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求婚

    长夜漫漫,银河岑寂,宫城内灯火阑珊,宝钗在尚书院的官舍迷迷瞪瞪躺了一宿。

    约莫四更时,耳边忽然有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宝钗感觉自己像是被风卷了去,定神站稳后,却见自己身披庄重朝服,在金銮殿外的台阶拾级而上,台阶两旁牡丹花绵延数尺,像是为她而绽放。朝高台展演望去,只见周裴正低头浅笑着伸手等她。

    眼前所见亦真亦假,宝钗正觉奇怪,转眼间大雨倾盆,牡丹花随即谢了满地,周裴的身影也模糊在密密麻麻的雨帘中,最后竟如烟般消散了去。

    宝钗大慌,不禁在梦中大喊周裴。

    从床上惊醒后,宝钗额头皆是汗,坐起来看到莺儿呼吸匀畅地睡在屋子另一头,回想自己方才的梦话,心神微漾,恍然觉得这个梦不是好兆头。

    天亮后,宝钗打起精神去尚书院整理今日邸报,目光掠过兵部一则要事,说是孙家有后辈袭了兵部指挥,次人名唤孙绍祖,武艺了得,受到兵部尚书嘉奖。

    宝钗虽不认识这人,但总觉得哪里不妥,这人的名字如刺一般,扎得她脑门一疼,宝钗朦朦胧胧记起太虚幻境中“子系中山狼”一语,心中生起些许隐忧。

    早朝过后,大学士苏瑁亲自来找宝钗,开口便笑道,“薛宝钗,你今日有大喜。”

    宝钗还是初次见到这老学究,见他这架势,又听他说大喜,心中不免震颤,莫非是皇上册封的旨意要下了?

    宝钗惊惶着问,“苏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当真不明就里。”

    “今日早朝,殿前龙禁尉周裴亲口向皇上求赐婚,皇上虽然还未应允,但是一众朝臣都认为,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宝钗听得更疑惑,“周裴要娶何人?”

    苏瑁侃侃笑道,“当然是你。”

    宝钗一阵错愕,周裴他是疯了吗?昨日明明已经把话说绝,他今日又跑去向皇上求赐婚作甚?

    苏瑁兀自恭贺道,“周侍卫他年轻有为,又和太子殿下情同手足,薛宝钗,你以后可是要封诰命的啊。”

    宝钗脸上早刮过一阵秋风,向苏瑁木愣愣道,“借苏大人吉言了。”随后撇开前来道喜的尚书院同僚,顾不上礼节,直直地往金銮殿赶去。

    她不知道周裴又受了什么蛊惑,竟如此不知轻重,万一皇上不应允,恐怕连太子也救不了他。

    宝钗一路心急如焚去金銮殿找周裴,刚巧周裴今日并不当值,下了朝便准备出宫回府,宝钗在下朝的路上截住了他。

    二人相遇时,周裴遥遥地望见她,面带微笑地往幽静小巷里拐,宝钗便心照不宣地低头跟上。

    周裴在巷子深处严阵以待,柔和的目光望着她悄声道,“本来想着要去尚书院找你,但是那些前辈说我们眼下应当避嫌,不宜多见。”

    宝钗开口便问,“你当真向皇上求赐婚了?”

    周裴含笑点头。

    宝钗急道,“你昨日是没有听见吗?我说了我不会好好待你。”

    周裴笃定笑道,“我若是能被你那几句话唬住,我便不是周裴。话说回来,你若真的只是利用我,何必如此替我着急?”

    宝钗别过脸不敢看他,只冷嘲道,“周侍卫真是言而无信,昨日说让我另择他人,今日又使我为难,你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吗?”

    周裴一脸不羁地昂首笑道,“我想了整整一夜,言而无信总好过抱憾终身,我若是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旁人,不仅我自己瞧不起我自己,连太子也要看扁我。”

    宝钗气结,“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说我不愿意嫁给你,要是无人为我做主,我便削发为尼!”

    “你敢!”周裴忙拉住她的手腕厉色道,“你若拒绝我,我便将你在我府上留宿的事情添油加醋张扬出去,让你所有的亲戚都被你连累。”

    宝钗心知他如今已是油盐不进,仍不死心地喃喃道,“我兄长是什么德行你也见过,他在金陵打死冯渊一事情况属实并未冤枉,我在京都的亲戚骄奢淫逸,我不知道我薛氏一族什么时候就会大祸临头获罪抄家,你想过你会被我拖入深渊吗?”

    “若是我如你所愿,对你的事不管不问,你以为我就能安心吗?”周裴收起方才的喜色郑重说道,“那枚玉簪到过你手上,便是非你不可了。我告诉你,你想要的只有我能成全你,我劝你该走捷径时就走捷径,不要将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宝钗无话好说,默默抽出手腕接受现实,声色无奈皆软了下来,又垂泪问道,“皇上真的会答应你吗?”

