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神色微凛：“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老爷子的事。”
“你还在狡辩！我们调查过了，老爷子就是被你下毒导致的呼吸困难！”
梁平走到她跟前，轻抚了一下她衣角粘上的粉末，展示给她，“如果不是你，那这又是什么？证据已经确凿了。程小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粉末？
什么时候沾到的？
因为她今天穿的是白衬衫，所以粉末并不明显，但刚才的走动让其蹭到了裙子上，这才显现出来。
她猜，这应该是时家那几位有不在场证明的年长者的杰作。
但执行的人竟然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证据”放到她身上来，还真是了不起。
房门大开，程染透过人群缝隙发现床上的时建安已经插上呼吸机，负责照顾老爷子的医护人员和药品源源不断地朝屋内输送。
而时星沉正在一旁打电话，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不管是谁做的，老爷子那都不能再拖了。
“信不信由你们。”
程染懒得解释，狂妄地下令，“闪开，让我进去。”
梁叔怒意上涌，嘲讽地冷笑：“程小姐，这里是时家，就算你和少主是情侣关系，现在也成了时家的罪人，我们怎么可能让你进去？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来人！把程小姐看住，绝不能让她靠近房间半步！”
黑衣人迅速上前。
程染眉头紧蹙，立刻活动了一下手指，眼里染上寒气。
“让她进来！”
千钧一发间，从里屋响起时星沉略带怒气的声音。
她默默松开了已经攥紧的拳头。
梁叔咬牙：“少主！到这个时候您还要护着她吗？！”
他刚才就不应该由着这两人，让程染和老爷子独处！
程染原本也以为时星沉是打算帮她的，可没想到他却说出了一句令程染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的话来——
“让她进来，我亲自审！”
那声音与平常杀伐果断，浑身戾气的他别无二致。
她感到有些讽刺。
程染从不畏惧被人误解，嘲讽，甚至栽赃。
怀疑与背叛她没少经历过，就连刚才梁叔的话她也嗤之以鼻，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就是没想到时星沉竟然也不信她。
也是，这毕竟是他的爷爷，整个时家他最亲的人。
短暂的不悦后，她就恢复了平静。
时星沉的话没有一个人敢不遵从。
让他来处置程染可比梁叔要可怕得多，毕竟时家少主在外人眼中永远都是阴狠的，偏执的，令人恐惧的恶魔。
想到此，众人看向程染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梁叔将她带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至于程染，她站在房间里，沉默地与双眼通红的时星沉对视，桃花眼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时星沉心口一沉，深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联系上乔笙了吗？”
有人回复：“少主，乔笙正在国外做新的药品研究，恐怕短时间内回不来……”
他眼中疲惫更甚：“老爷子现在什么情况？”
“毒素还没完全清除，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就算是完全清除了毒素，也会陷入昏迷，能不能醒来就不好说了。”
医生说完这句，连忙低下头，吓得浑身战栗。
程染站在一边，看见时星沉星眸里的光肉眼可见地熄灭，心脏刺痛了一下。
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通知乔笙现在从国外赶回来，越快越好，要是回不来，就把她的研究所给我炸了！”
他的语气沉静而冷厉，尽量让自己保持着理智，又看向旁边的医生，“你，滚出去！一个简单的毒素都清除不干净，你当什么医生？”
“还有你们，滚！都滚！”
“是，是……”
医生连忙带着其余的护士退出房间，额头上冷汗连连。
等到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梁叔，程染才朝时星沉走了几步。
男人就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床上平缓呼吸着的老人，背影落寞。
“时星沉……”
“染染。”
她腰间突然一凉，整个人被拉到时星沉怀里。
男人低声，如同对待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哄道，“你还好吗？没被吓到吧？”
“？”
小姑娘沉默了片刻，眉头一挑，就看见床上的老爷子摘了呼吸机坐起来，猛地吸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装病危还真是麻烦。”
他狠狠咳嗽了两声，显然是刚才一直憋着，想咳嗽却又没办法。
要是时星沉再不把人遣出去，他可能就要维持不住了。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程染桃花眼玩味地扫了时星沉一眼，没有推开他：“所以你们是在演戏？就连梁叔也是？”
