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钟声

    我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四面漏风,半点秘密都藏不住。这些角色真的是角色吗?我作为一个现实中出现的人怎么对他们一点点降维打击也没有?冷亦寒也好温世白也好,作为玛丽苏小说里的角色你们脑子这么好的吗?

    我哽了一会儿未曾作答,好在温世白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把话题绕到其他地方去了。

    等到六点半我们就去了最近的夜市逛街,不得不说,东韦的夜市真的是气势磅礴,大概连起来七八个市场的空间都是小摊贩,温世白戴着口罩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我给自己买了一袋泰式奶茶他都觉得好玩,非要也买一袋子喝一喝,结果喝了两口就有点犯恶心,于是换成了我和赖志龙一人拿着一袋在喝,赖志龙喝得直咂嘴:“有什么好喝的,甜吱哇啦的。”

    他在吐槽我最喜欢的奶茶,我背后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温世白大概真的是打算走不谙世事大小姐的线路,我们一个没看出就买了二斤紫米糕回来与我们大眼瞪小眼,我还算有常识,指着那一袋子紫米糕感慨:“我们要是把这玩意都吃下去,到明天晚上都不会有食欲。”

    沈骄阳无条件支持温世白的决定:“怕什么,大不了明天打包送给冷亦寒呗。”

    ——沈骄阳一定没有玩过galgame,我一看就知道这个紫米糕如果送给冷亦寒是那种会反降好感度的“不受欢迎的礼物”。

    温世白的情绪没有被打扰,他还在前面跟着拥挤的人流逛着,我挤过去跟在他后面,生怕这孩子走丢了:“温学长,你闷不闷,要不要去旁边先歇会?”

    或许温世白的身体已经有了一些压力,不过显然他的性质很高,并没有任何不想逛下去的意思,反而回头伸出手:“这里人太多了,你牵着我的手吧,不要被挤丢了。”见我有点犹豫,他立刻笑道,“拽我的袖子也可以。”

    这个选项显然更加适合我们目前普通好友的身份,我拽着温世白的袖子一角,看了一眼前面挤来挤去的人群,还是跟他转了一下方向:“我,我在前面开路,温学长你拽着我的包包背带就好。”

    温世白稍微愣了愣,似乎被我的霸气震慑住了,我回头扯着他边走边解释:“我打小就在这种狭窄拥挤的环境里长大,我在前面你放心。”

    ——要是于欢欢不是一米六而是一米八就好了,我现在老是撞到别人后脑勺或者后背上,鼻梁压力很大。

    我一边开路一边打量着路边的小摊贩,跟着温世白的节奏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赖志龙和沈骄阳不见了:“温学长,你看到他们俩了吗?”

    温世白左右探头望了望,随即摇摇头:“看起来走散了,可能这里实在是太挤了。”

    虽然说着很焦急的话,但是温世白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焦虑,反而有些无忧无虑的怡然自得,“等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不要紧,反正最后也可以回酒店集中啊。”

    我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由得回想起吃下午茶时候的温世白的话,不过此刻他难得放松下来,我也不想忽然提起那些伤脑筋的破事。却没想到我没提起,温世白却在我身后说了起来:“欢欢,我知道我下午吓到你了,我本来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但是我可能还是没有我自己想得那么有耐心——我知道你并非原来的于欢欢。抱歉,我私下里对你调查了一些事情。”

    他愿意和盘托出,我倒是省了很多功夫,就是我这点千疮百孔的个人信息还被反复窥探,实在是令人不爽:“……连你也调查我了啊……”

    “嗯,对不起。”温世白虽然道歉了,但是并没有后悔或者狡辩的意思,他拽着我的背包带子慢悠悠地走着,“我不想辩解自己的行为,但是我愿意给你很多补偿。”

    “哎,谢谢啊……说实话我这里立场还挺需要钱的。”我语气冷淡了一点,虽然说不上失望透顶,或者说早有准备,这段时间我也姑且把他们当作真的朋友来对待,结果一个两个都在背后调查我,实在是很难不有点伤心,“如果愿意补偿的话,可以给福利院捐点钱啊。毕竟李阿姨还是真的挺需要钱的,而且钱对你们来说也挺不值钱的。”

    温世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虽然拽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但是那种沉默还是让我意识到可能刚刚几句话或许还是伤到了对方——怎么说吧,我很难真的责怪他们,或许从我的立场来看,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哪怕心智扭曲都要走向注定的结局,没有人能告诉他们这一切是为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命该如此。而在这种大前提下,我很难真的以真正的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他们。

    但是我的这样的想法却让我更加感觉到自己无形之中傲慢的立场,便会陷入更加纠结的心境,而这一切的结果,毫无疑问,目前依旧是无解。我依旧只能在于欢欢的身份下做着于欢欢可以做的事情。我看过那么多书,研究了那么多剧本,但是我现在所面对的情况却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办。

