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市长别墅，大寿筵席。

    “呦，这不是裴警长吗，大驾光临来我这老头子的寿宴。”戴着厚厚镜片的精瘦老头拄着桃木拐杖，即使微笑着也掩不住他眼底的精明攻计。

    “市长您开玩笑了，就算再忙，也不应该忘了提拔自己的大恩人哪！”裴九桓面上挂笑，双手递上了寿礼，“这是几瓶自家酿的白酒，有十几个年头，虽不贵重，但胜在味甘。”

    “还是你小子懂我，老头子就好这口。”市长握住他的手，似是满脸欣喜激动。

    “市长大人，那边有人找。”“...好，我知道了，裴小子你自己随便逛啊。”

    “您慢走......”待人走远，裴九晃到一处人烟偏少的角落，打开了手中折叠的纸条，上面大刺刺地写了两个字——胭、脂。

    “果然么，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无声地笑着，把纸叠成原样塞进胸前口袋，举起一旁的酒杯向前厅走去。

    “查的怎么样了？”他踱步到铁头身边，压低了声音，“府里下人嘴倒是严实，不过我遇到了市长夫人，倒是收获不少。”铁头斜瞥了几眼，继续说。

    “恐吓信是在市长夫人今天新到的胭脂盒里发现的，好像是写了什么‘寿礼，待收’之类的，也是她惯用的恐怖风格，把夫人吓得不轻。”

    “市长派人暗中查了那胭脂，可伙计却说他送时在半路跟人撞了一下，见东西没事也没去看。”

    裴九听着，点了点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不会伤人，若她要当面偷寿礼的话，到时候人群那边记得叫弟兄们准备一下。”

    “是......头儿，还有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铁头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寸头，皱着眉开口道，“讲。”

    “何太太那边，那帮亲戚非要分家产，何太太本想延个几天等我们来的，可那帮人叫了打手，何府里又都是些老弱病残的，闹了半天只好定了个三七分...何太太占三分，还已经签字画押了。现在何太太也就一个大宅子和几座荒山野田，还要值置办葬礼、下人的钱，这三成，还真是......”

    沉默了一会儿，裴九抬头饮完了手中的红酒，“就算我们去了又如何，上面的人依旧不会答应，这事也算结了...若是她真的有难处，就拿我家仓库里的酒卖了接济她一下吧，毕竟也是我负责的案子。”

    谁都知道，裴家祖上做的就是酒业，百年老字号，酒香世家，尝过他们家酒的无不再买的，堪称京城一绝，可惜洋酒引入，上流人士便都奉其为贵，几个厂几个厂地造洋酒酒窖，裴家也渐渐式微。

    好在裴家小儿年少多识、有胆有谋，十八岁破了个案子便叫市长验了才，提拔进警局，可虽说是提拔，想来也只是一场利益权衡。

    他在期间最多是个市长手下表示平民的棋子，用来牵制几方地主世家和收买人心，这些年倒是也在出生入死、遭人排挤之间站稳了脚跟，升到警长一职。

    突然，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多久，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歌声不知怎么样的停了，大厅的灯闪了几下，也倏地灭了。黑暗中，紧张的谈论声、皮鞋和高跟鞋落地疾走的声音汇成混乱的交响，人群之间的恐惧不安蔓延开来，裴九躬了躬身，握紧了口袋中的左轮手枪。

    “啊！”刺耳的尖叫声传来，“血...血！”女人的手心赫然是几丝深色，裴九转头，就着窗外映进的月光，发现洁白的墙上突然多出几个“血手印”，他连忙拨开混乱的人群，向那个方向赶去。

    又是猛地“啪”一声，大厅的灯光又恢复了照明，短暂的适应后，众人又回过神来。

    桌上、椅上、墙上、天花板上，甚至角落的花瓶上，此刻都被印上新鲜到像刚流下来淌着的血手印，大大小小，有男人、女人，还有小孩的。

    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大门冲去，乱作一团，铁头几人在门口疏散着人群，然而如潮水般的人群疏散完后，原来放寿礼的地方竟已然是一干二净。

    赶来的市长也看到了这一幕，饶是他也吓得面色发白，市长夫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下人们又忙作一团。

    裴九盯着那个放寿礼的角落，“哒、哒、哒”混乱嘈杂的背景中，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声音穿过人墙，愈发清晰地传入到他的耳朵。穿着红黑色礼服的女人戴着顶黑色鹅绒帽，宽大的蕾丝帽檐遮住了女人大半张脸，只能看清她的一抹红唇。

    女人走过原先放寿礼的地方，一转眼地上就突然多了一张纸。

    “站住！”裴九立马冲上去，那女人也有所察觉，扬了扬嘴角，踩着那双高跟鞋就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