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雾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那老妖的本体被封印在戏园子里，他要攻击我也只能在我睡梦之中，却没想到竟然在现实里目睹了实体！

    吴林风和谢允诚手里各牵了一只妖精，我们跟在妖精的后面防止有什么异样。

    吴林风走到我旁边悄悄问我：“这个是不是就是你昨晚梦见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让他告诉谢允诚准备准备，今天怕是不能安安稳稳地回去了。

    那团黑雾没有急着往我们这边飘，只是在原地转圈，我们不敢贸然靠近，干脆停下来观察。

    那狐妖突然转头看向我们，眼中杀气溢出眼眶。

    “呵，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还敢跟圣尊大人叫板！如今圣尊大人派了圣使前来相救，我看你们今天怎么走出这林子！”

    猴妖被我挑断了脚筋，有些沮丧，听到狐妖的话却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前方的黑雾。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去，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叫破了嗓子想破了天也只配做我们的垫脚石。”我没忍住放了狠话，实在是这两只妖精事儿太多了，烦人得很。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白雾来的得突然，但蔓延得很快，我弯腰摸了摸脚边的雾气，并没有冰凉的感觉，也不想是雾气。按照常理来说，用手挥一挥，这雾气也会跟着手挥出来的风飘动才是，可是这个白雾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远处的黑雾也不似昨晚梦中的那样有灵气，反而十分木讷地在原地徘徊。我心中有一个想法突然萌生出来。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好的风字符，将符纸夹在两只手掌中间，搓了一会儿以后符纸突然变硬，像是一片锋利刀片，我朝着黑雾像扔飞镖一样把符纸甩了出去。

    符纸顺着飞出去的轨迹穿过了黑雾，黑雾却没有向我们做任何动作，仍然徘徊在原地。眼前的情境更是印证了我心中的想法。

    我咬破手指，就着手指上沁出的血滴点在了眉心中间，吴林风见状把头伸了过来示意我：“给我也点一个？”

    我心想吴林风的心理素质也是极好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倒也能稳得住心绪。

    我有给谢允诚也点了一滴在眉间。

    过了一会儿我眨眨眼，眼前的白雾和黑雾都消失了。

    “果然，就是个障眼法罢了，这老妖精真是会唬人！”我撇撇嘴，有些不屑，看来昨晚到我梦里来骚扰我也给他带来了不少负担，如今只敢做个幻境骗骗我罢了。

    我拍了拍那两只妖精的肩膀嘲笑道：“咋样，你的圣尊啥都不是，啥也没有，你们这叫白给懂吗？”

    “识相点，一会儿回去了就把知道的告诉我，不识相的，一会儿就把你们俩宰了见阎王去！”吴林风在旁边帮腔道。

    两只小妖都噤了声。，不再说话了。

    破除了幻境，这树林也显得不那么阴森了。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我看见树林外头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

    “小宝贝！乖徒儿！”远处的身影朝我挥了挥手，想来这应该是老师了。

    吴林风被逗得前仰后合：“这就是你说的道长吧，怎么还叫你‘小宝贝’呀？”

    我有些无语，这老头儿老不正经，成天“宝贝”长“宝贝”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不觉得诡异。

    走到路口的时候我看见老师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喝得正美呢。

    “越发不正经了，这么多小辈还在呢，也不收敛点！”我手痒得很，没忍住上千拽了拽他的花白胡子。

    老师一掌拍开我的手：“下手轻点，为师这胡子宝贝得很！”

    看到他没事儿还活蹦乱跳的，我这一颗心也算是落下了，又拉上吴林风和谢允诚给老师介绍：“老爷子，给你介绍下哈，这位小刺猬叫吴林风，那位公子哥儿是谢允诚，都是咱们同行哈，功夫蛮好，俩师兄弟还挺能打！”

    吴林风和谢允诚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吴林风比较直接点推了推我让我可别再说这些，谢允诚则是低着头，若不是耳根泛红我还以为他在思考人生。

    我拉着老师往大路走，吴林风和谢允诚则从小路回去——捆着两个人形生物目标实在太大了，若是从大路回去未免招摇了些。

    路上路过小店又买了些小菜回去，老爷子不食荤腥，家里买的几样加了猪油的，得单独给他买点。

    “我家小宝贝果然乖巧！”老师抚着胡子在一旁笑着，喝了酒的脸颊红彤彤的，另一只手还拍着自己的大肚子，若不止扎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还以为是弥勒佛下凡了。

    “在外头能不能别叫这么腻歪啊……”在外头被叫“小宝贝”真的太诡异了。

    老师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笑，我被他盯得别扭，老爷子平时总是笑着，就爱盯着人看。

    虽然我是见到了老师，但还是有些警惕。我记得梦里的那只大妖幻化成了一位十分俊美的中年大叔，那衣柜的老妖又让那只大妖追着老师去了，我很担心老师的安危，若是老师不幸遇难了，那只大妖幻化成老师的模样接近我，那我又该如何应对？

    “乖徒儿在想什么呢？”老师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摇摇头说没什么，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掌，抬眼一看发现老师的手心里有一只小金鹿。

    “这小金鹿可是乖徒儿你送我的，这下可安心了？”果然还是躲不过老爷子的眼睛，我这脑子里想的啥都被他看出来了。

    我笑了笑：“还是老师了解我。”

    我抱着长剑坐在饭桌旁，老师又问我：“这把‘不为’可还好用？听说你这次发了好大火，把人家脚筋都给挑了啊？”

    我点了点头，又摇头：“‘不为’跟了我这些年，自然是好用的，只不过挑了他的脚筋也是因为那泼猴心太狠，招招朝着那两个弟弟的下盘打，这两位对我也是有恩的，我不好见他们受伤却不报仇的。”