    我们顺着人流走到了城隍庙附近,恰好是这片夜市的中心,寺庙围墙映着路灯昏黄的灯光,在并不黑暗的夜色中当着黯淡的背景板。温世白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能明显从他拽着我的包的力道知道他累得不轻,于是自己坐了下来又拿出了餐巾纸铺在旁边,顺便在地砖上拍了拍:“坐坐,歇会儿。”

    温世白坐到我身边,双手指尖交叉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望着面前繁华的夜市灯影与往来穿梭的人群:“真是热闹。”

    我抱着膝盖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心里还在盘算温世白对我调查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对我的事情到底猜测到哪一步,唯一庆幸的可能只有目前对方现在态度还不错,或许这也证明温世白知道的也不多?

    “我很嫉妒冷亦寒。”他忽然一声叹息。

    “嗯?”这话让我很疑惑,“是……是指沈月婉的事情吗?”

    温世白摇摇头,他表情变得有些怅惘,微微向反方向歪过身子指了指我:“不是月婉,我是说你。你相信冷亦寒超过了我们,我、朝阳,还有朝夕相处的阿赖。你愿意给予冷亦寒的信任远远超过你愿意给予我们的信任。哪怕你们只是短暂地接触过几次,你依旧愿意相信他超过愿意相信我们。”

    温世白这话让我有点无措,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下去,或许从我透露的信息来看,我确实告知了冷亦寒最多,我们之间交换的秘密也最多,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促成的,冷亦寒自己的努力起了最大的推动作用。

    好在温世白似乎也没有希望我回答的意思,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不如冷亦寒值得你的信任,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这不是因为你对我们抱有偏见或者对冷亦寒抱有好感,而是出于一个更简单的判断——你知道冷亦寒比我们强大,他的人格也好,信念也好,都比我们更加强大。这才是你相信他的核心原因。”

    我无言以对,温世白看透了我的一些想法,甚至是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想法,我对冷亦寒强悍人格的赞叹和肯定,也是我愿意与他分享信息的一个我自己都未曾注意过的理由。

    半晌,我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所以,温学长你调查我调查到什么东西了?”

    “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抿着嘴沉默了一会:“那我只能什么也不说了,我讨厌别人依靠自己知道的东西来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是么?”温世白良久没有说话,就在我感觉这个话题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笑声,声调低哑,却能感觉心情颇为畅快,“其实我问过冷亦寒了,我知道你们有一些秘密,但是比起欢欢你,我更擅长和冷亦寒打交道,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说这件事决定权在你手上。他提醒我,要和你交换信息,就要做出和盘托出的准备。他说得不错,你不接受威胁。”

    我挠挠头,干巴巴地吐槽:“说实话温学长你的威胁比起冷总的好多了,我都没听出来你在威胁我。”

    “我和他那种冷冰冰硬邦邦的人不一样,我没办法狠下心对付你。”气氛缓和了下来,温世白转过头对我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所以让你反而觉得我是个比冷亦寒软弱无能太多的男人。”

    我摇摇头反驳:“这不是一件事情……”

    “欢欢,我以后不会继续调查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情,只有一件事情。”温世白吸了一口气,“我妈妈那时候,为什么会忽然让我跪在雪里,为什么一个她那样洒脱的人会忽然哀求我父亲的怜悯,为什么她那么坚强的人会选择自杀,为什么她要和我道歉?欢欢,你知道吗?”

    温世白的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哀恸,就好像他从没有走出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目光:“我,我真的不知道……”或许不忍心他失望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但是,我只是说存在一种揣测,这是我的猜测。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为了未来某件事情而做的准备,在必然的命运面前,许多不合理的悲剧也无可避免。对于令堂的事情,我只能猜测,它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可悲的悲剧,是命运的玩笑,但是这种玩笑本身的态度非常强硬,不容许任何人拒绝。”

    我以为温世白会觉得我说的有点玄乎,没想到他愣了一会,低头看着地面,可能此刻恰好略过一阵强风,将寺庙的钟撞得低鸣,在周遭绚烂的夜色之中,温世白释然地吐出一口气:“也就是说,我妈妈她抗争过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命运在玩弄我们,就像玩弄玩偶一般……她反抗了,但是失败了。”

    “嗯,可以这么理解。”

    温世白笑了起来,他睫毛轻轻颤抖,灯光落在他的睫羽之上,浅黄色的柔和的光芒就像是恰为他而来那般:“所以,妈妈才会说对不起。她想保护我,但是保护不了我,所以她才对我说对不起。即使一切都是必然,但是妈妈依旧在这其中留下了一声对不起,留下了一点点反抗的证据……”

    钟声绵延回响,轻声在我们背后隔着沉重的红门呜咽,就好像在回应温世白这句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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