梁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从一开始就对程染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敌意，不过那都是时星沉授意的，他也没办法。
“程小姐，你别误会啊。我虽然一直跟你对着干，但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少主看上的人，肯定不会差！”
“抱歉，时间紧迫，没来得及通知你。”
时星沉耐心解释道，“有人在爷爷的房间里放置了慢性毒药，在回来路上梁叔就已经通知我了，所以我才让许无言去私下处理。本来以为不会波及到你……”
“没想到他们竟然想拿我当替罪羊，所以你就将计就计了？”
程染接了他的话。
时星沉点头，视线温柔地注视着她：“不是故意要骗你，也没有不相信你。别生气，染染。”
天知道刚才看见程染那近乎陌生的目光时，他心里有多慌。
欺骗和怀疑，都是程染的逆鳞。
不过他都这么虔诚地请求自己了，程染就是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更何况她刚才根本就没生气。
正想开口，一旁的老爷子也插了个嘴：“染染啊，事发突然嘛，星沉这孩子对你绝对忠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对对，少主心里肯定是信任您的！我们都是信任您的！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跟少主产生嫌隙！”
梁叔也急迫道。
程染叹了口气，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心虚了。
时星沉信任她，可她却未必。利用，获取利益，让他为自己挡刀，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总有一天，时星沉会因为她陷入险境。
“没有生气，也没有产生嫌隙。”
她推开时星沉，明亮而平静的眸子与他对视，“我又不傻。无论如何时家的情况你不可能完全不清楚，怎么会轻易上别人的当？”
“更何况，你刚刚才跟我说过相信我，我也相信你哪怕怀疑到我身上，也会想明白。”
这是对时星沉智商的信任，也是程染理性分析的结果。
所以她在事发后的几秒钟内就迅速想通了。
时星沉勾唇笑了笑，不愧是他的小姑娘。
她的淡然让本来对她还有几分担忧的梁叔也跟着松了口气。
看起来年纪小，这心态和逻辑倒是差不了少主多少，看来他可以安心了。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程染轻声询问，并坦然道，“有什么计划我都会配合。”
他道：“你先回去吧，临走之前，我们再吵一架。”
程染挑眉，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
十分钟后，她从时老爷子的屋子里夺门而出，浑身上下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活脱脱像是刚被严刑逼供过，那双不羁的桃花眼更是暗含泪光。
吓得四周的下人纷纷退让，心中骇然。
少主竟然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下如此重手？
程染踉跄着站稳，狠狠瞪了身后跟来的时星沉一眼：“时星沉，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染染……”
“滚！”
她头也不回地朝时家大门走去，眼神凶狠。
就连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的老太太也面露担忧，眼看拦不住程染，连忙凑到孙子跟前追问道：“星沉，这是怎么了？你对染染做了什么？”
他面色微沉，没有开口。
想到刚才程染身上的伤，还有刚才下人向她传达的消息，老太太脸色猛然一变，骂道：“你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拿你平日里那一套来对待人家小姑娘！赶紧去给人家道歉！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去把人哄回来！”
然而男人却一动不动。
她又气又急，扭头就朝程染追去。
孙子不懂事，她可不能也跟着纵容。这孩子的手段她清楚，若是现在不去道歉挽回，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染染，染染！你等一下！”
老太太追在后面，程染又要装身体不适，又要加快速度，心里颇有些无奈。
那男人也不知道拦着点。
她硬着头皮上车，对老太太放下狠话：“奶奶，您回去吧。我和时星沉已经不可能了，我不会嫁给一个不信任我，甚至对我动刑的男人。”
“奶奶知道，这事儿是星沉对不起你。当然……奶奶也不是来劝你原谅他的，他这性格的确不讨喜。”
老太太焦急地开口，语气虔诚，“染染，我代他向你道歉。至于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奶奶都尊重你。”
程染怔了怔，对上老太太清澈的眼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嗯。”
迅速摇上车窗，她拒绝了交流——
再聊下去，可就真的要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