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请注意，穿书这个题材之所以存在，就是希望能把复杂的现实刻板化，变得比较容易掌握！大家在平时的写作过程中要注意，穿书题材不要太复杂，要以活泼有趣的情节和简单但是比较激烈的感情冲突为思考原点。如果读者真的希望在穿书题材中看到复杂的情节，他们会直接选择其他类型，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我坐在路边等公交，垂头丧气地一声长叹：是啊，穿书这么复杂有什么意义啊。

    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氛围非常偶像剧，我抬起头看着那灰蒙蒙的云层，内心不由得想起一些雨打芭蕉之类的凄美画面。

    “于欢欢！”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我的冥思，冷亦寒调下车窗对着我吼了一句，“你不会打个车啊！就这么喜欢坐公交吗？打了过来报销不行吗？给我发个信息说你等公交过来？时间重要还是那点打车钱重要啊？”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背起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的车：得，这次居然还真的摇来了那辆保时捷。

    所以说甭管什么人，底线都会随着不得不相处这件事情而越变越低，第一次他还只会冷哼，现在都已经主动提报销打车费了，不可谓不是一种进步。

    等到了饭店之后雨势越来越大，隔着门都能看到外面的瓢泼大雨，那纷乱嘈杂的雨声一直伴随着我们上楼，等到包间拉门拉上之后才仿佛被远远搁在门外，包厢里面是一张老式八仙桌，不像是一般的包厢里面多半是可以围坐的圆桌，我坐在冷亦寒对面，看见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他所坐的主桌背后恰好装饰着一面画着爬行动物的圆盾和一柄开山斧，因为摆放的位置，我总觉得那把斧子恰好悬在冷亦寒头顶，看得我毛毛的。

    说实话得月楼虽然好吃，但是我总觉得它处处透着诡异，在这里谈事情就更让我害怕。

    憋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冷总我们换个面儿吧？你后面那个斧子……我看着确实不舒服。离你太近了！”

    冷亦寒回头看了一眼，做到我左手边的位置，我也顺势换到我右手的位置。却没想到这次换他笑了起来：“这次换你背后看起来奇奇怪怪了，你背后跟有佛光似的。”

    我回过头，我正背后就是一面佛像，菩萨垂眸恰好温柔地望着我：“这是……”我看到了一旁的谛听，“普贤菩萨？这个老板到底什么成分啊？我早就觉得，他们家可真会触霉头，这么高档的饭店……稍微注意点不行吗？”

    冷亦寒哑然失笑：“那要换回来吗？”

    我看看斧子，又看看佛像：“算了算了，佛光普照总好过刀头剑首，就这样吧！”

    冷亦寒点点头，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吩咐慢一点传菜：“今天主要谈事情，就吃点便饭吧？先解释一下你下午说的东西，我对那个现在最好奇。”

    我也知道话题是跳不过去了，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桌面上：“有一个结论你早就说对了，我确实不是于欢欢。我不是……你可以当做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会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关于你的，还有月婉的，包括温世白的……我都会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就比如我知道你怕黑的原因是小时候母亲的惩罚，我知道你喜欢月婉是因为她曾经在小时候无意间帮助过你，但是更多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反驳，“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没必要去探究，探究了或许也不会有好结果。你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了，去努力做你能做的不好吗？”

    冷亦寒面上毫无波澜，听完我的话很久之后才点点头：“你劝我不要纠缠到底是吗？你觉得任由不知道什么力量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这样随波逐流吗？”

    “冷亦寒，你应该知道圣经里面最著名的故事吧？创世纪，亚当和夏娃如何偷吃禁果。他们本来是上帝的宠儿，接受了其他生物所没有的恩惠，但是他们吃下了禁果，从此被放逐出伊甸园，过上了艰苦的生活。这个故事和你此刻的经历有点相似。你是，被命运偏爱的人，家庭、智力、外貌都被偏爱了，但是这种偏爱是有代价的，它是由边界的。我并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是我想，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你有一些保留，其实并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作为你的角度在保护我，是吗？”

    我点点头：“我并不希望你受伤，作为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说的话，不要，在这方面继续探查下去，你们探查下去是有代价的，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是一旦不会是好事情。”

    “……”

    冷亦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雨声轰鸣，他抬眼看了看天际线劈过的紫色闪电：“我的命运……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的命运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受惠于家庭的财富，但是我能够使用好那些能力，能够帮助冷氏力挽狂澜，这都是我自己的努力……看起来这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理所当然。”