    “徒儿讲义气是好的，可也知道‘做事留一线’的道理？”老师拍了拍我的脑袋，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怕我被报复，我冷静下来以后也觉得这次做的太狠了，若是那猴子跟我拼起命来也是个麻烦。

    “我家徒儿聪慧，自然是能理解为师的意思。”老爷子抚了抚胡子，闭目养神了。

    我领了菜拉着老师就往回走，老师像是认得路一样，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戳了戳他的肚子问道：“老爷子这是来过这条路？”

    老师只是笑笑，不言语。

    “又不说话，啥都让我猜，无趣得很。”我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理他。

    “唉！怎么这就生气了，那我不是沿着气息找到的你们嘛。这么大孩子了还这么不禁逗呢？不生气了，为师给你买个糖葫芦！”说罢就去路边的糖葫芦贩子哪儿给我买了串糖葫芦。

    我接过糖葫芦对他做了个鬼脸：“老师你真好骗，我才没生气呢！”

    ……

    一路唠着嗑儿到了吴林风家，那两只妖精又被关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可就不是厢房了，我让吴林风把他俩扔进了柴房里，又在门上贴了符纸。

    “老爷子，你觉得我还要不要再贴几张？”我回头问了问老师。

    老师摇了摇头，抚着胡子上院子吃饭去了。

    我回屋里找了些纱布，又拿出刚才在路上买的伤药招呼吴林风他们处理伤口。他俩本就有旧伤，好在吴林风的伤口又些日子了倒也没有崩开，谢允诚的伤口棘手些，隐隐有血丝泛出来。两个人腿上的伤倒是不深，但是看着还是触目惊心，尤其是谢允诚的后腿有个手掌宽的伤口。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幸运还是倒霉，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筋肉，倒霉的是这伤口位置特殊，往后的几天怕是走路都费劲。

    吴林风见我看谢允诚的表情有些“怜爱”，撇嘴不说话，我觉得不能惯着他这小孩子脾气，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都是同门师兄弟，态度好点！走，去院子里吃饭。”

    面对老师的时候吴林风倒是老实了不少，难得的正经起来，又是收拾碗筷又是端茶倒水，哄得老爷子在院子里笑个不停。

    吃了午饭我就去柴房准备好好审审这两位“贵客”了。

    我和吴林风商议了一番，觉得从猴妖下手的机会多一些，自从被我打伤后，猴妖就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无精打采，想必是对他们口中所谓的圣尊伤透了心。

    谢允诚觉得不能光靠威逼，利诱也要跟上。最终决议了一下，我和谢允诚进去审问，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总能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

    一进柴房，谢允诚就给我递了个眼神，我接收到信号用非常粗暴的动作拎着那猴妖的衣领子扯到了后院，吴林风在屋顶蹲着观望，见我把猴妖一把甩在地上，摇了摇头朝我喊道：“你轻点，摔死了你找谁赔啊？”

    谢允诚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了笑——嘿，可不就是他让我立威的吗？

    吴林风下去也不知从哪儿给我们搬来两张太师椅，又给我俩端了两倍盖碗茶，我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嫌弃我们不带他，在这儿故意找存在感呢，只好压着声音哄着：“一会儿让你审成不？安分点，拜托了……”

    吴林风会意，转头蹲在柴房门口乖乖等着了。

    那猴妖一言不发一直保持着被我甩在地上后的姿势，我走上前去用脚尖点了点他眼前的那块地：“你是自己做起来还是我‘请’你做起来啊？”

    猴妖没有反抗，自觉起身坐了起来。只是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作有些吃力。我拿走了他腿上的符纸，却没有拿下面门的那张——那张符纸用来镇定灵力的，若是拿走了被他反扑一次也是累人。

    “先说说，你叫什么？为什么大半夜来我家院子伤人？那狐狸精和你什么关系？”我回身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观察着他的表情。

    猴妖没回我，坐在原地愣着不愿说话。

    “你也看到了，你们家那位圣尊大人就派了个幻影做戏给你们看，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愿开口吗？”谢允诚坐在一旁，右手扶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把手，这派头，若不是同行，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哪个府里的公子哥儿了。

    “我若开口，你们能保我平安吗？”意外地，猴妖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咒骂和表忠心，反而是和我们谈判了起来。

    谢允诚眼色一定，我就不再开口。谢允诚既然要唱白脸，那我就把戏台子给他搭好就是了。

    “你怎么肯定，你告诉我们的消息值得我们保你平安无事？”谢允诚不急不慢地喝着茶，正眼都没看过猴妖。

    猴妖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坐在那里发呆。反正我是吃了饭的，和他比起来我可耗得起。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猴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四周只有稀稀拉拉几声鸟鸣，风吹过叶子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院子外小贩的吆喝声。

    “我叫侯淳，是被迫入了圣尊教的。为了活命，圣尊派我做的事我自是无有不依的。当年，我在这人间遇到了一个姑娘，以樵夫的身份和她一起生活，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盯上我的，我们的孩子七岁那年，他们趁我出门砍柴，抓了我的妻女，他们为了逼我就范，活生生地在我眼前把我的妻子推下了山崖，又抓了我家姑娘做人质……”

    “等下，”我打断他的话，摆摆手让吴林风带他去先前的厢房里，“去屋里说。”

    刚才我无意间察觉周围有些似有似无的气息波动，我本想着利用这猴妖引得背后之人过来灭口，好让我抓住机会寻找他们的踪迹，可猴妖说起有一个女儿为人质，不禁让我起了恻隐之心。我在厢房周围布了法阵，外人无法探听里面的声响，反正老师在儿呢，量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接着说。”我抬了抬下巴示意猴妖赶紧交代。

    外头有吴林风和老师在，我倒是少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