    周裴听她终于敞开心迹,深深吁了口气,沉着回答她,“此事本该由我父亲出面上书,但此去西南少说也要十日来回,自然是来不及了,后面就看太子的了,他说了,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见他流露出得意之色,宝钗没好气地提醒着,“周裴,你可不要后悔,我如今家道中落,兄长又不成器,将来你在朝为官,我完全帮不了你,你娶我根本是赔本生意。”

    周裴满不在乎地听着,最后只低眉道,“安心准备婚事吧。”

    倏忽之间,宝钗只觉眼前的周裴和梦中站在高台上冲她浅笑伸手的周裴渐渐重叠,他像是索桥两侧的坚稳桥栏,撑起她长久如履薄冰的岁月里没有倒下的那根硬骨,她没有别的念想,只盼他可以陪伴她走到对岸。将来不管他是否会松手,她都感激他陪她走了这一程。

    回到尚书院后,宝钗欣然答谢了往来恭贺的同僚,又在忐忑中等待金銮殿的消息。

    当日午时正刻,金銮殿颁布圣旨,龙禁尉周裴清隽俊逸,英姿伟岸,尚书院主事薛宝钗品格端方,才高貌美,佳偶天成,圣上亲自赐婚。

    圣旨一下,皇后自是得意之至,只当自己彻底掌控了薛宝钗,来日顺藤拿捏太子也不在话下。元春则困惑不解,暗自揣摩这二人又唱的哪一出?继而明白这真是一对冤家,所谓剪不断理还乱便是了,担心归担心,眼下该准备的贺礼一样不少,又派人去荣国府将喜讯告知众人。

    蔺贵妃自从对外透露自己肚子里是个皇子,皇上便让她安心在墨轩宫养胎,又悄悄召了几个太医,确认胎儿性别一事,暗中斥责了几位太医,之后便甚少去看蔺贵妃。

    因此皇后这一阵子春风得意,心知蔺贵妃触犯了皇上的忌讳,没少在心里盘算,那蔺贵妃自以为肚子争气,生了公主又怀了皇子,孩子还没出生就四处招摇,妄想将来尊荣无上,无形中却离间了皇上和太子的父子情谊,两代帝王的险恶岂是她能挑衅的?

    失宠是小,连累小皇子将来的富贵是大。皇后多年来膝下无子,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却也看开了,若是像蔺贵妃那般生出一个命运坎坷的祸害,倒不如不生。

    为免夜长梦多,当日皇后午膳后便收拾收拾去御书房探听口风,意在和皇上敲定周裴和薛宝钗的良辰吉日,顺便再将太子和蔺贵妃之间的恩怨添一把火。

    御书房内,皇上垂眉苦思,马荫福通报皇后娘娘来了,皇上只阴沉沉地抬了抬眼,见到一身光彩璀璨的皇后,僵硬地牵一牵嘴角,却并未开口赐座。

    皇后行过礼后,站着讪笑道,“臣妾听闻皇上亲自为周裴和薛宝钗指婚,想着这是大喜之事,便擅作主张,请钦天监看了吉日。”

    皇后等着皇上开口询问日期,然而皇后话落,御书房中却只有皇上呼呼喘气的声音。

    皇后自然屏住呼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前几日皇上偶然向皇后提及薛宝钗,皇后当时心领神会,便主动请缨,对皇上表忠心道,“此事交给臣妾来办吧。”

    皇后自然不是真心想让薛宝钗入后宫,所以当时便给薛宝钗指了个明路,后来周裴也不负所望,事态朝着皇后期待的方向发展。

    至于皇上这边,皇后心想皇上至少该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没纳成薛宝钗,顺水推舟成全周裴便是了,难道还会因此责怪她办事不力不成?

    待皇后的手心不自觉冒出细汗,皇上才慢悠悠发出一句诘问,“周裴和太子串通起来给朕出难题,逼朕赐婚,称了你的心愿罢?”

    此话一出,皇后旋即闪着无辜的眸光,怔怔地迎着皇上审讯的眼色,她眼眶的泪水在徐徐打转,又倔强地忍耐着,委屈地自辩道,“皇上以为,周裴和太子所为皆是臣妾指使的吗?”

    眼中的泪滴随话音一齐落下。

    皇上冷哼一声,自然知道皇后没有这样大的能耐,但对皇后是否真的无辜,却又不置可否,顿了顿,想着木已成舟,才含糊地嘟囔着,“朕今日心绪不佳,盼皇后体谅朕。”

    皇后忙拭去两行泪,有条不紊地为皇上解忧道,“薛宝钗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她与普通宫人又不同,她在尚书院和文武百官走动频繁,和朝中的才俊缔结良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皇上若是钟爱这一类,臣妾自当为皇上留心尚书院其他女官。”

    皇上眨了眨眼,夸赞了句皇后贤惠,随后便对此事不再提,又意味深长道,“太子近来接连试探朕的心意,朕想着后宫若不太平,前朝恐无宁日。”

    皇上提及后宫,便正中皇后下怀,皇后抬头,假装不解道,“皇上何出此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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