    “我并不是否认您的能力，更不希望影响您对自己的判断。我只是想说，或许，从最初的您自己觉得最好的那些个性，笃行也好、判断力也好，他们也都是上天的恩赐，而你现在必须走上的命运的道路，也是你必须偿还的代价，我……我不希望你太纠结这个事情，这不是什么坏事情，我保证，我可以预见，如果你跟随你应该走上的路，如果你不这么纠结不能改变的事情，你会过得很好的。你最后一定能获得爱人，事业也成功，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和幸福的一生。”

    冷亦寒就这么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将手肘撑在桌上：“你所看到的我，那个所谓和爱人幸福一生的我，真的是我吗？财富金钱地位唾手可得，所以为了他们继续唾手可得，我便要放弃自由真相和我的选择吗？”

    “我不是，我没有……但是你！”我也有些着急了，“但是你真的以为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很廉价？那些东西一般人要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拥有一点点，你却能生下来就拥有这些，这是因为你是神的宠儿，你是某个故事的主角，这是真实的也是可信的。而你现在所试图去找寻答案的东西，你说你希望追求的东西，那些才没有答案也没有价值！”

    “这不应该由我来判断吗？我为什么会身不由己，我为什么做不了自己想要的决定，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失控，这些也是因为你所说的我是神的宠儿吗？”

    “那是因为你想逃离你本来的命运！你本来是不会失控的！只要你能按照安排好的事情一步一步走下去，是不会失控的。”我抱着头，心有戚戚地想起那天福利院门口的自己偷偷看向车窗的时候，“……要是，要是我那天没有靠近你的车窗就好了，这样一切都会是顺理成章的了。”

    “我打算向月婉求婚那天？”

    承认自己的无心之失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我垂着脑袋点点头：“嗯……你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也是从那天开始的吧？我当时打扰了你，这才让很多本来应该顺理成章的事情变得稀奇古怪，如果不是我，现在你应该还是过得挺好的……哎，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而且我知道的其实大部分也就这么多了，剩下还有一点点，确实一方面你知道了也没有用处，一方面我不确定你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一摊手，满脸坦然：“就是这些了，我能说的都在这里了。”

    “你的意思是，问题其实并不在其他，而在你？”冷亦寒略作思索，得出了一个直白的答案，“没有你那天对着车的行动，一切都会变得合理？你是想说这个意思吗？”

    这个话被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我有些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点点头：“是，你可以认为核心问题就在我本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头：“不对，如果我的未来必须基于那天我确实向月婉求婚了，那么现在我不应该这么彷徨被动，而应该走到其他方向去。如果无论怎么样我都必须回到本身的命运里，那么你就不是犯错的人，”

    “——而是来提醒我不对劲在哪里开始的人。”

    冷亦寒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而澄明：“所以，我和月婉是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是吗？这就是你话题飘忽摇晃，想要隐藏的本质！”

    我最害怕的就是把冷亦寒推向与沈月婉不同的方向，他这个话一说我就觉得不妙：“我说过了月婉不是问题。”

    “是，我知道，我知道月婉本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按照你说的话来说，有问题的被注定的不是她，而是我和她的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的所有天赋、财力、权势、包括我这个人，就是献给她的礼物。而月婉，如果我猜想的没错，她的定位和你是一样的，是这样吗？”

    我一时语塞，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一篇以女主为主视角开启的小说，那么一切不都是为了女主角服务的嘛？如果就像玻璃猫说的那样，那么沈月婉不正是她的投射吗？那么我和沈月婉不正是属于同一个层级的角色吗？

    “你，你不要瞎说，月婉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你在怀疑她吗？因为你自己感觉不对劲，就把怀疑投射到自己的未婚妻身上吗？”我大声呵斥，意识到这个话题只会越来越危险。

    冷亦寒却像是发现了什么那样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不是主动的，不是个人的，而是关于世界运行的秩序。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看起来我们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这句话了。于欢欢，不用再辩解了，我经历了起码三次那种事情，我知道那种被控制的感觉绝不是个人力量能做到的。禁果本身是没有错的，就像月婉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亚当不应该吃禁果，这个秩序才是被注定的。”

    “我应该注意的不是月婉个人，而是我和她的关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