他的目光顺着我落在一旁病床上的赖志龙身上,忽然笑了一声,眼睛像是狐狸一样眯起:“他看起来倒是,不是很承我的情?”

    我焦头烂额,寻思着人都躺床上上呼吸器了这厮的脾气怎么还跟厕所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他……他天生这样,天生不爱笑。”

    温世白腰肢酥软地斜倚在病床上,又微微张开嘴,就这么看着我。

    我赶紧又插起来一块果肉喂过去,想要去问问赖志龙的透析到底要做几个疗程,又觉得在人家病房花人家钱还问东问西实在烦人,想要关心一下温世白的身体情况,又想到现在再多关心这些一方面是确实有点让赖志龙难过,另一方面——温世白你要不要快点努努力啊!沈月婉和没完没了的主线狗血剧情还在等着你吶!

    如此,我就只能像个食堂里的打饭机器人带着营业假笑给温世白喂荔枝,大概有来有回了三四番之后,温世白伸手抵着碗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你让我缓一缓……太着急了,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也意识到我完成任务的心情让动作不由得加快了,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今天休息,明天下午彩排,后天校庆就开始了。”

    “那等会儿有什么打算吗?下午你的朋友可能要做第二次透析,大概三个小时到四个小时,我让人问过医生,他身体不错,今天晚上就能取掉呼吸机,想要吃什么都能吃一点了。大概明天最后做一次透析,就可以观察几天出院了。”大概是意识到我想要问什么,温世白反而贴心地主动说了起来。

    我讷讷地点头道谢:“那我下午先陪他做完透析,晚上的话……”我转头犹豫地看着赖志龙,“赖志龙,你晚上想吃啥吗?我给你带过来……不许太贵啊?”

    赖志龙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打着吊针的手还能给我竖起中指,身残志坚地格外没素质。

    “你要不报菜名我就给你随便下点面条带过来了?”我也不好意思问医院餐标价格,生怕温世白顺手又给赖志龙带一份饭。虽然说债多不愁,但是本来已经欠了很多人情,我也不能真的厚脸皮到这些都随便吧,“可以不可以不,给我个回音好不?就下点面吧,也好消化?”

    赖志龙在氧气面罩里深深叹气,旁边检测设备代表血压的红线一路飞升又被他自己安抚得回到稳定值:“随你吧,随你吧。”

    “欢欢会做饭啊?”温世白却忽然接过话,笑容带着三分慈祥七分狡黠,“这么说,你晚上要带饭来,是吗?”

    这话一说我头更疼了:“感觉……自己做会便宜些。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能做的也就是些家常便饭,要不,我也给您带一份吧?”

    温世白这才满意地一笑:“不用弄些特别的,就和他一样就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家常菜的味道。”

    我点点头,压抑下我那一丝丝的忽然升腾而起的母爱,顶着一张苦瓜脸接受了现实:“那我,那我就努力做一些好吃的带过来了。”

    ——不是啊!温少!温少啊!你撩错人了啊!你应该撩的人是沈月婉不是我啊!你是不是在撩我啊?还是你真的喜欢家常菜,你这样我很惶恐啊!于欢欢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啊,你告诉我啊!你就这么讳莫如深的弄得我相当紧张啊!

    温少的好感让我努力和天花板对视试图逃避话题,过了好一会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温少,我就是有个问题啊?你觉得之前给你做模特的小女孩怎么样啊?”

    沈月婉做过温世白的绘画模特,我把主线剧情搅和得稀巴烂,此刻也想帮忙推进一下主线。

    不过温世白出乎预料地居然思考了很久,还是有点迷惑:“模特?”

    “就是,也是筑才大学的学生,她叫沈月婉,是音乐学院声乐专业大一新生。”我有点忐忑,怎么温世白一副不认识沈月婉的感觉,“您认识吗?她之前来给您做过绘画模特的,特好看一姑娘,长头发白裙子,长得跟小白花似的。”

    温世白愣了很久,似乎才有点印象:“哦,我好像记得了,她做模特其实不是很专业,经常会喜欢动。欢欢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你认识她吗?”

    我有点如鲠在喉,半晌也只能绕过一切话语:“我……我和月婉是一个福利院长大的。”

    ——不是我认不认识她的问题啊!你是男二号啊温少!你拿出点男二号的自觉好不好啊!本来这个剧情已经稀巴烂了,不能连您也迷失目标啊!

    ·

    我在现实里并没有陪护过,所以陪赖志龙治疗姑且能算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陪护,我也才知道陪护有多复杂,从缴费排队,到等待叫号,大概是看我和赖志龙俩孩子看起来不大,一个阿姨还好心地分了我们一条毛巾:“等会儿用得上咧,遭罪死了,疼得脑门上全是汗。”

    我赶紧道谢,又去旁边售货机买了一瓶水。赖志龙坐在轮椅上看我忙活。昨晚他已经遭过一次罪了,现在看着治疗室都有点怵,蔫里吧唧地靠在轮椅背上不理我。

    我挠挠头没话找话:“你要不要上厕所啊?”

    他横了我一眼,显然我这话说得他本就不佳的心情更糟糕了。

    一旁的阿姨看起来也在排队,见我俩这样子可能也觉得好玩:“小伙子哎,你就不要跟女娃娃斗气了,你看看她多好,还陪你来治病,你跟她一直生气,这个太伤人了。”

    我原以为赖志龙要顺便迁怒无辜路人了,还没来得及找补,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点点头答应了:“好。”

    我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一瞬间有些晃神,好一会儿撇了撇嘴,就当作刚刚赖志龙什么也没有说过那样抬起头:“我去看看到了几号了……姐姐我要不要帮你看一下?”

    “哎哟,小姑娘嘴真甜,不用不用,我家儿子在看呢。”

    赖志龙抬眼望向我,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泄气地肩膀垮下来,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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