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的位置不对，这是顾安再在研究了一番之后得出的结论。
江含汀接触苏暄之后，空间才能发生实质的变化。
他记得有过类似的经历…对，江州旅店中，他和苏暄也看见了各不相同的景象。
是空空如也。
可之前自己又在哪？苏暄为什么能听到靡音？
还是说在接触的时候，苏暄和江含汀处身于一个空间了？
自己是在听到靡音的一瞬才被转移到这里的？
二楼她问出问题的时候，他们已经松开了手，但问题是之前的苏暄看起来就像听见了一样…
说不通啊。
“你想得没错，我确实用了空空如也。”风似维的虚影出现了，“之前你和她都在风吟楼中，而你现在才能听见，是因为你扛不住太多的靡音，我给你屏蔽了一些。”
通过靡音才能引发幻境，这点她还没有给其他两人说明。
星坠是个意外，根系作为纽带，链接了他和幻生，使得她入境，他也会跟着入境，比身上带着幻生气息的顾安再还要自然。
但也是如此，她才有去救他的可能性。
顾安再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他按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微微垂下头：“那就多谢了。”
风似维也对他说了和之前三个生灵相似的话，只是在他的幻境上带了些思量：“你能通过的几率和星坠相差无几，但他有概率被幻生救下，你没有。”
因为上官笙的计划根本不需要两个幻生，对多出来的这一个，设好的机关不会留情。
“我的幻境是什么？”
风似维掐指算了算，脸色凝重：“你不存在的故事。”
顾安再愣了一会儿，没能想清：“那我又如何入境？”
“你不存在于幻境中，便也不可能从幻境中出来，但也因此，你永远不会沉沦。”风似维的金眸燃着光亮，“你将作为旁观者去旁观你不存在的故事。你会忘记自我，你会是旁观者中的任何一位。若是三个生灵的幻境结束之后，你还没想起自己是谁，你就会真正消失。”
其他三个还有相应的经历，而他将成为孤魂在他们的故事中游荡，所以比起拥有结局的祝雾寒，顾安再更难生还。
“原来如此…我确实夺走了一些属于他们的东西，也该还回去。但后果不应该由她承担…我得活着出来。”顾安再叹着气，将桌上的茶碗都收拾好了，摆在一边。
风似维也叹了口气：“我看过你的过去，以你的状况几乎不可能从幻境中想起自身…是你不愿意想起。”
他这个人啊，从小被许麟攘骗着担上了不该属于他的责任，薄情寡欲，亲情也像他说的那般只是阴雨中的一把伞。
伞是会坏的，唯有能陪他走在雨天，又能引导他走出雨天的苏暄才能真正将他从泥潭中救出。
要说许麟攘现在告诉他要承担什么责任，他也不至于会被困在雨天中那么久。
当时的他太小太小，小到会被一瓢水泼到窒息，落入无底的深渊。
他有些没头没脑地问着：“若我能在幻境中找到存在的意义呢？我不是我又如何？”
成为一个新的生灵，又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孤魂会迷失无非是认不清自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你能找到，不是现在的你也无妨。或许会永远迷失…也或许你能借此彻底洗清心中的阴霾。”风似维背着手在楼间走了起来，“指引者的这个局做得好，多活一千年的苦痛也能被他作为养料，实属不易。”
拥有看到未来和修改结局的能力，能给予这个世界另一种生机。
顾安再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看向已经被他摆好的茶碗，眼中流露出思索，又很快消散。
风似维抬起手，掌心凝出了一轮光镜，另外三个生灵都闭上了眼，或躺或坐，陷入了幻境。
“幻境已成，你也该进入了…按照那个世界线的时间顺序，经历你不存在的世界。”
苏暄虚虚地睁开了一只眼，打着哈欠看了看窗外，外面正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冷雨下在霜月，让人根本不想起床。她的手往旁边一摸，床铺上只有她的温度。
“小霁呢？”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床铺和房间都翻找了一遍。
她大喊了一声：“小霁！”
“二姐，大清早的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十三岁的女孩推开了房门，叉着腰看她。
“平时都是我叫你起床的，今天没看到你当然会慌。”苏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哼，如果今天不是…”苏霁住了嘴，哼了一声丢下她就跑下了楼。
“啥？…”刚刚睡醒的苏暄显然还在状况之外，她迷茫地摸着自己的脸，哈欠连天地走下楼。
她刚刚才又张开嘴想要打哈欠，立刻被来人吓了回去：“…你怎么在这里？”
“暄暄，你今日很好看噢。”江含汀没忍住笑了起来，老实回答了她的问题，“是凛姐姐特别允许我来的。”
苏暄的眼上还挂着生理性的眼泪，她揉了揉眼睛，没有搞清现在的状况：“她不是特别讨厌你吗？”
每次江含汀来家里吃饭，她都会将脸板得比平时更严肃，她和苏霁看了都害怕。他则只被允许在饭厅和回廊活动。
苏家是靠江家的接济才勉强留存下来，苏暄知道姐姐害怕她会被江含汀看不起，更害怕这层关系会使她永远抬不起头，所以一直不允许他们之间的情感。
但…如果江含汀真是那样，他又何必遵从她的规则呢？
她不能改变姐姐的想法，只能自己努力。
因此她一直拼命修炼，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以力量来突破两人之间在外界看来“不对等”的身份。
可她实在不是个修行的料，只能以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她似乎永远无法超越他，他们也永远无法得到姐姐的承认。
“今日是…今日凛姐姐心情好。”江含汀咳了一声，也在半途住了口改了话题，“也刚好今日休学，我们要一起出外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